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膽氣盡喪
周青看著朝自己這邊狂奔而來的丁恒,心頭瞬間冒出一陣警鍾。
在江湖上廝混了好幾年的他,對於各種危險的預兆,可以說是準確無比了。
此時此刻,便就瞬間判斷出,單打獨鬥,自己應當不是來人對手。
由此明悟,他自然不可能真聽那藍袍人的話,去和對方單挑決鬥了。
噅——
隻見周青嘴唇一撅,頓時吹響了一個清亮的哨子。
然後正在軍陣中追殺那些叛賊逃兵的騎士們,聽到瞬間止住了手中動作,迅速的朝著聲音來處匯聚。
霎時三十餘人便聚了過來,湊到了周青身邊。
而這時,丁恒才剛剛趕到附近,正準備接近過來。
“目標那藍袍人,五輪急射!”
周青張弓搭箭,對準了朝這邊用輕功飛躍過來的丁恒,對著身邊將士喊了一聲,就率先放箭了。
眾多騎士也都是配合默契的了。
一些人看到自家將軍的動作,甚至都不用吩咐,就已經跟著抬箭對準了丁恒。
此時聽到命令,不用多說,跟著就射了過去。
而這時丁恒才剛剛躍到半空,畢竟到了周青身前七八十米處,準備跳過來找這個小輩好好練練。
可他這種習慣了江湖廝殺的人,哪能料到對麵竟然如此不講武德。
麵對挑戰,不敢單打獨鬥就罷了。
還學起那些朝廷走狗的做派,以多欺少,用強弓勁弩傷人。
刷刷刷——
周青用的是三石強弓,甚至還附帶了內力,用以增幅箭矢威能。其他那些騎士們,用的也都是一石以上的強弓,體內內力還有些餘裕的,也跟著附上了內力。
這些箭矢威力,那真就像是陸淵前幾年武岡平叛時,在白姓苗寨裏射那位五毒教的白眼長老一樣,射中人體,一箭就能炸出一個窟窿。
丁恒也是有見識的。
曾經也看過朝廷大軍強弓勁弩的威力,此時怎麽敢硬接?
隻見他怒吼一聲,腳下步伐連點,竟然硬生生在半空中折出幾個彎來,避開了射來的箭矢。
然而這邊才險之又險的躲過集射,轉瞬間,後一批得令後射箭的騎士們也瞄準了他,嗖嗖嗖又是十餘支箭矢飛來。
丁恒無奈,隻得再度強提內力,又連忙躲避起來。
一陣狼狽的翻滾之後,丁衡從半空中落到地上,總算是腳下著地,有了些支撐。
但不等他平衡住身體,先前射完箭的周青等人,第二波箭矢又射了過來。
丁恒此時剛剛卸力,正是前勁已失,後勁未生的時候。倉促之間,卻是再也施展不了輕功躲避了。
無奈之下,他隻得拔出腰間寶劍,叮叮當當的斬斷幾支射來箭矢。
隨後另一隻空出的手,長拳揮舞,帶著巨大的勁氣,轟向其它方向的箭枝。
好巧不巧的,丁恒一個拳頭,就砸向了周青射來的箭矢。
以周青二流的內力,又是三石強弓,全力射出一箭,那威能何等厲害?
丁恒以肉拳和強矢對碰,他那內力激**出的拳風,瞬間就被箭矢擊破,而後鋒銳的箭頭對準了他拳頭的中指,“轟”的一聲沒了進去。
噗!
