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幽禁

六月,天氣逐漸燥熱了起來,烈日炎炎似乎想要把大地烤熟。

謝晚凝把醉酒的燕玄燁身上的衣服都扒下來,便已經累得出了一身汗。

而醉酒的人,卻舒舒坦坦地睡著。

謝晚凝用手背蹭了蹭額頭上的細汗,忽而瞥見燕玄燁的睡顏,忍不住趴在床邊,手托著下巴仔細觀摩。

燕玄燁英俊的無法複刻,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仿佛是一條冰冷的界線,連同他的性子也一並冰冷了起來。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輕撫燕玄燁微微皺起的眉頭,直到看到那片褶皺完全舒展開來,才收回手指。

燕玄燁,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謝晚凝心裏琢磨著,起身,將門掩上。

心裏一陣發緊。

謝晚凝錘了錘胸口,皺了皺鼻子,最近總覺得胸口悸動。

——這可不是件好事。

還記得李嘉榮對她說,自己從前是有仇必報的性格,為什麽現在卻唯唯諾諾的?

她也不想啊。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信誰了。

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騙過她,包括她的枕邊人燕玄燁和閨中密友李嘉榮。

謝晚凝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看不見去路,也找不到歸途。

身邊如夢似幻般出現許多模糊的身影,可不管是敵是友,總會在她身上添些傷疤。

“夫人,廖公子求見。”

謝晚凝剛坐下,攬清便找了過來。

如今燕玄燁醉得不省人事,府上的事唯有她能做主了。

“請進來吧。”

不多時,廖蘭珩身著一身墨藍色的錦袍進來。

頭發由玉冠高高地豎起,瘦削的臉龐像是打下了陰影,顴骨有些凸出,比以前消瘦了不少。

“見過燕侯夫人。”

謝晚凝連忙走上前將人虛扶起來,“你我二人,還行這虛禮作甚?”

廖蘭珩麵色嚴肅,完全沒了以前的鬆弛和吊兒郎當,“燕侯呢?”

對於他這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謝晚凝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先順著他的話,“侯爺吃醉了酒,如今正睡著。”

廖蘭珩突然拔高了音調,“他還有心情睡覺?我父親在牢裏替他坐牢,他卻在這兒喝酒睡覺?”

謝晚凝不覺瞪大了雙眼,“蘭珩你別急慢慢說,你父親怎麽了?為什麽會坐牢?”

廖蘭珩雖然跟燕玄燁不對付,但是麵對謝晚凝,卻發不起脾氣,大喘了幾口氣,“燕玄燁販私鹽一案被查了出來,相關官員因為他都進了大牢。”

“我父親我還不了解嗎?兢兢業業,連多用官家的一滴墨水都會惶恐不安,怎麽會販私鹽呢?”

“背後主使定是燕玄燁,如今東窗事發,他倒是躲在府裏享清閑,那我父親呢?他都已經那麽大年紀了,如何受得住牢獄裏的酷刑?”

廖蘭珩說著,竟然紅了眼眶,有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蘭珩……”謝晚凝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除了叫他別著急,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和廖蘭珩一樣,他不相信他的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同樣也不相信燕玄燁會做出這樣的事。

一起生活了那麽久,謝晚凝知道,燕玄燁雖然表麵上一直以狠厲麵目示眾,但那都是為了樹立威信。

有人唱白臉,就有人唱紅臉。

皇上就是那個白臉,而燕玄燁自然就是那個紅臉。

皇上是一國之君主,應該仁義,受各方掣肘,許多事都做不得。

可是燕玄燁不一樣,他本來就是個狠戾脾氣差的名聲。

他的存在,幫皇上做了許多皇上沒辦法做的事。

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演了一輩子戲,都隻是為了讓璟朝越來越好,所以謝晚凝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觸犯我朝律法。

“誤會?那他倒是給我講講能有什麽誤會?是冤枉他販賣私鹽,還是冤枉他讓我父親替他頂罪?”

廖蘭珩的眼眶有些泛紅,興許是最近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他身心俱疲。

“那你兩個兄長……”

“都受了牽連,目前被幽禁於家中。”

謝晚凝下唇顫抖,她知道廖家除了無心官場的廖蘭珩,其餘眾人皆在燕玄燁的手底下做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蘭珩你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我這就去宮裏求皇上重新查!”

謝晚凝目光誠摯,眸中閃著光,正要走,廖蘭珩拉住她。

“你還懷有身孕,月份已經這麽大了,就別再折騰了,這是我們男人們的事。”

本是句安慰關心的話語,但在謝晚凝聽來卻格外刺耳。

什麽叫都是男人的事兒?

原來與這世間所有的男子都一樣,蘭珩也同樣看不起女子……

謝晚凝眼睫輕顫,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事兒是我魯莽了,你知道的,我就是……就是太壓抑了,沒處發泄,既然燕侯現在還沒醒,還勞煩你等他醒了派人去我府上傳個話,我再來。”

“輕月不可離我太久,我先回府。”

謝晚凝有些僵硬地點點頭,便隻來得及看見廖蘭珩倉促的背影。

帶著些許熱意的風吹來,撩動謝晚凝的發絲,連帶著心也一同被撩了起來。

她決定了,她不走了。

哪怕要走,也絕對不是現在。

雖然她不甘心隻作他人婦,想要自己活得有價值,但現在燕玄燁需要她,她若現在走了,燕玄燁怎麽辦?

他無父無母,隻有幾個忠心的奴仆,孤苦伶仃,叫她實在不忍心拋下他,獨自離去。

打定主意後,謝晚凝便暗中與李嘉榮書信往來,言明要放棄之前的計劃。

而燕玄燁自從那日“醉酒發瘋”之後,又許久都不曾出現在謝晚凝的麵前。

謝晚凝也鬆了一口氣,不必再做戲。

臨近生產,全京城最好的穩婆和大夫已經被接進了侯府小住,時刻準備著迎接謝晚凝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穩婆說了,看肚子的形狀應當是個哥兒。

謝晚凝說不上悲喜,總歸不管是哥兒還是姐兒,她都開心。

倒是薑伯忙前忙後,聽到此事,喜上眉梢,連說幾句要開祠堂去給燕玄燁的父母燒香——燕家有後了。

謝晚凝計劃著要阻攔,畢竟她以後還是想要帶著孩子一起走的,若是燕玄燁的父母在天有靈,萬一怪她將孩子帶走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她還未來得及阻攔,便被一道聖旨打亂了所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