第15章 告別
【阿爾弗雷德】的監視在傑森的意料之中。
被小醜病毒影響的【蝙蝠俠】絕對需要這個東西。但讓傑森在意的是監視的程度，他從沒見到過被小醜病毒影響到這個程度的老頭。
盡管他沒看到【蝙蝠俠】的感染報告，但蝙蝠洞這種程度的警戒是史無前例的。被關在層層房間之中的【蝙蝠俠】、渾身上下不對勁的【阿爾弗雷德】……似乎一切都在昭示著這部電影走向糟糕的結局。
“盒子上也沒有電影海報。”傑森撿起之前裝著碟片的塑料盒子，一個白色的空盒，上麵什麽圖案都沒有，從電影海報猜測他們的結局是不可能了。
他看向自己的書架，書架下麵的櫃子放著一排排的碟片。美國碟片行業盛行，大部分電影都會在之後推出官方的碟片賣給粉絲。排除掉傑森收藏的那些文藝片藍光碟，還能從少數幾張動作片裏麵找到托比·馬奎爾版本的《蜘蛛俠》。
假設他手裏的這張碟片真的遵循超級英雄爆米花電影的套路，傑森認為結局應該是【蝙蝠俠】成功克服小醜病毒，然後在哥譚的黑暗中把【小醜】丟回阿卡姆。蝙蝠的黑影會從天空掠過，然後滑到西爾維婭麵前的燈光下。
這個時候應該來個擁抱，傑森不確定【蝙蝠俠】會不會主動做這個，但他肯定西爾維婭會的，而【蝙蝠俠】也不會拒絕。
這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有點老套。傑森關上櫃子的門，但是考慮到另一種可能即這部該死的影片真的是五維生物的觀測記錄，這部電影的走向也可能拐個打完回來給他臉上來上一拳。
或許直接沒拐彎，傑森早察覺到那股一直在渲染的悲劇色彩了。見鬼，他該死的文藝電影雷達就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學會閉嘴嗎。
無論如何，傑森都不希望那是個悲劇。
他點擊了暫停鍵，還有兩天就要到電影名《七天》中的最後一天了，傑森知道不管編劇怎麽想的，伏筆該收回了。
“第二天，哥譚，韋恩塔。”
西爾維婭提著自己的箱子在哥譚市中心走著。
夜晚的哥譚市中心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方，燈紅酒綠，華燈璀璨。最重要的是，市中心的安全係數也比其他地方高上許多，每隔幾
百米就能看到幾個正在巡邏的警察。
西爾維婭拉了拉自己頭上的鴨舌帽，犯罪巷養成的習慣讓她看到警察的第一反應就是繞道走，但周圍湧動的人流提醒了她這是哪裏。
西爾維婭很少來哥譚市中心，這裏的消費並不是他們家能承擔得起的。她直接走進了哥譚銀行，手裏麵慢慢掏出【阿爾弗雷德】給她的黑卡。
過了一會，從銀行取到錢的西爾維婭表情放鬆了許多。她小聲說著：“還是拿在手裏麵的錢舒服。”況且黑卡對於哥譚來說也太危險了，西爾維婭並不愚蠢，在這座城市顯示出自己的財富簡直就是釣魚，罪犯上鉤速度比警察掏槍速度還快。
“【阿爾弗雷德】說今晚九點韋恩塔對麵的咖啡店那裏會有人等著我。”西爾維婭看向那家寫著24小時營業的咖啡店，裏麵的人並不多，隻有零星幾個人頭坐在裏麵忙著工作。
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西爾維婭提前到了目的地。
她打開咖啡店的門，門鈴響了一聲，侍者招呼著她坐到了玻璃窗邊的沙發上。西爾維婭點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然後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
她輕點手機屏幕，【阿爾弗雷德】和西爾維婭的聊天記錄出現在界麵上。
管家一大早就讓西爾維婭出了門，並讓她晚上替他取個東西。
今早和【阿爾弗雷德】告別的畫麵浮現在西爾維婭麵前。
“你的房間在韋恩酒店的最頂層。”【阿爾弗雷德】指著西爾維婭手裏的黑卡說道，“把這張卡給酒店經理，他們會明白的。”他沒說西爾維婭可以住幾天，因為整個酒店都是【韋恩】的財產，她想住多久都可以。
