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稻草人,打入內部
薑雲心和荊風華對視一眼,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薑雲心低聲說:“現在有三個可能。”
“嗯?”
薑雲心說:“第一,大人要考驗我們一下。”
荊風華說:“嗯。”
薑雲心說:“第二,大人是飯桶,根本沒發現。”
荊風華一個箭步撲過去,捂住了薑雲心的嘴。
薑雲心眨了眨眼,將荊風華拍開。
荊風華瞪她,你是不是傻?想想就行,這是可以說出來的事情嗎?
薑雲心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接著說:“第三,大人發現了,但是沒說,他怕打草驚蛇。”
方明宴知道他們來看現場的,沒有說,可能是覺得根本沒有必要說,他們一定會看出來。
或許他覺得,刑獄司的人,這點默契是應該有的。
薑雲心和荊風華蹲在地上嘀嘀咕咕了半天,在遠遠的線外守著的捕頭很奇怪,不時地看他們一眼。當捕快隻是捕快,會三兩下拳腳功夫,聊勝於無。
他們對付手無寸鐵的村民還行,對刑獄司的人,就無能為力了。雖然抓耳撓腮,也不敢靠近偷聽。
兩人商議了一下,最後的決定是。
既然方明宴沒有說,那就當做不知道。
他們該怎麽查,還是怎麽查。
兩人也不嫌髒,盤腿對麵坐在地裏。
薑雲心說:“我覺得除了屍體和凶器,還有一個很值得推敲的點,就是凶手為什麽要把屍體放進稻草人?這是有什麽說法嗎?你有沒有聽過什麽這方麵的傳說?”
比如,凶手塞進稻草人,會變成鬼?魂魄會被鎮壓?還是說,會魂飛魄散?
總要有一個說法。
荊風華沉吟一下:“我還真沒聽說過稻草人有什麽用處,稻草人是草紮的人,若是在一些邪術裏,是可以拘魂的,可是往裏麵塞死人,聞所未聞。”
死者之間,沒有關係。
被拋屍的兩塊地,也沒有關係。
荊風華道:“稻草人流傳最廣的,就是一個古老的用法了。”
不是傳說,不帶神奇色彩,就是回歸稻草人最初的用法。
趕鳥兒。
荊風華點點頭,看向薑雲心。
薑雲心覺得荊風華可以扔了,你這種師爺我也可以當,我想一個人拿兩份工作。
荊風華說:“真的,我不跟你開玩笑。”
當然這是真的,但是,這和案子有什麽關係?
荊風華說:“你一看就是沒下過田,對農家的事情,不太懂。”
薑雲心不好反駁。
兩輩子她確實都沒下過田,但是,荊風華也一樣啊。沒見他上山下鄉過。
荊風華道:“我家有在近郊有兩個莊園,小的時候,經常去莊園裏玩。有時候會住上一兩個月,因此聽農戶說了不少田地裏的事情。”
沒想到荊風華還有如此的生活實踐,薑雲心很佩服。
“所以呢?”薑雲心覺得他既然提出了稻草人的本職用法,應該就不隻是想說稻草人的本職用法,要不然的話這個話題毫無意義。
果然,荊風華說:“我剛才看了劉友家的這片地,又看了一下周邊的幾片地。我還和周圍的鄰居打聽了一下各自的收成。我發現了有一點劉友的這塊地,和另一個發現了屍體的地塊的那快遞,他們的收成都不好。”
這一點薑雲心倒是不知道。
薑雲心抓了一把地上的土:“都是連在一起的土,收成會有這麽大差別嗎?”
