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狂傲

第二天,聞得旁邊客房開門的聲音,謝晚凝便迷迷糊糊起身。

“既然起了,那便走吧。”

燕玄燁的聲音響起,讓她瞬間清醒。

馬車內,謝晚凝終是沒忍住,問道:“侯爺,昨夜那人為何要刺殺您?”

燕玄燁麵無所謂,“我的仇家那麽多,怎麽知道他是為何而來?”

謝晚凝噎了下,默默扭頭看向窗外。

馬車內一片寂靜。

良久,忽然聽見身後一陣爆笑。

謝晚凝詫異地扭過頭看,隻見燕玄燁眉眼皆笑,肩膀因笑微微顫抖著。

不談別的,燕玄燁確實算得上璟朝第一美男。

末了,又反應過來,這家夥又在故意逗她……

——

並州的疫情最先是從杞縣開始的。

今年旱災頗為嚴重,並州城的百姓叫苦不迭,杞縣最先開始抵抗不住,大批的百姓因沒有糧食而餓死。

百姓死後,親屬又無錢將其好生安葬,最終隻能拋屍荒郊野外。

六月的天本就炎熱,再加上旱災不下一滴雨,路兩旁橫屍遍野,屍體早就腐爛發臭。

進而又招引不少老鼠,蟲蛇。

而老鼠蟲蛇又多生於潮濕有水之地,汙染了水源,百姓吃了被汙染的水,腐氣進入體內。

這樣的環境之下,想不得瘟疫都難。

在即將駛入並州地界的時候,便明顯察覺出路上鮮少人煙。

塵土飛揚,帶著北方獨特的幹燥清洌。

忽然,謝晚凝見路旁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不由得心生憐惜。

“停車!”

燕玄燁拽住她,“萬一她也感染上了瘟疫怎麽辦?”

謝晚凝猶豫了一秒,戴上事先準備好的麵紗,“侯爺不必擔心,我學醫多年自有分寸。”

還未等燕玄燁回話,她便已經跳下了馬車。

“小姑娘,你怎麽會在此處?”

小姑娘怯生生地抬起頭,雖然身上髒亂,但那一雙大眼睛出奇的靈動。

謝晚凝看她麵色正常,也不咳嗽,於是又湊近了些,替她把脈。

脈象平穩,隻是有些虛弱,想來是連日未能吃飽飯所致。

“小姑娘,你的家人呢?”謝晚凝又問。

也許是見謝晚凝實在溫柔,小姑娘終於軟糯糯道:“死了。”

謝晚凝鼻頭一酸,便有眼淚要流下來,“那你怎麽會出現在馬路邊?你家在哪?”

“我們一家都被官府的人趕出來了,他們說爹爹和娘親患了瘟疫,要被拉去隔離,但其實隻是把我們拉到荒郊野外去,便不管我們了,而且爹爹和娘親根本就沒有生病!”

小姑娘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謝晚凝心疼極了,把小女孩摟在懷裏安撫著,“不怕不怕,以後跟在姐姐身邊,姐姐照顧你。”

“你叫什麽名字?”

“二妮兒。”

謝晚凝摸了摸二妮兒的頭,滿眼憐惜,然後拉起她的手,站在馬車外。

“侯爺……”

燕玄燁掀開車簾,看見謝晚凝牽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屁孩兒,下意識皺了皺眉,“我不與她同乘一輛馬車。”

謝晚凝略微有些詫異,他以為燕玄燁會拒絕她帶著小女孩兒,畢竟他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名聲在外流傳多年。

沒想到他隻說不與二妮兒同乘一輛馬車即可!

“我抱著她坐在轎子前麵。”謝晚凝說著便先跳上馬車,然後又撈起二妮兒,抱在懷中。

一路搖搖晃晃,總算平安到了並州。

並州的知州親自前來迎接。

“下官見過燕侯。”

知州朱成一身素色衣袍,連官服都沒穿,鬢角的白發清晰可見。

燕玄燁高傲地“嗯”了聲,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多施舍給他。

朱成看著跟在燕玄燁身後的謝晚凝和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發出了疑問,“這兩位是?”

燕玄燁這才回頭,賞給了朱成一個正臉,“是本侯的夫人和女兒。”

朱成:震驚!燕侯什麽時候有夫人了疑問竟然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

謝晚凝:我在外的身份不是燕玄燁的貼身侍女嗎?怎麽又變成夫人了?

二妮兒:我爹娘不是死了嗎……人還可以有兩個爹爹,兩個娘親嗎?

周圍侍衛:侯爺還是這般愛說笑……

“現如今情況如何?”燕玄燁抖抖袖子,審視地看著朱成。

朱成一臉溝壑,裝模作樣擦了幾滴不存在的眼淚,“微臣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侯爺您給盼來了。”

“這瘟疫來得突然,今年旱災糧食又少,一時間腹背受困,附近幾個州怕染上瘟疫,紛紛緊閉城門,鮮少相助。”

“好不容易朝廷日夜兼程辛苦送來些糧食,卻被一群刁民瘋搶,浪費了大半,現在也所剩無幾了。”

末了又補上一句,“便是連朝廷派來的禦醫也開始節衣縮食。”

燕玄燁壓著眉眼,冷哼一聲。

偏朱成好似未有察覺,好死不死地又添上一句:“侯爺此番一共才來了四個人?”

他可是盼著這位侯爺多帶些糧食物資前來呢。

燕玄燁瞬間氣急,怒拍桌子。

“好你個朱成,且不說朝廷前前後後撥了多少賑災款下來,就說實打實的糧食也是一車一車地運進來,你現在好意思還敢來哭訴?”

見燕玄燁發怒,朱成渾身一抖,連忙跪下,額間及後背生出許多密密麻麻的汗珠。

“侯爺贖罪,是下官治理不當。”

燕玄燁摸索著小手指上的銀戒,冷眼一瞥,“來人,將朱成壓回府衙閉門思過,沒我的命令不許放出來,連同他的那一群妻妾兒女全關進去!”

起初,周圍未有一人敢動。

燕玄燁冷冷道:“本侯的話你們也不聽了嗎?”

兩秒過後,便有大量暗衛不知道從何處湧出,迅速將整個並州府圍了起來。

“燕侯你這是何意!”朱成一改方才卑微做派,站起來,挺直了身板。

燕玄燁坐在主位上,睥睨下方,“何意?自然是要將你這貪官抓起來。”

“下官矜矜業業為並州城百姓做事,何來貪一說,燕侯沒有證據便隨意將下官關起來,豈能服眾?”

“服眾?本侯要那玩意兒有何用?”

默默站在一旁許久的謝晚凝,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