“你可以多在那裏住幾天，西爾維婭小姐。”這不像一個建議，更像一個請求。【阿爾弗雷德】稍微往下彎著腰，他和西爾維婭說道，“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會通知你的。”
莊園很危險，西爾維婭這麽幾天來的猜想被印證了。【阿爾弗雷德】需要留下來幫助【蝙蝠俠】一起對抗敵人，而西爾維婭，連她自己都知道她是個大號拖累。
她無法說出拒絕的話，隻是說道：“我很抱歉，【阿福】。”
“不用總是道歉，西爾維婭小姐。”【阿爾弗雷德】笑著說道，“你的
安全對於我們來說很重要。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請一定要聯係正義聯盟。”
他嘴角明明在笑，眼睛裏卻隻有僵硬的死意。那羽毛在海洋上漂浮著，不知道最終會在哪裏停下。西爾維婭直直地看著【阿爾弗雷德】，在她反應過來前，她已經抱住了老管家。
“我愛你，【阿福】。”西爾維婭把頭埋在管家的肩膀裏，聲音悶悶地傳進【阿爾弗雷德】的耳朵。
自那天開始，他的身子就僵硬了大半，但此刻，【阿爾弗雷德】竟又感到了血液流動的灼熱。那股灼熱衝刷著那些痛苦與掙紮，最後變成渾濁的決然與殺意。他一直都在動搖的決心在此刻重重地沉了下去，【阿爾弗雷德】不再逃避了。
他控製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回抱住了西爾維婭。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的少女並沒有度過幾天好日子，【阿爾弗雷德】還有很多事情想要教導她，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訴她。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正如地下室那個怪物說的那樣，她該走了。
【阿爾弗雷德】幹澀的嘴唇微弱地張開了幾下，他能聞到那股廉價的速食的味道，隻用微波爐就可以做出來的食物是西爾維婭最擅長的東西，也是此刻他莫名地清醒的大腦裏唯一想起來的味道。
頭發蒼蒼的老人緊緊地抱住他的孫女。
“我也愛你，西爾維婭。”他和她告別道，並在心裏期望，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西爾維婭的回憶被打斷了。
“一杯美食咖啡。”那個在窗戶外麵就看到發呆的西爾維婭的男人坐在了她的對麵，“好久不見，小姐。你比之前看上去好多了。”
【戈登】打量著西爾維婭，她穿的衣服和之前天差地別，不再是犯罪巷孩子的標配寬大而便宜的服裝，而是幹淨合身、看上去十分舒適和溫暖的衛衣和運動褲。
“好久不見，警官。”西爾維婭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他，“感謝你之前的傘，我一直沒機會還給你。”
“不用還了。我們車裏還有很多。”【戈登】斟酌著話語，他一直把西爾維婭當成離家出走的少女，之前還擔心過她一個人在外麵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但現在看來，西爾維婭比之前要好上太多了。
“你是在巡邏嗎，警官？”西爾維婭通常不會和警
察主動搭話，但【戈登】不一樣。哥譚人誰都知道他能聯係上【蝙蝠俠】，【戈登】是她父親的朋友。而早在西爾維婭知道這件事前，他就幫助了她。
命運總是充滿各種機緣巧合。西爾維婭默默在心中感歎道。
“沒有，隻是恰巧路過。”【戈登】聳聳肩，他看了一眼時間，“我離開前還得再買三杯咖啡。”他和旁邊的侍者說了一聲。
他也很忙，西爾維婭猶豫了一下，她問：“我以為那些罪犯死後你們會更清閑一些，警官。”
【戈登】似乎聊過很多遍這個話題，他扶著太陽穴說道：“你也是從網絡上看到的這條傳聞？”
“TikTok上它還上過熱門，不過沒多久就沒了。”西爾維婭撒了謊，她是在哥譚警局的資料庫裏看到的，“他們都說哥譚的罪犯被【小醜】殺了。比如【貝恩】、【日曆人】什麽的，他們都死了。”
“是【小醜】殺的，對吧？而【蝙蝠俠】正在追查他。”