隻聽一聲炸響,隨後丁恒口中傳出一道慘叫,身體瞬間向後倒飛。
血光乍起間,他的左手拳頭,就已經成了一團爛肉,鮮血淋淋。
被一箭射飛,丁恒也失去了平衡,另一隻手也在劇痛之下,再也無法揮劍抵擋箭矢。
這時其它新一輪的箭雨飛來,他盡管本能間盡力躲避,但砰砰砰還是有三支箭矢插在了他的身上。
好在這些騎士內力淺薄,先前兩輪射擊,已經耗盡了他們的內力。此時射出的箭矢,已經做不到射在肉上,炸出窟窿了。
但即便如此。
射中的箭矢,也給丁恒帶來了不少傷害,令他傷勢進一步加重。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更致命的是,又被箭矢射中身體,令他身體進一步失去平衡,更降低了丁恒的反應力。
因此等下一輪周青第三箭射來時,他連躲避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枚呼嘯著勁風的箭矢,射中了自己的脖子。
然後砰的一聲,將半個脖頸都炸出缺口。
接著又是數箭插入他的身體,把人死死的釘在了地上。
前後數輪射擊,一個原本輕功高超,武功厲害的二流高手,便這樣殞命在了軍士們的箭陣之下。
可見再強的武功內力,在強弓勁弩之下,也依舊是肉體凡胎。
此時事實又一次驗證了,陸淵以射術建軍的正確思路。
“愚蠢。”
周青見那個藍袍高手殞命箭下,收起了自己的鐵弓,冷笑一聲。
然後看也不看丁恒屍體,一扭馬頭,繼續拿起長劍,帶著身邊騎士,繼續朝著那些奔逃的叛軍殺去。
仿佛殺死一個二流頂尖高手,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一般。
或許也真的是無足輕重吧。
……
瞭望台上,喬修遠看著自己賦予厚望的丁恒趕到戰場,然後還不等和那個青袍小將交手,就被對方幹脆利落地帶著騎士,亂箭射成了馬蜂窩。
原本才好了幾分的臉色,瞬時又難看了下來。
“廢物!”
喬修遠一拳砸在了欄杆的護欄上,哢嚓一聲,原本由厚木搭建的圍欄,瞬間就斷成了兩節。
周邊的人看到,神情也都不好看。
丁恒的失敗,仿佛在打他們的臉,用最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們,剛剛幻想的,能以高層戰力逆轉局勢的期望,根本就是一場空。
人家是沒有頂層戰力。
但靠著那些精銳士卒,靠著那強弓勁弩,就算是二流高手又怎樣?
在箭雨之下,還是要飲恨。
丁恒的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場很多人的武藝,還不如丁恒的呢?
就算一些比丁恒厲害的人,此時捫心自問,碰到剛剛丁恒的遭遇,能夠活著逃走,就算不錯了。
想要在軍士的護衛下,擒殺那個青袍小將,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到這血淋淋的現實,眾人的心氣頓時消減許多,再也說不出話來。
“將軍。”
死一般的寂靜下,終於還是原先那個將軍開口了,隻聽他道:“丁長老此番出師不利,乃是以江湖方式,去應對軍陣廝殺。
他還以為直接找上那青袍小將,對方就會與他一戰。
卻不知我輩軍人,向來鄙夷單打獨鬥,推崇以眾臨寡。
所以這次冒冒然衝上去,沒有防備,直接被那青袍小將聚集眾軍,以箭陣射殺。
這是疏忽大意,才招致此敗。”
按照自己專業的角度,紅甲將軍繼續分析道:“因此若是提前做好準備,穿好鐵甲,帶好精銳勇士隨行,同樣以堅甲重盾、強弓硬弩對之。
那麽徐徐推進之下,必可與敵短兵相交。
到時貼身混戰,箭術便就派不上用場了。一丁長老的武藝,自可拿下對方。
而且剛才丁長老之所以敗得如此之快,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那青袍小將射術太厲害了。
不然要是換做那些普通騎士,別說這三十多人了,就算湊齊一百人,丁長老縱然進不了他們的身,但全身而退也是可以的。
因此武功高手,對上尋常軍士,還是大有優勢的。”
聽到這番話,喬修遠臉上的怒意,這才稍稍減卻幾分。
其他一些武功高手,也按照紅甲將軍的描述,仔細想了想,心頭頓時大安。
確實。
方才丁恒,就是吃了輕敵大意的虧。不然以對方的輕功武藝,絕不至於就這麽三兩下,被人射死的。
不過即便如此,那青甲小將的箭術,也確實厲害無比。
眾高手此時回想起來,依舊有些發悸。
心裏卻是打定主意,日後在戰陣上遇到對方,定要小心謹慎,盡力躲避。
絕不可步了丁恒後塵,不然那就太冤了。
“都聽到曹將軍的話了吧?”
