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卦盤

謔!

真正意義上的扭轉輿論隻需要一句話啊!

前一秒眾神還在嘀咕“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狠心呀,人家都受極刑而死了你還要怎樣”,後一秒看到那隻焦黑的九尾狐,神仙們再看向天君天後的眼神都變了。

正在做悲痛狀的天君天後的臉也當場裂那兒了。

怎麽是九尾狐!

怎麽會是九尾狐!!!

特麽的即便幻術失敗那也應該歸於虛無啊?怎麽能真的有隻狐狸在這兒呢!還特麽是九尾?

……所以!該死的!那隻九尾狐到底是誰!塗山君嗎?!

想到了這個可能,想著剛才那被鎖鏈束縛硬生生受了那雷劈火燒刀砍斧剁之刑的人的慘狀,和臨死前的掙紮,還有那一直沒有停歇的“嗚嗚”之聲,天後身體晃了晃,整個人直接就懵那兒了,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天兵手裏捧著的那個焦黑的狐屍便是疼寵了她一輩子的父君,更不能接受她父君是她害死的這一事實。

可是怎麽會!

不是說好的塗山君隻變成白旭支撐到第一道天雷,而後便可以自行離開,留一個幻術造的人在那兒受刑就完事了,反正雷霆火焰嘁哩喀喳的也看不清具體受刑的到底是誰,雷霆火焰之後人都變形了也就不怕人認了,隻要糊弄過去再把殘屍丟下誅仙台便死無對證,怎麽……怎麽就……

而天君的反應就快多了——

他直接一伸手,一巴掌直接印在了天後臉上,把天後打得一個踉蹌跪倒在地,隨後便是天君的厲聲喝罵:“賤婦!你竟敢串通九尾狐一族欺瞞天道老爺?!”

天後被那一巴掌扇得蒙住了,她看看天君,再看看那燒焦的九尾狐屍體,整個人就是一副三魂掉了七魄的樣子,連反駁的話都組織不起來。

天君要的就是這分鍾天後的六神無主,直接就冷聲下令:“來人!將天後打入天牢,削去後位,剝去仙骨,除去仙籍!速去塗山將九尾狐全族押上天來,本君倒要問問九尾狐一族到底在想什麽,白旭那樣的逆子也值得他們傾全族之力相救?!”

這個表態,政治站位非常高。

一幹神仙眼中天君的形象又一次高大了起來,紛紛乖巧又恭敬地躬下身去,口稱天君英明,樂蕊仙子身處其間,不得不隨大流彎下了腰。

天君自然是喊著“眾卿平身”,誌得意滿。

然後,除去沒有死的白旭成了天庭第一號通緝犯,人人得而誅之之外,天君接下來的大動作直接是鋪天蓋地的對九尾狐一族的清算。

清算理由從九尾狐掌握了四海八荒中的好大地盤,塗山君的一幹兒女皆自封為帝不敬天君;發展到天後還未出嫁時身為四海八荒中某一荒的主事人卻一點政事都不理就知道在洞府裏看話本子;甚至連天後當年同樣不是自己渡劫的事情都被提溜出來一頓批鬥,天君那些不明不白去世的天妃如今也有了殺人凶手……

天君以雷霆的手段迅速宣示了自己才是這片天地的君主,最近的誅仙台上那叫一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曾經在仙界顯赫一時的九尾狐一族就此走向沒落,仙界上上下下就著九尾狐一族被清算時各種爆出來的醜聞能下三個月的飯。

“天君實在好心機。”這是玄明真人的感慨了,“難怪他是天君。”

誅仙劍到底還是單純:“啊?這和天君有何關係?”

“如何沒有關係。”玄明真人歎道,“前輩想,找九尾狐替白旭死的主意是天後出的,還是天君出的?”

“那很難說啊……”誅仙劍為難了。

“這有什麽難說?”玄明真人道,“倘若天君不是事先便知道塗山君可能事敗,焉能在塗山君屍體現身,天後整個人怔愣難言的時候,那樣快地一巴掌往天後臉上招呼?連說辭都一點磕絆沒有,接下來的各種手段更是連消帶打雷霆萬鈞,仿佛早早便有計劃?”

誅仙劍霎時倒吸一口涼氣:“這……”

“這就是一場算計。”玄明真人道,“一場針對九尾狐一族實力的算計,天君其實一早便立在了不敗之地,對他來說,無非就是‘見識了九尾狐一族的實力,然後湊合湊合繼續用這個天後和這個嫡子’和‘見識了九尾狐一族的實力,再沒有半點猶豫抹掉對君權頗有威脅的九尾狐一族,順便捧自己喜歡的天妃做天後’的區別而已。”

誅仙劍呆滯了好久,才心有戚戚然地喟歎道:“你們玩政治的心真髒!”

