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前入校
“唐老師是在等什麽人嗎?”
外國語學院東二樓,有學生好奇地站在走廊打探。
窗外溫暖的光線落在挽著衣袖的白襯衫上,他正垂眸看向屏幕,眉骨和鼻梁形成一道險峻的光影分割線,眼神黯淡。
她沒來。
唐梵合上電腦,微微仰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怪他自作多情,她隻是勾勾手指,他卻已經亂了陣腳,真是個白癡。
年輕又形貌迭麗的異性,總是會吸引許多目光。
一個女學生微紅著臉頰湊上前來,“學長,我有些關於古文字的問題想請教,不知道方不方便留個聯係方式。”
唐梵倒也沒拒絕,在她遞來的手機上輸下一串數字。
等幾天後,女生懷著激動的心情撥打過去時,卻聽見了一道明顯屬於中年女性稍顯低啞平穩的嗓音。
“您是唐梵學長的家人嗎?”女生仍然不死心。
對方不解地嘀咕,“這唐梵怎麽老是留錯號碼,我是他導師葛榮靜,你有什麽事兒嗎?”
“嘟——”
謝邀。
——
範慈恩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她,但周邊除了一株株嬌翠欲滴的芭蕉樹和雜亂的夾竹桃外,一個人也沒有。
午後的天氣有些悶熱,高大的芭蕉葉漏下幾點煞白的光斑,四周靜悄悄,行李箱在地麵發出的咕嚕聲,反而讓她心裏揪了起來,或許應該麻煩一下師姐的。
可那位大師姐臉上掛笑,眼裏卻全是“千萬別來打擾我”的意思,根本沒有幾分真心。
她要是再耽誤別人時間就有些不太識趣了。
在來學校之前,她就和葛老師提前說了聲,反正研究生宿舍已經安排好了,倒也不怕沒地方住。
此刻,她按照導航指示往前走去。
周邊的建築很有特色,連某些不起眼的簷隙間都有精美的雕花,遠處有一條淺棕色、身體勻稱的短毛沙皮犬敞著肚皮假寐。
才走了十來步,“汪——”沙皮犬突然吠叫起來,與此同時身後傳來重物折壓樹枝的哢嚓聲,有東西在移動。
密密匝匝的冷汗從她背後往外冒,聽聲音可不像是小型動物,野豬?還是熊?沒聽說學校裏還有這種危險的野生動物啊。
範慈恩下意識攥緊了行李箱拉杆,有東西抵在她手心裏,多少給了她一些安全感。
她盯著被曬焉的夾竹桃,突然拆下手上的珠鏈往身後擲去,那隻沙皮犬愣了下,隨即撒開腳丫子衝了出去。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
“範慈恩,我招你惹你了,平白無故的你扔個手鏈到我這兒幹嘛。”從繁密的枝葉鑽出來的年輕男人,驚慌失措地往前跑去,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眼看就要被沙皮犬給追上了,恐怕少不了挨上一口,楚煜聲腔都帶著顫音:“救命啊,我最怕狗了——”
見是認識的人,範慈恩緩緩吐出緊張的氣息,還沒來得及呼人救援,就見到楚煜和那隻沙皮犬已經跑到了長廊的柱子旁,玩起了荊軻刺秦王的把戲。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邊的雲團遮住了一部分太陽,好像一下子陰涼了許多,他倆終於停了下來。
沙皮犬累得趴在地上直哈氣。
楚煜快步走到範慈恩身旁,咧嘴笑道:“小樣兒,沒看過現代版的‘秦王繞柱走’吧。”
“確實沒看過。”
範慈恩沒想到他也會提前來學校,略一整理裙擺,方便他推著走,她笑道:“我以為你現在已經在開往雲南大理的火車上了呢。”
“我倒是想,程師姐說你來學校了,讓我也趕緊過來,省得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
範慈恩估算了一下時間,大概在她剛和師姐說了這件事後,師姐就立馬給楚煜發的消息,所以在她昨天留在酒店休整的時候,楚煜就已經到學校收拾好了宿舍。
楚煜說:“那些拓片筆記真的好複雜,我現在就會默寫幾個字形,有點兒焦慮。”
“什麽拓片筆記?”
範慈恩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兒。
“沒什麽,就是一些跟甲骨文相關的資料……”楚煜意識到了什麽,臉憋紅了,轉移話題道:“之前群裏發的書單你看了多少了?”
甲骨文,主要指中國商朝晚期王室用於占卜,而在龜甲或獸骨上用契刀刻下的文字,是中國及東亞已知最早的成體係的一種古老文字。根據其特質又被稱為“契文”、“甲骨卜辭”、“殷墟文字”或者“龜甲獸骨文”。
“大概掃了幾眼。”
楚煜知道她是跨考生,自然不比自己本科便是相關專業,於是安慰道:“沒關係,我也才看了一小部分。”
學校東側有一處大書房園林建築,臨靠荷塘而建,花崗岩粱式橋的一側連接著書房的花園和水榭,而另一側則是通往長廊。
荷塘裏的水快幹透了,兩人走近了才發現水榭初建時的精致滿洲窗,如今換上了樸素的木窗,整體少了幾分風雅。
範慈恩讓楚煜將自己推到宿舍樓下,先將行李箱放回去。
宿舍裏沒有安裝電梯,得將輪椅抬上去才行,讓範慈恩和楚煜犯了難。
這個時間段除了宿管阿姨在,也沒什麽學生。
阿姨出主意道:“讓你男朋友抱你上去。”
“嘿嘿,阿姨你誤會了,我倆不是情侶。”楚煜又撓著頭對範慈恩說道:“要不我先把你抱上去,然後再來抬輪椅。”
說到這兒,饒是他平時臉皮極厚,也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算了,你坐好,我連輪椅一起抬上去。”楚煜越想越覺得可行,他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範慈恩眼瞳放大,忽然就想起了和這蠻小子一起複試的場景,當時她抽到的號碼在前,複試結束後,有些喪氣地推門出去。
下一個考生就是楚煜,那個時候她還不認識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將自己的背包交到了她手上,一句話沒說就進了考場。
範慈恩想走也沒辦法,在樓下的花壇邊等了會兒,他終於出來了,衣衫不是太嚴整,她好奇問道:“你怎麽還脫了衣服?”
