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次日許渭塵的母親拉他一道去徒步,唐既明被突發的公事絆住了腳,留在酒店開會。
徒步的行程不算太長,但許渭塵很少運動,加班熬夜身體很虛,從早上不間斷地走到下午,累得嘴都張不開,隻慶幸昨晚沒允許唐既明做到最後,否則今天可能會在半夜暈倒。
母親發現他在後頭拖拖拉拉,回來陪他慢慢走。
林雅君和酒店的向導則仿佛故意給他們母子倆留些說話的空間,在前方幾十米的地方慢速前行。
太陽慘白的掛在半空,灰黃色荒原上隻見他們四人的身影,走路的聲音清晰可聞。
許渭塵喘著氣,停下來喝了一口水。母親等他,看著他的臉,忽而用很輕的聲音對許渭塵說:“媽媽有時候對你的事太緊張了,你不要恨我。”
許渭塵眼前已有些重影,蓋好水杯,回望母親,發現她的麵色灰暗,既傷感,也迷惘。
他感到一陣無力的傷心。似乎失去了父親以後,他和母親便也失去了與彼此無礙交流的能力,愛與關心總擰著一股反力。
“我怎麽會恨你?”許渭塵隻能這樣說,而後解釋昨天的事,“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和那個人交換名片,是因為我想說不定能發展成客戶。我不是那種私生活混亂的人。”
“好吧,”母親才道完那麽不確切的歉,控製欲又馬上重新歸位,追問,“那你為什麽不肯給我公寓的密碼呢?”
許渭塵不想說了,就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走了幾步,母親態度稍稍軟化,追上來:“我隻是想你找到一個好人。”
“媽,沒有那麽容易的。”許渭塵無奈地看她。
“那就找一個可以照顧你的,”她憂愁地埋怨,“否則我怎麽放心呢?你二十六歲了,車不會開,飯不會做,每天加班到半夜,又不許我來照顧你。難道要讓既明照顧你一輩子嗎,等他談了戀愛,娶了太太,生了孩子,哪還有空來看你?”
許渭塵心裏埋著秘密,被母親一說,更是疲憊不堪,難以麵對。
他二十六歲了,還在背著母親和她最信任的晚輩上床,不明不白地住在一起,謊稱自己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又拒絕認識新的人,整個人生都像一個巨大的謊言。
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難得單獨和母親聊到這個話題,許渭塵的大腦不受控製一般,變得衝動,開口對她說:“我不想唐既明結婚。”
母親的腳步頓了頓,停住了,看向他,斥責:“許渭塵,你說的什麽話?怎麽能這麽自私?”她沒有聽出許渭塵的言外之意,還以為許渭塵耍小孩子脾氣,亂說話。
許渭塵低下頭,又聽見她說:“而且這你就別想了,雅君說,既明這幾天好像有在接觸的女孩了。”
許渭塵花了兩秒才理解她的話,抬眼看她,她的眼神很單純,告訴他:“既明有自己的生活,你也不能依賴他太多,懂不懂?”
“真的假的?”許渭塵覺得有些虛幻,明明昨晚唐既明還在送他禮物,而且前陣子還承諾他,他們可以繼續保持上床的關係,又總是住來他家裏。應該不會真的有在接觸什麽人吧。
他將信將疑,盤問母親:“什麽樣的?阿姨見過嗎?”
“反正雅君和我說的,”母親又說了一次,她大概覺得她們落後太多,又開始快速往前走,許渭塵連疲憊都感受不到了,追著她一起往前,聽她說,“應該是工作時認識的吧,倒是沒見過,前幾天雅君去他公司,聽下屬在偷偷聊,但不知道是誰。雅君問了既明,他避而不談,好像怕她反對,她懷疑是對方的家庭或者生活可能比較複雜。”
“什麽樣的複雜?”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既明比你省心得多,”母親瞪他一眼,“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怎麽不好了。”許渭塵連腿也不疼了,隻想回去揪住唐既明,問他是不是腳踏兩條船。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唐既明表麵如此坦**,難道居然比他還不要臉,竟能將性和愛分開,身體把本要放棄的許渭塵連哄帶騙,重新虜回去尋歡作樂,心靈卻仗著許渭塵不敢聲張,已經飛到了未來太太那裏。
這是不是報複?唐既明是不是恨他?還是怕他再次壞了他的好事,要先把他穩住?