西爾維婭的話很篤定，【戈登】心裏咯噔一下，就應該禁止現在的視頻網站到處散播關鍵信息，現在警局還沒放出來的消息民眾都能從其他渠道知道了。
【戈登】顧左右而言他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他不是第一次糊弄這件事，但顯然自己麵前的少女並沒有相信。她喝了一口咖啡挑著眉看【戈登】的表演，一幅“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釋”的樣子。
“對了，警官，你的女兒找到了沒？”西爾維婭突然想起這件事。【戈登】的女兒還處於“失蹤”狀態。
【戈登】從侍者手裏接過打包好的咖啡：“還沒有，小姐。”他眼睛底下一片青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肩膀都垮了下來。
西爾維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提箱電腦，她的電腦連接上了蝙蝠洞的數據庫，說不定能幫上忙：“能給我一點時間嗎，警官？”她攔下正準備離開這裏的【戈登】，然後提著電腦衝進了廁所。
西爾維婭的電腦使用起來實在太顯眼了些，她不得不在狹小的廁所隔間試圖找到【戈登】女兒的下落。
【詹姆斯·戈登】的女兒是【芭芭拉·戈登】，運用了蝙蝠電腦數據庫的西爾維婭一行行地看了下去，她不僅是哥譚市警察局長的女兒，同時她也是——【蝙
蝠少女】。
這可糟透了，西爾維婭合上電腦。她走出隔間，朝臉上潑了一點冷水，她無法告訴【戈登】他正擔心的女兒很可能在幫助【蝙蝠俠】對抗【小醜】。那位可敬的警官不知道那些人隱藏的身份，而西爾維婭也沒資格替他們做出說出真相的決定。
她注視著鏡子裏的人，嚐試著露出和以往一樣的微笑。
西爾維婭經常騙人，她擅長說那些俏皮話去為自己博得一點那些人從手指縫中流出來的好處。這次也一樣，西爾維婭扯動嘴角，她真的應該在一個父親麵前掩蓋這件事嗎，掩蓋他的女兒正處於危險這件事？
她的笑容糟透了。西爾維婭懊惱地拍了拍臉，她不再多想，而是快步朝【戈登】所在的地方走去。【戈登】拿著紙袋站在桌子旁邊，西爾維婭走過來的時候他正看著手表上的時間，靴子已經向門的方向移動了半步。
“你做了什麽，小姐？”【戈登】看著走過來的西爾維婭。她的笑容比起之前的多了幾分真誠，這個笑容更適合長輩用來安撫晚輩，在一個16歲少女臉上有些不倫不類。
她可能無意識地在模仿家裏的某個長輩，【戈登】察覺到了這點。
“我試圖用塔羅牌去算你的女兒的下落，警官。”西爾維婭拍了拍自己的箱子，沒人知道裏麵裝著的是電腦，她的話充滿了安撫的意味，“她會沒事的。”
就像【阿爾弗雷德】向她保證的那樣，【蝙蝠俠】會取得勝利，而【戈登】的女兒也會在之後安全地回到她的家中。
【戈登】點點頭，看上去沒有很相信的樣子：“借你吉言，小姐。”他從包裏抽出一根煙，和西爾維婭道別後叼著煙離開了。
西爾維婭看到他在外麵點燃了那根煙，火星在空中劃過，像是燃燒的煙花，轉瞬即逝。
九點了，再次恢複到一個人的西爾維婭注意到了時間。
她聽到門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一個人走進了咖啡店，她捧著一大束花，另一隻手還拿著一個禮物盒。
那個穿著快遞員製服的女人和侍者低聲說了什麽，那個侍者往店裏一看，店裏隻坐著西爾維婭還有三個正在工作中的中年人。
快遞員走到了西爾維婭麵前：“你是施洛希爾小姐？”
“沒錯。”西爾維婭知道【阿爾弗雷德】交給她的任務純粹是糊弄她的，但她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她從快遞員那裏簽收了花和禮物。
圓型的禮物盒裏麵是擺放整齊的小甜餅，西爾維婭拿起一塊放在了嘴裏，是熟悉的手藝，【阿爾弗雷德】永遠都是最棒的。
而那束被白色和淺綠色的包裝紙包圍著的藍色繡球花十分顯眼，西爾維婭感受到原本在工作的人偷偷朝她這裏投來的視線。小小的淺藍色花朵簇擁在一起綻放著，西爾維婭伸出手觸碰了它的花瓣，柔軟的外表迎合著她的手指，一戳就輕輕地顫一下。
