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要篡位了
陸淵心中生出些許憂慮。
此時此刻,好不容易安穩下來,他是不怎麽想再起戰端的。
如今國內有數百萬民眾沒有安置,光是負擔這些遷移的民眾,就需大量的錢財和糧食。
剛剛整頓完的二十四萬大軍,也需時間磨合訓練,才能形成戰鬥力。
而且周青此時剛剛接受仙靈之氣的浸染,還需長時間的適應蛻變,等他突破先天之境,少說也還要五六年時間。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不需要安穩的環境來完成?
若是天下這個時候真的亂起來,那陸淵原本想著的,休養生息個五年十年,也就成空了。
而不將以上這些成果消化,那不管是移民,還是整邊的軍隊,都將成為負擔。
長沙國需要帶著這些負擔一起,迎向周圍席卷而來的危難。
周青也將得不到成長的時間,就不得不跟著一起,麵對不知多少先天宗師。
‘世事多艱啊。’
陸淵腦海中想過這些想法,心中不由長歎一口氣。
武安侯死了。
越國少了這位擎天支柱,實力受到削弱,這對長沙國而言,原本是件好事。
但在如今的局勢下,卻又成了一件風險未知的事情。
這世事變化,真是讓人琢磨不定。
‘但那不管怎樣,都是後事了。’
陸淵無奈苦澀,收起了心中那份震驚,然後看著眼前使者,鄭重點頭道:“孤萬萬沒想到,武安侯竟然在此時離世。回往去年,北伐之時,孤與武安侯見麵,那時還神氣飛揚。
此時不過短短二三月,世事竟就變化如此。
使者放心,請回去轉告天子,還有武安侯家屬,屆時我長沙國必派使者前來,為武安侯吊唁。”
盡管兩邊分屬不同陣營,甚至有著敵對。
但對於武安侯本人,對於這位當代軍神,陸淵卻是欽佩的。
自北伐以來,雖然聯軍這邊,看似是陸淵兩次奇襲,一舉打崩了周人,徹底扭轉了局勢。
可實質上。
這兩場奇襲之謀,卻都是出自於武安侯。是對方想出定下的這個計謀,才有陸淵去執行。
而且就算陸淵執行期間,創下了再多功績,但那終究也隻是屬於偏軍。
若無武安侯在正麵戰場上,獨自對抗周人的主力大軍,那麽縱然陸淵想去奇襲,甚至奇襲成功了,也絕無法取得後來奇效。
因此不管怎麽說,北伐之戰,說是說陸淵首功,表現最為亮眼。
可武安侯這位大軍統帥的功勞,卻也是無法抹去的。
反正就陸淵的實際接觸和經曆來看,他對於武安侯的能力和功績,是極為欽佩和認可的。
自認為自己與對方之間,還是有不少差距存在的。
此時這樣一位老前輩去世,他作為後輩,甚至有過同袍之澤,於情於理,派人前去吊唁一下,都是應該的。
下方使者聽到陸淵回複,也是行了一禮:“大王仁德寬宏。既然如此,那外臣便先行告退,回朝廷複命了。金陵城和白府,必掃榻以迎大王使者。”
陸淵點了點頭:“使者慢走。”
……
送走了使者後。
陸淵在殿內,又獨自思量了片刻,然後讓人喚來了鴻臚寺卿常懷仁。
鴻臚寺在長沙國內,主要權責為主管國內各族事務、對外外交、凶喪之儀幾類事物。大體來講,你可以把它當成長沙國的外交部。
“拜見大王。”
常懷仁得到傳令之後,匆匆抵達了大殿,進門就是行禮。
“起來吧。”
陸淵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是鴻臚寺卿,主管鴻臚寺,此次越國使者前來,所謂何事,你當已知曉。
此次喚你前來,是想讓你安排合適的使者,去往金陵城,吊唁武安侯。”
作為長沙國的外交部,天下各國使者來長沙國,首先就是鴻臚寺負責接待的。
各國使者的來意,禮儀,都將由鴻臚寺先行協調詢問。
故而對於越國使者前來報喪一事,常懷仁是要先陸淵一步知曉的。
因此對於此事,他早有準備,此時聽到詢問,便立刻答道:“回大王,典客署丞李廷敬,敏捷能辯,聰而知禮,足可擔此大任。”
“李廷敬?”
