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喬遷新居啦

江南。

夏日漸長,蟬還未鳴,天氣已經開始轉熱。

巷口的頑皮孩童聚在一起,手上還纏著五彩繩,身上的菖蒲香也未散,舔舔嘴角偷嚐的一丁點雄黃酒,對杏樹又是搖晃,又是踢踹,好叫枝頭熟透的杏子紛紛掉下地來,讓他們能撿去解個饞。

孩童的嬉鬧歡笑聲傳入不遠處一座小樓敞開的窗。

窗口的花架上,花草枝葉鬱鬱蔥蔥,春日的時花方才凋謝,初夏的芳菲已然鬥色爭妍。

令人迷醉的芳香彌漫在習習微風之中,與嫋嫋琴音交融。

屋內的案幾上,擺放著一床古樸的琴,案頭並未燃香,隻一位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正端坐撫琴。

撫琴時不必焚香,他覺得撫琴為悅己,悅友,隨時可奏,不必太多繁複小節。

他嘴角輕輕上揚,閉目享受著纏綿的琴音,也在品味著繾綣的情意。

寧靜祥和的氛圍忽然被打破。

一個紅色的身影從窗口利落翻進來。

“陸小鳳你怎麽不喜歡走門,非要翻窗啊?”下一刻,又一個人推門而入。

陸小鳳一甩大紅披風坐下:“因為我陸小鳳,從來不走尋常路啊!”

陸炤為這句帥氣的發言點個讚,又麵向案幾後端坐的人:“花滿樓,我回來啦!”

花滿樓很高興他能夠平安回來,即使先前已收到陸小鳳的來信報過平安,起身繞出案幾,過來問候他的傷勢好的怎麽樣。

幾句寒暄,花滿樓主動提及:“那些姑娘……”他自小失明,深諳此間苦楚,更何況那些姑娘還受到非人的對待與壓迫,這如何能不讓他有些感同身受之餘,更是惋惜憐憫。

陸炤道:“人多,你這座小樓可擱不下,因此她們還都等在車上。”說著,歎了口氣,“藍妹妹把她們托付給我,也是信得過我。可我而今既提供不了她們住處,也提供不了她們工作。”

“工作?”陸小鳳驚訝地插話,“你還要她們做工掙錢?”

陸炤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要勞作啊!人不勞作,不創造價值,又心無遠望無誌向,就會變得頹廢、渾渾噩噩,精神萎靡不振,覺得自己毫無價值,人生沒有意義,對未來毫無期望。這樣的人,活得實在不快樂!”

陸小鳳雖然覺得這話好似很有道理,可還是感覺不太對勁:“對是對。可她們都看不見了,還是女子,還能做什麽活計呢?紡織繡印都難以著手,家務怕也不便,許多事而今也隻收漢子去做工。”

陸炤其實也在頭疼這一點,揉揉自己腦袋瓜,苦惱道:“再看吧。一步一步來,我先得安置好她們的基本生活——衣食住行,然後才能考慮如何幫她們在世間找到自己的定位。”

花滿樓已經在一旁略作思索,這時候上前說道:“陸炤,你先前托我幫著留意的房屋院落一事,已有著落。你且來看看吧。”

花滿樓領著陸炤下樓,陸小鳳也很自然的跟上來。

出了門,拐個彎,行至不遠處。一棵杏樹下正嬉鬧的頑童們瞧見有人來,四散奔逃,有的就鑽進另一個院子後門裏,不多會兒扒著牆頭探頭探腦偷看過來。

花滿樓走到那棵杏樹旁,“叩叩”敲響院門。

院門打開,一位忠厚樸實的老仆衝他笑著喚道:“小少爺!”