土和土確實不一樣,有的肥沃,有的貧瘠,有的容易板結。
所謂一方水土一方人,但這都是地理性的差異。至少也是平原和山區,或者村頭和村尾的差別吧。
放眼望去的一片,上麵被分割成了若幹塊,每一塊都有各自不同的歸屬。不可能隻有其中一塊有問題,而其他的地收成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影響收成的原因一定不是土地本身。
荊風華說:“最簡單的,讓收成不好的辦法,就是往地裏撒藥了吧。”
“不。”薑雲心說:“還有更直接的辦法,播種插秧的時候,直接對種子秧苗下手。”
從根源扼殺。
荊風華說:“所以劉友身上,或者這片土地裏,一定發生過什麽事情。”
這件事情,很可能是稻草人出現的根源。
村裏的事情,還是村裏的人最熟悉。
薑雲心和荊風華去換了一身衣服,找村裏的人嘮嗑去了。
村裏的人,特別是那些老實巴交的上了年紀的人,他們對官府的人是有戒備心的。
如果嶽縣尉和他手下的一群捕快,又是這樣的辦事態度,對老百姓非打即罵,他們的戒備心理就更強了。
普通的老百姓,哪裏會區分什麽是縣尉,什麽是刑獄司,對他們來說,官官相護,都是一樣。
薑雲心和薑雲心雖然穿的不是差役的統一衣服,但是看打扮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大少爺大小姐,雖然穿著自己認為很普通的衣服,但是和村裏人相比,那也是足夠奢華了。
薑雲心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案子從村中來,我們就要到村中去。要讓村民覺得我們安全,值得信任,這樣才能對我們敞開心扉說實話。”
荊風華深以為然。
於是兩人就找了一戶老鄉家,給了錢,買了兩套衣服。
一套男式的,一套女式的。
兩人從老鄉家裏出來的時候,互相看了一樣,都忍不住想笑。
活脫脫的一個村姑,一個二愣子。
荊風華難受地拽了拽袖子,歎了口氣。
他這輩子還沒穿過這麽粗糙的衣服,但這已經是村民家裏最好的衣服。
兩人順著村子裏的路一直走,現在這個時候,天不冷了,但也不是特別暖。
村子裏有一些老人,他們喜歡三五成群,七八成群,蹲在屋子門口嘮嗑。
這種人,刑獄司是問不出什麽話來的,他們明哲保身,不願意惹事。
但是如果你也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衣服,蹲在他們身邊,讓他們放下警惕,隻要聊上了勁頭,就什麽都能給你抖出來。
薑雲心和荊風華,圓滿地打入了村民老頭老太太的內部。
不就是聊嗎?都是滿嘴跑火車的人,投其所好,沒有聊不出來的天。
於是這大半天,薑雲心和荊風華都蹲在不同的老鄉家門口。
雖然村民知道他們是外人,但是看他們的樣子,肯定隻是官府的一個小嘍囉罷了。
從京城裏來的人,他們昨天圍觀的時候,隱約都看了一下,都是衣冠楚楚,穿的一件衣服能抵他們三五年衣食的,哪裏有穿布衣的?
薑雲心坐著小馬紮,手裏抓著一把村民自己抄的葵瓜子兒,專心致誌地聽著。
一點兒京城大小姐的樣子都沒有,要多接地氣,就多接地氣。
老人在鞋底上磕了磕旱煙袋,說:“劉友家的那塊地啊,確實有點邪門。”
薑雲心忙道:“怎麽邪門?”
“那地方,曾經寸草不生。”
“寸草不生?”薑雲心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
“誰知道為什麽呢?”老人說:“那都是我小時候的事情了。咱們村子裏的人,都是靠種田為生的,田,就是命。誰家的收成好,那年的日子就過得好一些,一年下來,多吃兩年肉,多扯布做一件衣裳。”
“要是收成不好,別說做衣裳吃肉。就是飯,可能都吃不飽啊。”
老人麵上露出滄桑而感慨的表情來,那些日子他肯定都是經曆過的。
誰能一輩子的幾十個寒暑,都風調雨順呢?
老人說:“我記得,那一年寸草不生的地有好幾塊,具體多少我記不清了,但是五六塊中是有的。而且不在一起,東一塊西一塊的。”
荊風華奇道:“這麽奇怪的事情,但是沒有查嗎?”
“年輕人,你不懂啊。”老人說:“但是還是先帝在位,正是一展身手的時候,處處祥和,說起來就是風調雨順,國富民強。你一個離京城這麽近的村子突然就寸草不生,這是大凶的征兆啊,怎麽敢說?”
兩人一想,頓時明白,還真是這樣。
除非是壓不住的大問題,要不然的話,報喜不報憂,這才有政績。
就像是現在的嶽縣尉一樣,要是隻死了一個,就直接推給流浪漢了,根本不可能往上報。
老人說:“那時候村裏謠傳,說這幾塊地是被詛咒的,所以寸草不生。這幾塊地的主人無妄之災,但是沒辦法,想要在村裏生活下去,就要改變這個情況,於是他們進了山。”
“進山做什麽?”
“村子後麵的山裏,有一座山神廟。”老人說:“村民有什麽難以抉擇的事情,都會去山神廟。當時的說法是,他們一定是做了什麽虧欠山神的事情,這才被詛咒,降下懲罰。所以要去找山神,尋求諒解。”
越聽越扯,當薑雲心還是興致勃勃的問:“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去了,每人知道在山神廟裏發生了什麽。”老人說:“果然,第二年,那些地又開始有了起色,雖然和旁邊的地方不能比,當不再是一片荒蕪。”
薑雲心算了算,這個年代的人整體壽命短,村民因為常年勞作,營養和衛生又跟不上,所以壽命更短。要不然,也不會有人活七十古來稀的說法。
這個老者雖然看起來蒼老滄桑,但一問年紀,也不過是六十歲。
薑雲心問:“老人家,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你多大了?”
那一年,老者十歲。
這事情是發生在五十年前的。
“那當年發生事情的那幾戶人家,都是多大。”
老人想想:“二十五六,三十來歲吧。”
這也就是說,這些人如果活到現在,也就是在七八十的樣子。
這個年紀的老人,對這個年代來說,確實十分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