聽到這個人名,陸淵想了想,隱隱有著一些印象。
此人好像是他在邵陽府的時候,在崔長青手下做著禮曹從事之職,是個清平正直的書生,與孫思文關係好像挺不錯的,曾經去孫府喝過酒,跟陸淵有過一麵之緣。
當時這人還隻是個從九品的小官,沒想到這幾年過去,隨著長沙國建立,也成了自己手下的從六品中層官員了。
有著崔長青和孫思文背書,對此人的能力品行,陸淵自然是信任的。
因此聽到這個推薦後,便點了點頭道:“那邊此人吧。”
安排完了去吊唁的人選,陸淵並沒有讓常懷仁立刻退下,而是繼續道:“這次喚你過來,除了擇選使者吊唁武安侯外,還有一事,我要交代於你。”
常懷仁神情一肅:“請大王吩咐。”
陸淵沉吟道:“武安侯乃越國擎天之柱,其此時崩,無異於天柱倒塌。驟生此變,我怕天下好不容易平靜的局麵,會再生變故。
你鴻臚寺負責與天下各國外交之事,各國消息動向,你那邊應該最為靈通。
所以孤想讓鴻臚寺這邊,這段時間多派出些使者,去各國走動走動,探聽風向。
看看各國得到這消息後,是否有所異動?
如果有,並且確認該國想要動兵的話,便讓人盡可能的去探聽詳細,傳回國內,好讓我國早做準備。
若是可能的話,能阻止兵戈再起,那便盡可能去阻止。
我長沙國初立,一切百廢待興,此時打不起仗,也不能打仗。”
嗯,以上這些,才是這次陸淵叫來常懷仁,最主要的目的。
常懷仁聽到這些吩咐,也知曉幹係國家興亡,便立刻鄭重道:“請大王放心,臣定多遣使者,探聽各國虛實。凡是風吹草動,皆會傳回國來。”
陸淵頜首道:“此事便拜托卿了。”
如此,關於武安侯之死的安排,才總算有了個定論。
……
接下來一段時間,鴻臚寺便忙了起來。
武安侯之死太過重大,極可能牽動雍、青、揚三州再起兵戈,影響波及的範圍實在太廣了。
凡是周邊有可能受此影響的各國,鴻臚寺都要安排使者,或者細作前去監視探查,這工作量很大很大。
哪怕鴻臚寺經過不斷研究探討,最終確定要派去使者的國家,都有七個之多。而其它派去細作的,更是有十三之數。
整整二十個國家,光是安排的人手,便要過百。
這些人如果派出去,也差不多把鴻臚寺給掏空了。
所以這注定是一個繁重的任務。
就在鴻臚寺忙碌的時間裏,長沙城內,三月十三的會試,也落下了帷幕。
然後又過了幾天,上百名新科進士,在王宮朝元殿內舉行了殿試,決出了三甲魁首。
陸淵親自給這屆的三甲魁首賜予了官職,徹底給這場弘道九年的恩科,畫上了落幕。
也在此時候。
被選定為前往金陵城吊唁的使者,李廷敬也先行一步,去往了金陵城。
他將在這個風暴的中心,就近觀察各方動向,確認這場風波究竟會演變成何等模樣,為國內通傳消息。
陸淵這邊,也在這等待期間,抓緊了對太平道術的修煉。
如今他修煉這門道書,已經一年有餘了。
這許長時間過去,一身修為,早已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太平道書這類的氣運之法,如果忽略壽命折損方麵的缺陷,其它各方麵,確實強過普通仙法太多了。
隨著陸淵北伐結束,開拓了八府之地,遷回了數百萬之民,如今又連著兩場科舉,收買了大量人心。
在連番操作之下,此時他身上所聚攏的氣運,比起北伐之時,那真的是增長了兩倍不止。
氣運增長如此之快,陸淵從天柱之中,所能接引到的仙靈之氣,也較以往愈發的多。
而且不僅仙靈之氣接引的多了,就連修煉道法的時候,受氣運眷顧的緣故,那練起道法來,速度也快了數分。
這諸多增益下來,陸淵的修為境界,自然是突飛猛進。
這才修了一年出頭,不僅體內法力渾厚,結絲成團。更是神魂凝練,日益壯大。