她看到了在繡球花上麵有一小張卡片。卡片上的字是打印上去的，西爾維婭把它取了下來，上麵寫著“願你一生幸福，西爾維婭”，留言者是“B”。
是【韋恩】先生送給她的花，西爾維婭有些驚訝，但與此同時，她也不由得懷疑到，【韋恩】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嗎？
西爾維婭摩挲著繡球花小小的花瓣，【蝙蝠俠】不像是會隨便送別人花朵的人，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哪怕有【阿爾弗雷德】在這之中作保，他也不應該這麽……
是了，西爾維婭恍然大悟，他全都知道。
那次隔著厚重門板的聊天開始在西爾維婭的耳邊一句句倒放，他表現得既不像那個公眾麵前的花花公子，又不像黑暗中潛伏著的暗夜騎士，他表現得是那般溫柔與耐心，就像西爾維婭幻想中的父親那樣。
【韋恩】什麽都知道。
“啊。”西爾維婭發出小小的一聲驚呼，她看向掉落在桌子上的花瓣，她在不經意間摘下那片花瓣。現在那朵花變成了殘缺的樣子，三片花瓣與周圍的小花格格不入。
他為什麽要假裝不知道？難道承認她的身份會發生什麽事嗎？不不不，不是的，西爾維亞鑽牛角尖地想，她離開前的幾分鍾，她原本是打算吐露真相的。
但【韋恩】趕走了她。
西爾維婭越想越生氣，她幹脆摘下了那朵殘缺的花，一束繡球上有很多花朵，隻要摘下了殘缺的那朵，根本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麽。
“他明明知道的……”西爾維婭手用力攥緊，那朵花被她捏成了一團。
屏幕前的傑森的心也被西爾維婭揪緊了。
那個人最令人討厭的一點就是這個，明明什麽都清楚卻不承認，明明可以告訴別人卻選擇一人承擔。傑森曾經痛恨過這一點，可能現在也在恨著。
他看著西爾維婭和【阿爾弗雷德】告別，看著西爾維婭在【戈登】麵前選擇了隱瞞，看著她最後無助地站在咖啡店中間捏著那朵花。傑森想起他最初關於西爾維婭的期許，沒必要摻和進那些麻煩的事情中，她像個普通人一樣長大就夠了。
西爾維婭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她拿著足夠的錢，沒必要打擾他們。
但她像塊貪心的海綿，開始期待著更多的東西。
傑森突然反應過來了【韋恩】為什麽在最後阻止西爾維亞開口。他比西爾維婭更熟悉【蝙蝠俠】，他的每個行動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可能毫無根據。坦白西爾維婭的身份不會對黑暗騎士產生什麽大影響，但對少女卻不一樣。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的內心是塊破洞的、填不滿的海綿，人類總是這樣，不斷地渴望著更多的東西，這並不過分。如果西爾維婭的身份被明明白白地擺在兩人之間，她便會從【韋恩】那裏期待著更多。
【韋恩】怎麽可能看不穿這點？
如果事情發生在過去，他絕對會和西爾維婭來個兩人對話，然後順理成章地承擔起這份期待，這不會比打敗【小醜】更困難。
但他還是沒有這樣做。
真相隻有一個——【韋恩】已經承擔不起西爾維婭的期待了。可他之前又為什麽要和西爾維婭交流，【韋恩】的行動是如此矛盾，宛如他的身子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再加上【戈登】和西爾維婭對話中透露的信息，哥譚死了很多罪犯，還是【小醜】殺的。【小醜】這次的襲擊絕對是孤注一擲，【蝙蝠俠】真的能打敗他嗎？
各種亂七八槽想法在傑森的腦海裏亂竄，甚至開始蠶食他對“【蝙蝠俠】會勝利”這件事的信任。
正當傑森陷入懷疑的時候，屏幕裏西爾維婭的手機發出了響聲。
她低頭一看，是【阿爾弗雷德】發來的消息。
{你現在能回來一趟嗎，西爾維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