花滿樓跟著領路的老仆進了門,與一同進來的陸炤介紹道:“近一年前,我獨自一人搬到此地,是為證明自己離開所有人也能好好生活。就如你所說,當我不再依靠任何幫助,獨立打理自己生活的一切事務,明明並未有何舉世矚目的大成就,可這段時間,我感覺著實美妙極了。”

“但我沒想到的是,原來我家裏早先表現得十分開明灑脫,好似不甚在意我離家獨居的親人們,”花滿樓輕輕笑起來,又有些無奈地歎道,“其實他們到底還是不放心的,派遣花老伯守在這裏,就與我比鄰而居,實在是咫尺之鄰。”

從這後院一進去,陸炤就發現,這裏與小樓相比,實在寬敞得很,一間間一座座的屋舍看著也多。

想來,花滿樓原先在花家便是習慣居住在這樣的大家庭府上。他搬出來獨居時,可能是為了自己打理起來方便些,不會太疲累,才特意尋了“地窄屋狹”的小樓。

花家讓老仆看著的這座寬敞數進大院,就是為花滿樓萬一住不習慣小樓專門準備下的吧。

後院裏花團錦簇,草木欣欣,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也是為的熱愛花卉草木的花滿樓。

跟著老仆粗略在後院庭中小花園逛到前院幾進,一路所見,屋舍儼然,道路平整。

最後走到主屋正堂裏,花滿樓停下腳步,問陸炤道:“你覺得如何?”

“什麽如何?哦、挺好的啊這裏。花滿樓你要搬過來住嗎?”陸炤撓撓後腦勺。

花滿樓好像被陸炤逗笑了:“我的意思是,我住小樓已經習慣得很,獨居生活也很不錯。家人倘若實在不放心,花老伯可以搬去小樓,更近地陪伴我。”

花滿樓輕輕揮動衣袂,示意這處地方:“我是指,你覺得這處房子怎麽樣?你不是一直想攢錢買一座房子用來養老嗎?還想與我做鄰居。”

說得這麽清楚,陸炤肯定得明白過來:“給我住?這麽大的房子,是不是可貴可貴了?我好像還沒攢夠這麽多錢,買不起哎!”

花滿樓剛想說,他可以先住著,錢可以後來慢慢補上,就聽陸炤突然驚呼。

“想起來個事!珍珠,花滿樓你收珍珠嗎?”

花滿樓遲疑道:“珍珠?抵換財物麽?那自然是珍寶,價值不菲。”

“你等我一下啊!”話音未落,陸炤回身衝出去,眨眼就沒影了。

差點被撞上的陸小鳳回頭看看:“他幹嘛去?”又笑言,“花滿樓,你這大房子肯定還給他折價了吧?”

花滿樓隻笑而不語,折價可以,倘若免費贈與,陸炤必是不願收下的。

不多時,陸炤跑回來了,肩上扛著一破麻袋子,裏頭裝著鼓鼓囊囊小半袋子的東西。

然後他把袋子口一張,往地上一倒,“嘩啦啦”的白色珠子堆成一座小山。

一顆圓珠子滴溜滴溜滾到花滿樓腳邊,被彎腰的花老伯用手撿起。

花老伯眯著眼睛仔細檢查過這顆珠子,震驚地上前翻看那座小珠子堆:“這、這些竟都是鮫人島出產的珍珠!”

花滿樓也有些驚訝,方才聽動靜這批珍珠的數量還不少,可鮫人島此前已然覆滅,這麽大量的珍珠,陸炤是從何處得來的?

陸小鳳蹲下身,伸手抓起滿滿一把珍珠,又看它從鬆開的指間下落:“我記得,先前蝙蝠島甬道裏的地麵就時不時出現這樣的珍珠。”他逃命的時候,還倒黴催的差點因此摔出個好歹。

陸炤得意於菜雞的自己竟能幾乎毫發無損地逃出那個鬼地方:“那你見到的那些珍珠,很可能是我扔的。”然後他就把自己當時是怎麽用珍珠陷阱與藍鳳凰打配合,成功擊敗敵人無數,逃出生天一事講了一遍。

“你還扔了那麽多珍珠!”聽眾一點都沒被他的勇武感動到,反而震驚於他大把大把扔珍珠。

陸炤想到這也有那麽些微咪咪的可惜:“哎,當時暗不溜秋的,看不清東西,哪裏知道棺材裏這硌我一路的玩意,居然是珍珠呀!”他從蝙蝠洞穴裏爬出來後才發現的。

不過戰利品好歹也不少了,那些沒能帶出來的珍珠就算作他與藍鳳凰的買命錢吧。

花老伯遺憾歎息:“可惜那鮫人島出產無數珍珠的秘密,而今不知落到哪方勢力手裏。這些隻怕是鮫人島庫藏的最後一批珍珠了。”

陸炤努力回憶了一下:“珍珠……好像是能養出來的吧?”