氣足神壯之下,他自覺自己此時比起安丘真人,也未差之多遠了。
隻待過個三四月,等國內那些移民安置下來,再收割一波氣運,或許就可追上對方了。
而安丘真人,這位仙道修士,論起實力,那可是能媲美先天第二境高手的。
若是能三四月後,陸淵仙道修為達到此等程度。
那麽有著先天第二境的戰力在,哪怕天下各國,真的因為武安侯之死,再起動**。
他以此實力,多少也能護住長沙國,在這亂世之中,屹立不倒了。
畢竟。
武安侯也不過先天第二境的戰力。
陸淵能達到對方的實力,手下兵馬也不差,自身也有赫赫戰功。真比較起來,幾乎就是武安侯翻版。
一個武安侯能庇護越國百年。
那麽一個長沙王,又未嚐不能庇護長沙國百年千年!
陸淵對此極有信心。
……
時間過得飛快。
眨眼三月科舉的餘熱,就消失在了街頭巷尾之人的口中。
而那些新科的舉人進士,也在朝廷吏部的安排下,開始前往各地赴任。
隨著這些人的到來抵達,長沙國三郡一十七府之地,各級官屬終於充備,地方運轉也正常化了。
作為一個新生國度。
長沙國此時充滿了勃勃生機,奮發向上的氣氛。
而且大量年輕官員充斥官場,也使得原本官場的那種論資排輩,貪汙腐敗的醜陋現象,被衝淡許多。
年輕人總是充滿幹勁的。
而此時的長沙國,也是充滿著機會的。
因此兩者相加下,整個國內的政務,處理的都飛快。
各項政令政策,也得到了極大的執行。
江北新收複的八府之地,很快就在這股勤政廉政的風潮下,迅速的恢複了地方的穩定,結束了已經長達一年之久的軍管狀態,開始正常化。
而在這些新官員的努力下,地方上已經持續許久的移民安置、戶口統計政策,也迅速的得到落實。
因此到了弘道九年六月份的時候,陸淵總算得到了自己國內一份完整的戶籍報告。
“大王,我長沙國內,三郡十七府之地。如今經過半年時間整理清點,關於地方戶口之數,已有明確數目。”
宏文殿內,孫思文捧著一本籍冊,送到了陸淵手中。
陸淵接過,然後翻了起來。
旁邊孫思文則繼續道:“其中洞庭郡十府,原本江南九府之地,有四十二萬戶,二百一十三萬口人。北伐之後,收複了天門府,後又接受了漢中郡三十萬戶移民。
如此一來,全郡十府,便有七十四萬戶,三百八十一萬口人。
而後便是西川郡三府,此三府原本就是多山地,為窮困之府,後又經受戰亂,戶口更是凋敝。
不過後來大王往那遷了五萬戶漢中之民,六萬戶西川之民,使得當地戶口重新豐沛。
如今清點原籍戶口以及兩郡移民,西川郡三府,如今已有十六萬戶,八十三萬口人。
最後便是襄陽郡四府。
襄陽郡本就是富庶之地,坐擁漢水長江航道,水運便利,又為三國交界,南北商旅皆經由此處。
郡內受兩水灌溉,良田連陌,不知養活了多少人。
經過統計,襄陽郡雖然未接受移民,但原本四府之地,哪怕是遭受了一輪戰亂,卻依舊剩下了二十萬戶,一百零七萬口人。
如此三郡合計,我長沙國已有一百一十萬戶,五百七十一萬口人。
戶口百萬,地廣萬裏,長沙已然稱得上天下大國了。”
孫思文最後用一股驕傲自豪的語氣,做出了這番總結。
確實。
有一百一十萬戶,近六百萬人,占地三郡一十七府,疆域萬裏,有雄兵二十四萬。
這等實力,相較於寧海、南海二國,已經是翻倍,甚至數倍的國力了。
而如果是西川、漢中這種小國,那更是十倍以上的國力差距。
若是算上洞庭郡西南的西南諸夷國,那更是天上的皓月與星辰,光亮不可相提並論。
甚至就算麵對周、梁、越這種大國,哪怕麵對實力保持良好的梁國,陸淵也有對方十之一二的國力。
換做越國,那更是三分之一。
這等實力,怎能不算得上大國了?