玄明真人失笑。

但誅仙劍就好奇了:“如今赤霄帝君一家已死,白旭死了不說還捎帶上了九尾狐一族,那你接下來預備做什麽?”

“等。”玄明真人開口。

“等什麽?”誅仙劍問。

然後玄明真人又修起閉口禪,隻意味深長地給了一句“到時候前輩就知道了”。

讓誅仙劍恨得壓根癢癢。

接下來的一個月,玄明真人真就什麽都沒幹,隻是呆在早已連看守的仙官都懈怠了的兜率宮裏,恭恭敬敬拜過太上老君的畫像,常常在蒲團上一坐便是一天。

這樣的安靜讓一幹已經習慣了玄明真人總在默不作聲之間搞大事的神仙們頗有些無所適從,連樂蕊仙子都有些擔憂:“真人,雖然說如今天君和九尾狐一族之間正是鬥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無論誰都沒精力來理會你我,可他們之間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到那時天君若要因白旭之事為難你我,如之奈何?”

“那是他們鬥完之後的事情了。”玄明真人回答的是,“且不說在我看來天君未必會對你我動手,即便真的動了,到那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罷,現在操心何益?”

“可真人就準備什麽都不做了麽?”樂蕊仙子疑惑極了,“自您那一日暗中出手,將塗山君束縛在誅仙台上直到現在,真人就一直在兜率宮沒出來過,真人到底在想什麽?”

玄明真人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看著桌案之前的線香將盡,便又點了三根全新的線香,再對那騎青牛,麵目模糊的神明恭恭敬敬鞠了三躬,將三炷香插在香爐之上,方才沉聲道:“那日地藏菩薩不敢與我明說,估計有些犯忌諱,隻能讓我自己去悟。我這幾天就一直在想,天道到底是不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啊?”樂蕊仙子一時都沒聽明白玄明真人的話。

玄明真人歎了一口氣,道:“我其實能感覺得出來,仙界的天道是公正的——或者更準確一點說,天道在盡力做得公正一些,就比如那些原本奔向洛韻神女,後來又都還給了我的功德;又比如淩霄殿前審白旭時,因為確實天怒人怨,所以在淩霄殿上空的陰雲。”

“但也未必就那麽公正。”樂蕊仙子道,“就比如說白旭行刑那一日,天道都沒看出來那是塗山君。”

“天君對此的解釋說是九尾狐一族蒙蔽了天道。”玄明真人繼續,“所以。原來在那些上神帝君們眼裏,天道是可以被蒙蔽的?那是怎麽做到的呢?甚至說如果不是蒙蔽,而是某種程度上的利用,欺騙,乃至於……限製?又是怎麽做到的?仙子明白我的意思麽?”

樂蕊仙子明白。

但她不明白的是:“真人糾結這個有意思麽?”

“有意思啊。”玄明真人的眼眸又落到了太上老君那高深莫測的畫像上,樂蕊仙子認識玄明真人這麽久了,是第一次從他這裏感受到“迷茫”這個情緒,“隻有知道了那些尊神們都做了什麽,我才能知道,我到底要怎麽做,要做到什麽程度。”

這個問題實在沒有人能回答,即便是樂蕊仙子,現在能做的也隻是看著——看著玄明真人和那幅畫像相對而坐,恨不得直接原地坐出舍利子的那種安靜。

“仙子倒不必陪我在此枯坐。”但玄明真人到底不是什麽魔鬼,不會真把人家晾這兒,隻笑道,“我修煉數千年來並非順風順水,實實在在是有過很多次前途未卜,一片迷茫。那時我在人間,並無三清祖師的道韻或是畫像流傳,我便是對著自己所寫的‘道’字坐上很久,想上很久,仙子不用陪我,我想明白了就沒事了。”

“話雖如此……”樂蕊仙子為難地笑了笑,想說反正我現在出去,萬一被誰當麵撞見,我又不是你這種全仙界都勾搭不上的冷麵大佬,九成九得當場被一堆嘴碎的神仙纏住問東問西,會還不如在這兒呆著得個清靜。

玄明真人卻沒耐心聽如此之後的話,隻道:“仙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啊?”樂蕊仙子愣了一下。

玄明真人便一伸手,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經過特殊煉製的八卦盤:“仙子,真正的白旭,就在八卦盤所指的方向。”

樂蕊仙子心頭一跳:“仙長的意思是?”

“我沒有什麽意思。”玄明真人意味深長道,“仙子要如何處置白旭,全由仙子做主——要說仙子在人間時還需我護持一二,如今仙子都已飛升,想對嬌生慣養的白旭如何,應當不成什麽問題吧?”

自然不成問題。

並且樂蕊仙子的喉嚨還惡狠狠地滾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