問完她就覺得不太好,按道理來說禁止考生互相交流考試內容。
楚煜一邊拉羽絨服的拉鏈,一邊說道:“剛才有考官說,這個專業需要長時間坐下來看文獻,可能會經常熬夜,問我身體怎麽樣。”
“然後呢?”
然後他當場毫不猶豫地拉開了外套,並且像拍言情劇一樣,優雅、緩慢地一點點脫了自己的毛衣,向在場幾位50多歲的考官360度無死角地展示了一圈自己的胸肌和腹肌。
考官們當場大腦宕機楞在原地,場麵粉紅而尷尬。
幾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考官這輩子也沒想過能遇見這種麵試。
這放在整個學術界,也算是相當炸裂的存在了。
“等等,要不然還是按阿姨說的,你先抱著我上去吧。”範慈恩趕緊製止了他,真要按照楚煜說的那樣做,姿勢難看不說,還很危險。
“那也行。”
楚煜剛想走,沒想到迎麵走來一人,“這個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範慈恩也朝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好像是師兄,是吧?”
她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場合遇見唐梵,以為下一次見麵,會再晚一些。
剛放了唐梵鴿子,也沒跟他說自己來學校的事情,範慈恩有些不太想見到他,在她尚未回過神的時候,楚煜就先行一步,主動上前。
“師兄,忙完了吃飯去啊?”
“嗯。”唐梵語氣平和,他的視線輕輕地從範慈恩的身上掃過,沒有片刻的停留,對著他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楚煜沒察覺二人的不尋常,隻當他性格如此,指了指輪椅上的範慈恩說道:“能不能麻煩師兄幫個忙,將這個輪椅抬上去。”
唐梵沒有立刻回話,範慈恩怕被他拒絕後難堪,搶聲道:“不用了……”
“沒關係,我來吧。”
唐梵走到範慈恩的麵前,彎腰抱起範慈恩,出乎意料的輕,軟綿綿的。
她的臉頰自然貼在了他的胸前,有種熟悉的淡淡花香,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感受到了她緊繃的情緒。
唐梵早就看見了他們,她那輪椅實在是讓人難以忽視。
範慈恩分到的宿舍在三樓,她之前沒有跟學校特別說明,係統自動分配的,現在倒是有些麻煩。
唐梵抱著她走在前,楚煜抬著輪椅跟在後麵。
“師兄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
範慈恩輕蹙著眉,往他麵上看去,依舊疏離冷淡,並無任何的輕視和怨怪。
看來是她將他想的過於小家子氣了。
研究生宿舍都是二人間,她來的早,同一間房裏還沒有人,除了空落落的床和桌子外,也沒什麽其他東西。
雖說現在進入夏季了,但也不至於連**用品也不用準備。
再一看範慈恩這個情況,她身邊一個家人也沒有,要麽是和家裏人鬧了矛盾,要麽就是孤家寡人。
聯想到她從未說過家裏人的事情,楚煜覺得後者可能性極高,自告奮勇道:“我幫你去超市買點東西吧。”
“千萬別,我自己在網上下單就好了。”範慈恩搖頭。
唐梵給楚煜使了個眼神,“你看情況買點,我待會兒轉賬給你。”
得了這句話,楚煜也就趕緊下樓去了。
範慈恩知道他們是為了自己好,可她自尊心作祟,不想承擔這麽多好意。
“特殊時期,學校不會放其他無關人員進來的,暫時先用著楚煜買的東西,等開放了再自己添置。”
唐梵不擅長勸人,更不會哄女孩子,他知道她性格倔,不再多說些什麽,去陽台找到拖把,將房間仔細打掃了一遍。
靜默了會兒,範慈恩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氛圍,主動出聲道:“今天我問了葛老師,她隻是讓我先看書,也沒說其他什麽。”
選擇業內大牛當導師的壞處就在這兒,完全是被放養的狀態。
“文科生的日常大多是閱讀文獻、撰寫論文,相比較而言科研任務不重,加上你是跨考生,很多基礎知識都沒掌握,現階段還是以補課和看材料為主。”
範慈恩點頭,表示了解。
折騰了一兩個小時,楚煜和唐梵兩人才終於把房間給收拾幹淨,隨後又聲稱自己有事,先行離去了。
不過範慈恩覺得,他們可能是認為長時間待在女生宿舍不太好。
她帶來的行李箱靜靜地放在床邊,書桌上擺放著楚煜剛才給她買來的生活用品。
突然就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範慈恩有些許的不適應,也有對未知的惶恐,但更多的是對於未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