陸淵聽完這份統計,心中也是忍不住生出此念。
辛勞這許久,奮鬥多年,自己總算開創了一方大國,這種成就感,自然不言而喻。
不過高興得意之餘,他卻也沒忘了如今局麵,因此隻是稍稍欣喜了一會,又收整心情道:“國內能如此興盛,多賴孫兄等賢臣相助,我長沙方能有此景。
然則如今時局多艱,風雲詭譎。
自武安侯崩後,越室再起動**,似有滅亡之危。
這諸多紛亂之下,天下兵戈,隨時可能再起。我長沙國身處越國之側,又為其藩臣,絕無法置身事外。
若真生兵亂,必會牽扯其中。
此時安穩之日,實不知能維持多久。
故而趁著這僅存的太平之時,望孫兄等賢臣,能多為國用心,與我一同度過此難。”
這幾個月來。
隨著陸淵令鴻臚寺派出各方使臣與探子,去往各國探查,收集消息後。
天下各國的消息,便接連不斷的傳回了長沙城。
這其中,猶以李廷敬從金陵城傳回的消息,最讓人感到憂慮。
自武安侯死後,沒了白夢陽這位擎天之柱,越國朝廷那邊,不僅沒有為此夾起尾巴,好好的度過這段難關。
相反,在這危急時刻,金陵城內,卻是刮起了一陣蕭氏德盡,致使天下喪亂,越國衰敗至此,國祚到了輪換的時候的流言。
與這流言一同傳開的,還有另外一則。
據傳長洲縣內,同一夜內,有數十人夢到大日升空之相。果然,到了次日,縣內有數千人看到了金烏橫空,神獸祥瑞。
同時在金陵城內,有神鳥飛來,落於一土丘,吐下一玉,上書沈字。
當今越國皇室,便姓蕭。
而長洲縣,乃是當今大將軍沈丘,所在的沈氏一族的族地。
金烏乃是太陽,金烏橫空,不就意味著天有二日,該有一日需亡嗎?
金陵城內,神鳥在土丘吐玉,玉上麵還寫了個沈字。
一個丘,一個沈,這說的不就是大將軍沈丘嗎?
這兩則流言相互傳播印證,直接在向世人暗示,蕭氏將退,沈氏當興。
越國,該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那位大將軍沈丘,在武安侯死後,不知為何,已經開始迫不及待,想要取代蕭氏,成為這江東四郡之主了。
作為國中右相,鴻臚寺就在孫思文的管轄之內,所以他當然也清楚金陵城那邊發生的事情。
而作為熟讀史書的人,孫思文哪能不清楚,如今的流言在預兆著什麽?
此時是流言,然後是祥瑞,接著就該是百官勸諫,沈丘封王,皇帝下詔退位,越國禪讓了。
篡位的一套流程走起。
不,對於臨江世家來說,這應該不算篡位,隻能說是選舉投票,把無能的蕭氏選了下去,然後換上了更為合心意、也更加強大的沈氏罷了。
這是民心民意,算不得篡位。
但即便如此,對於前半生是越國人的孫思文,此時聽到越國將亡的消息,心中依舊複雜難明。
不過作為右相,他並沒被這些個人情緒左右,在聽到陸淵的話後,立刻鄭重道:“大王以國事相托,信重於臣等。受此重任,臣等我有殫精竭慮,以報國事。敢不為大王效死。”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情深意切,全無猶疑。
陸淵聞言,也不由欣慰動容。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自家好友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