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想聽的牆根(下)
（下）
桃花老老實實的憋屈在床尾邊上的衣櫃裏，聳肩斂息莫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孫氏的聲音徐徐的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俺見親家妹子著急回來陪你，囫圇吞棗的吃不好飯，所以俺先過來待一會，省的親家妹子心裏惦記。”
趙敏麻溜的將剩下沒吃的饅頭放進袖子裏，從蓋頭底下見著孫氏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微微點頭，“多謝姐姐。”
“一家人客氣什麽，往後你就是俺弟妹了。俺總歸是嫁出去的女兒，不能時常幫襯家裏，遭人閑話，所以家裏就拜托弟妹好生照看了。”
不管是不是說者無意，但趙敏聽來卻別有深意，孫氏這是借著陪伴為由，給她下絆子來了還是拐著彎的提醒她
趙敏的心裏頓時有些不滿，幸好蓋著頭蓋，看不到她此時垮下來的臉色。可出口的話還是要讓孫氏高興才行，“俺會的。”
孫氏露出滿意的笑容，讚賞的拍了拍趙敏的手背，話鋒一轉、笑道：“不過，日後要是鐵柱欺負你，你盡管告訴俺，俺定不饒了那臭小子，為你出氣。”
趙敏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的應道：“謝謝姐姐。”
“弟妹，這天快黑了，你在堅持一會。”外麵的天色已近黃昏，宴席差不多是時候結束了，畢竟這次宴請的鄉親鄰裏不算多，何況她娘也不想耽誤了小兩口洞房的時辰，延誤她抱孫子的心情。
隨著孫氏的話音落地，柳媒婆和趙慧兩人相擁的來到新房，趙慧的臉上染上了一抹紅暈，少女嬌俏的笑靨如花，顯然是柳媒婆跟趙慧說了些什麽。
“喲，婆家姐姐在呢。”柳媒婆一進門迎頭就對上了孫氏，笑容可掬的說道。
孫氏點頭微笑，“外麵的宴席可是要散了嗎”
“快了，不然老婆子俺也不會過來。”柳媒婆捋了捋發絲，埋在耳後，似在整理儀容。
趙慧走到趙敏身邊，伸出手握在了趙敏的手，傳遞著姐妹間的情誼。
“幸好鐵柱離開過幾年，不然等會鬧起洞房來，有俺那弟弟苦頭吃的。”孫氏意有所指的話，柳媒婆做了這麽多年的婚事自然知曉她話中的意思。
“婆家姐姐，盡管放心，哪怕是些混世魔王來此，俺老婆子也要讓他鬧騰不起，懷了新郎官的好事。”柳媒婆說完，隱晦的笑了起來。
孫氏捂嘴笑道：“如此，就勞煩柳嬸子了。”
柳媒婆擺手，忙說應該的。
趙慧畢竟還是小姑娘，住在小山村裏，更沒當過誰的姐妹，也沒參加過婚禮，自是不明兩人話中的鬧洞房一事，有什麽好阻撓的，大家一起樂嗬，開心多好啊。
桃花躲在衣櫃裏，叫苦連天，心說這些人怎麽來的這麽不是時候，她還怎麽溜啊別等會聽完上半場的鬧洞房，她還得繼續聽下半場。
趙敏此時比桃花還著急，她不知孫氏到底如何交代桃花，不讓她靠近新房，可眼下的情況，她有些坐不住了。迫切的心情徹底把之前心裏的羞澀和緊張一掃而空，取而代之。
夜幕漸漸降臨，新房內的幾人各懷心事，隻聽熙攘的吵嚷和腳步聲臨近。
桃花暗歎一聲，來了。
“有老身在此，你們這幾個混小子不得胡鬧。”柳媒婆的眉毛一豎，雙眼一瞪，頗有點威嚴，導致那些灌了酒了雙眼迷瞪的幾個年輕男子，登時鎮住了。
鐵柱打了個酒嗝，頓時酒氣衝天彌漫開來，張口便有些含糊不清，“今天俺洞房，你們誰也別想攪合。”
幾個小夥子嘿嘿的傻笑，一屋子的酒氣更為濃烈的幾分。
柳媒婆從鋪著紅布的托盤上拿出挑杆，遞到鐵柱的手上，吟聲唱道：秤杆子上頭滑如油，一路星子頂到頭。二十八宿來保佑，稱過元寶挑蓋頭。關關睢鳩好風流，在河之洲左右求。窈窕淑女羞俯首，君子好逑挑蓋頭。
鐵柱握著挑杆，眼中迷惑，半晌才升起明悟，晃了兩步走到趙敏身前，挑杆的另一端挑起喜蓋，向上一掀，趙敏那張被畫的極其濃豔的妝顏就出現在鐵柱的眼前。鐵柱心神一凝，頓時就清醒了幾分。
趙敏含羞低顎，眼神下意識的瞟了眼腳邊旁的衣櫃。
鐵柱身後的幾個哥們，連叫了幾聲好，把鐵柱的心神拉回。
媒婆又端起就放著兩個酒杯的盤子，分別放在了對方的手中，繼續唱到：喝交杯酒嘍。一敬長命富貴，夫妻和睦。二敬金玉滿堂，子孫滿堂。三敬狀元及第，四敬事事如意，五敬五子登科，六敬福祿雙全，七敬七子團圓，八敬八仙上壽，九敬九連環，十敬全家幸福美滿。