又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哪有時間約會?許渭塵百思不得其解。比起氣惱,好像更多是困擾和浮躁。在眾多猜想中,怎麽也找不到合適的解答。
追上林雅君之後,許渭塵很想旁敲側擊打聽唐既明的事,然而絞盡腦汁,找不到挑起話題的由頭,不知不覺就回到了酒店。
他們先坐下,歇息喝水,林雅君注意到許渭塵T恤領口露出來一小截的項鏈,盯著問:“渭塵,你戴的這個是?”
許渭塵微微一愣:“項鏈。”
母親也湊過來看,皺著眉碰了碰,說:“哪裏買的?”
“忘了,”許渭塵騙她,“好像是機場,買很久了。”
她忍了又忍,把許渭塵的衣領提了提,遮住細鏈子:“太輕浮了,不要被別人看到。”
許渭塵莫名其妙被批評,還不能澄清,鬱悶地休息了一小會兒,先回了房間。
洗完澡穿著浴袍站在鏡子前,他盯著自己看,想把項鏈摘掉,又不舍得,在心裏怒罵唐既明,像有心靈感應,唐既明給他來電話了。
許渭塵盯著手機屏看了幾秒,把他的電話掛了,沒過多久,門鈴就響了起來。
許渭塵不想開,門鈴又變成了敲門,他煩不勝煩,走過去開門,果然是唐既明。
“阿姨讓我叫你吃飯。”唐既明穿戴整齊,手按著他的門。許渭塵說“知道了”,想關門,卻關不上,罵他:“我要換衣服。”
唐既明鬆開手,坦然道:“我在門口等你。就怕阿姨等急了過來找,發現我在門口,要責怪你沒禮貌了。”
“……”許渭塵實在受不了他這幅厚顏無恥的樣子,放他進來了。
唐既明倒還算老實,進門後便坐在沙發上回信息。
許渭塵去衣帽間換上了一身休閑服,走回去,唐既明沒站起來,問他:“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凶?心情不好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許渭塵又不爽起來,一肚子悶火不能發,挑刺:“我媽說我的項鏈輕浮。”
“沒有吧,”唐既明笑了笑,“你可以說是我送的。”
他的語氣得再自然不過,好像項鏈是直男與男同性戀的交友必備禮物,許渭塵看了他一會兒,才說:“別,我不想嚇到我媽。她覺得我品味輕浮就輕浮好了。”
唐既明笑了笑,突然發問:“你們三個人出去,隻有阿姨看到了嗎?”
許渭塵不知他為什麽這麽問,老實地回答:“是你媽媽先注意到的。”
“那她應該知道是我送的,”唐既明無所謂地通知許渭塵這個嚇人的消息,“她來我公司,在我休息室見過。”
許渭塵呆了一下,唐既明的表情正常得讓他不知該怎麽反應,腦袋有些亂,最後說:“唐既明,我聽說你在接觸一個女生,但是不敢告訴阿姨。”
“她告訴你了?”唐既明坐在沙發上,微微抬起頭看他。明明是仰視的角度,又讓許渭塵覺得自己被他牽著走。
唐既明這句話是承認的意思,許渭塵先是懵了懵,卻莫名沒有很相信,而且也沒有徒步時那麽氣惱和生氣了,因為他見到唐既明,忽然之間冷靜下來,發現唐既明實際上根本沒有時間去接觸誰。
唐既明沒有買房子,住在公司裏,不是在工作,就是待在許渭塵家,被許渭塵呼來喚去。不要說在外麵跟人談戀愛,偷養一個寵物的時間可能都沒有。
那唐既明為什麽要承認呢,為什麽騙他。
許渭塵喉嚨發癢,緊張又不解,看著他,順著他的話說:“她懷疑對方家庭比較複雜,你不敢說。真的嗎?”
“是不好說。”唐既明告訴他。
許渭塵覺得自己忽然之間很貼近謎團的答案,可是唐既明的表情,神態,都讓他無法確定,於是他變得不安。
“這樣啊。”許渭塵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小聲說。
唐既明點點頭,又說:“所以,許渭塵,我昨晚回去之後想過了,我現在不想被過度關心,你也不想被管這管那。你知道,阿姨很喜歡我,我們要不要想個辦法合作,給對方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