“嗯?可否詳細說說?”花老伯急迫詢問,花滿樓都沒來得及攔下。

陸炤道:“好像古籍文獻有記載過,有一種養珠法,拿比較大個的蚌蛤,放在清水裏浸泡,趁它張口的空當,把小粒珠子丟進它嘴裏……然後多換水,慢慢養著,等養大了,打開蚌蛤取出珍珠。”

“那個當種子的小粒珠子,好像也可以是小石子什麽的,就是不知道要表麵光滑的,還是嶙峋粗糙的。”

花老伯滿麵紅光,雙手與陸炤緊緊相握:“這位陸公子,您可願與花家共同經營此珍珠養殖生意!”

陸炤:“額,好?花家要做的話,你們再多研究研究吧,別的我也記不得了,就別算上我了。”

花滿樓覺得這個機會也是恰好,道:“不若這般,你既然已經把這秘技告知我們,花家也確實想經營這難得獨一份的珍珠養殖,那便算你一份紅利,此外這座院落的置辦費便從這分紅裏扣除。”

陸炤“嘩啦啦”擺弄珍珠堆的手頓住:“誒?還能這樣!”

“回頭去官府過一道契書便可。”花滿樓笑眯眯的,“現在,你終於置房,可以恭賀喬遷之喜了。”

陸炤感覺自己的小心髒輕飄飄的,這就買房成功了?還是全額全款,到手精裝!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去外麵叫車上的姐姐們進來,晚上喬遷宴吃大餐!”

就感覺眼前一晃,什麽東西一飛衝天,不見了。

陸小鳳與花老伯震驚、震撼、瞳孔地震!

什麽玩意飛上天了?

陸小鳳失神喃喃:“他說是從海上飛回來的,原來還真是用飛的啊……”

巷口邊。

陸炤大輕功落地,好在四下沒什麽閑雜人看到,隻有個沒走的爬牆頭小皮孩兒驚掉下巴,一個沒把穩從牆頭掉下去了,牆後自院子裏頭傳出聲“哎喲”痛呼,接著就是一陣“嘶嘶”抽氣聲。

陸炤懷揣快樂的心情走到車隊旁邊,雙手比成喇叭狀:“姐姐們~快出來,快來看新家!我們以後住大房子啦,我剛剛新買的!”

眾女娘陸陸續續掀開車門簾出來,陸炤還順手扶了一把下車的姑娘。

正當他向女娘們宣布這個好消息,巷子的另一頭晃晃悠悠路過一道身影,目光掃過來時,整個人停住不動了。

沒管手底下拎著的鳥籠中小雀在嘰嘰喳喳叫喚什麽,鳥主人伸長脖子,往巷子裏探進大半個身體,抬著眉頭往巷子那頭瞧。

那個身影,怎麽好像……像是鬥篷生呢!

鳥主人將鳥籠抱在懷裏,撒開腿就是狂奔,邊跑邊朝那邊呼喊:“站住~那邊~那位~”

這條巷子不算長,他很快就奔出來了,抬手伸出大喊一聲,止住那人正打算逃跑的腳步:“有生意!我要、與你做,給錢!”

陸炤頓住腳步,回身看他一眼,啊、還好還好,是茶館裏有那麽點點眼熟的麵孔。

剛剛他還以為又有人找他算賬,慌慌張張催促女娘們進新家後院裏去。

這下好了,原來隻是個小誤會啊。

陸炤腦袋往後院門裏一探,叮囑了一句:“別擔心,是誤會,沒危險,有生意,來錢啦!”

然後就留下一院子女娘們與前來迎接她們的陸小鳳他們,自己去聊“生意”了。

“是什麽好生意啊?老板。”陸炤興奮得很,覺得今天好事成雙,期待搓手手。

老板已確認眼前人的身份,道:“鬥篷生啊,你可算回來了。還說書不?”。

陸炤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別的也不會,現在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斬釘截鐵道:“說!”

“那行。”老板摸摸懷中的鳥籠,“我也想點單,那豪富小姐可算走了,不然我可爭不過。”

陸炤一聽又是點單,立馬來了精神。點單好哇!賞錢多多,攢錢快快!

“可以!您說,要點個什麽?”

“我要點,”那老板咬牙切齒,痛恨不已,“揭露騙情臭男人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