鐵柱對看不清新娘子的真顏有些不滿，強迫收回心神，在趙敏的帶動下，喝下了酒杯中的清酒，杯子隨意往托盤上一撩，刹那一股衝天的熱浪直入腦海，他踉蹌了兩步，直直的栽向趙敏。
趙敏反應敏捷，立馬扶住把身體所有力量都壓下來的鐵柱，以至於沒有在大家麵前表演一場雙雙跌倒的畫麵。
鐵柱的小夥伴們起哄了，口哨聲不斷，嘲笑鐵柱怎麽這般心急，他們不介意看看，瞧瞧。
趙慧臉色騰地一紅，微微轉臉不好意思看姐姐和姐夫兩人的姿態。
“瞎起什麽哄，都給俺各回各家去。”柳媒婆的手上不知何時拿出一個雞毛撣子，往那幾個小子身上抽去。
“哎喲，哎喲，俺們還沒開始鬧呐。”
“讓俺在待一會，就一會，柳婆子，你往哪抽呢。”
“哎哎，您悠著點悠著點啊。”
幾個滿臉酒氣的男子，立時露出滿眼委屈，哀求不斷。看著那幾人的慫樣，惹得趙慧在一邊忍不住連連吟笑。
見那幾個哀嚎不斷地的小子們被發威的柳媒婆清理的一幹二淨後，孫氏失笑道：“親家妹子，咱們也出去吧。”
趙慧臉上的紅暈未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趙敏，輕聲道：“姐，那俺就回家了啊。”
趙敏心情複雜的點點頭，“嗯，回去嗯，三天後俺就回門了。”
“弟妹，鐵柱就交給你照顧了。”孫氏意有所指的話，若不是趙敏臉上有厚厚一層胭脂遮掩，隻怕都能看到她紅透了的臉頰。
趙敏輕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等孫氏和趙慧出了新房，並被關上了房門後。她大鬆了口氣，剛想把桃花喊出來，讓她離開。誰知在她腰間那雙燙人的手掌，節節縮緊。
趙敏心中一窒，呼吸微喘，下意識的說道：“你裝的”
鐵柱借著酒勁下巴磕在趙敏的肩頭，深深吸了一口自她身上傳來的香氣。
“不算裝的，酒喝多了有點上頭，讓俺緩緩能好些，而且俺不這麽做，那幾個小子不會這麽快被趕走。”
趙敏剛哦了一聲，又聽他接著說道，“你的身子，好香。”
“那是抹了……”趙敏接口的話突然停住，忌憚的看著衣櫃。
“嗯，俺喜歡聞。”鐵柱的一句句話幾乎都吐在了趙敏的耳畔，一股股熱浪湧進趙敏的心尖上，不住的輕顫。
“你先躺下歇會，俺去打點水給你洗洗。”趙敏強迫自己忽視身體上的反常，就要把鐵柱往床上帶，一心二用的時刻想著怎麽借機讓桃花逃走。
桃花在櫃子裏點頭如蒜，雙眼如炬，恨不能鐵柱立刻醉死過去。你到底是快點啊，她真的不想聽牆根。
……
在衣櫃裏側耳細聽的桃花，眉間不覺一皺，心道這個小舅舅不會已經開始要開吃了吧？這可不好啊!她小心翼翼的開了衣櫃門，留出一個縫隙。努力看過去，卻隻看到雙雙的身影，上麵的大紅袍亦然是她名義上的小舅舅。
“媽蛋的，你也太心急了吧，都不洗洗的。”桃花眼露嫌惡之色，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過此時也是她逃走的最佳時機。
桃花輕輕的推開衣櫃門，躡手躡腳的從衣櫃裏爬出，顧不上合上櫃門，繼續往門口爬去。
忽聽一聲輕呢傳來，桃花虎軀一震，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霎時紅霞滿天，她加快了爬行的速度，抬手就要去拉門，想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可就在她要拉門的瞬間，呼嘯的粗喘夾雜而來。桃花抽噎了幾下嘴角，心說，這剛成親的和老夫老妻就是不一樣啊。
經過張豐收兩口子的幾年來的熏陶，桃花幾乎是可以口無遮攔的把這事當做調劑生活的小插曲了。
但是此刻一個天雷一個地火相撞，產生的力量不是見慣了溫文如水的桃花可以想象的。
這一刻，她忽然就好奇了。
待她產生了這種念頭後，趙敏神智不清的聲音穿了過來。
“俺去給你打點水來。”
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一個大力把壓在自己身上的鐵柱推開，一手扯過被褥往鐵柱的頭上一蒙，起身就朝著桃花走來，再一手拉開門，把桃花拉起送出了門外，動作一氣嗬成，快而穩。這一切完成後，趙敏渾然不覺自己呼出了一口長長氣。
“快走吧，別被發現了。”趙敏急忙說完，回身就關上了門，根本來不及看桃花臉上揶揄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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