喬修遠這時穩定了情緒,視線從戰場上收回,看向身後的一眾屬下,尤其是門中那些以往自持武功高強的長老們,聲音帶著幾分冰冷道:“以後再去衝陣,可別仗著武功高強,就藐視天下人了?
丁長老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裏。
如果不想跟他一樣,變成刺蝟,那就收斂你們的傲氣,老老實實的穿上重甲,帶上精兵,跟著大軍一起行動。
打仗可不是我們以往江湖爭鬥,有人跟你講江湖道義,願意一對一廝殺。
戰場是為了能贏,無所不用其極,拚盡一切去殺死敵人,讓自己成為勝利的一方。
在這裏,是多人打一人,是軍陣打散兵,武勇雖然重要,但配合更重要。
想要逞英雄,那就離開軍隊,去混江湖。
在這裏,隻有勇士,沒有英雄。”
喬修遠說話的時候,目光著重落在那些江湖武人打扮的身上。
在今日之前,因為蓄謀已久,所以七星門起事極其順利,短短數日間,就占據了一府。
而在起事過程中,那些武林高手發揮的作用,卻是最大的。
畢竟在城池之內,不管是刺殺斬首,還是奪城巷戰,武功高手都比普通軍士強上太多了。
巨大的勝利,衝昏了不少人的頭,甚至就連喬修遠自己,也有些得意忘形了。
這就導致在整個大軍之中,變得崇尚以個人武力為尊,武功越厲害的,地位便就越高。
軍士之間,雖然也有上下尊卑,但江湖氣卻更重,彼此稱兄道弟看到上司軍官,叫大哥頭領,遠多過叫將軍校尉。
這種大軍江湖化的風氣,深刻的影響了整個大軍。
原本因為出身的問題,已經習慣了江湖的喬修遠,對於這種風氣也沒覺得什麽,甚至還覺得頗為舒適。
但此時一場慘敗,一位長老的身死,卻是令他瞬間驚醒了過來。
到底是能做到一門之主,如今更是掀起一支叛軍的人物,該有的智謀和決斷,自然是不會缺少的。
此時便開始著手改變了。
身為掌門和主公的喬修遠都開口了,下麵眾人哪還敢多說。
此時就紛紛應道:“我等謹遵掌門(將軍)之命。”
……
“好好好!”
戰場上,陸淵騎著駿馬,見了剛剛退下來的弟子,此時大聲誇道:“不愧是我的弟子,便是如此的武勇過人。此番讓你擔任大軍先鋒,果然沒錯。”
“皆是賴了師父練出來的精兵,還有那些賊人太過不堪一擊。”周青身上甲袍已經染了不少鮮血,此時取下頭盔,發絲粘著汗水,一臉謙遜的笑道。
“在為師麵前,用得著謙虛嗎?”
陸淵看著越來越有些像自己的弟子,心中寬慰的同時,不由搖頭失笑。不過他也沒抓住這點,而是問道:“聽說你剛剛亂箭射死了一個賊軍二流高手?”
周青點頭道:“確實如此。那賊人也太過愚蠢,在亂軍之中,還想尋我單打獨鬥,真是天真。
我堂堂一軍之帥,手下有千軍萬馬,何等尊貴?
豈會和他一樣,逞一時血勇。
所以便按師父往日教導,直接召集軍士,結成軍陣,亂箭射殺了。”
見弟子能把自己的教導靈活應用,陸淵讚許點頭:“做的不錯。那些江湖人,隻會逞一時血勇,哪怕有些老狐狸,但行為做事,也依舊充滿著江湖氣,用江湖人的一套來思考行事。
但你我師徒與他們卻不同。
不僅武藝高超,更是軍中宿將。
麵對這些隻有三尺青鋒的家夥,與這些人拚死決鬥是最最下策。
既然掌了千軍萬馬,那隻要靈活應用。我等將帥,指揮士卒與人拚殺,才是本職。
那些提劍上陣殺人的活計,是下麵士卒才幹的。
所以與這些江湖人碰上,跟他們講江湖道義,那才是蠢。
喊上將士們,結成軍陣,一並圍殺,才是智慧之選。”
陸淵此時又發揮老師的責任,給自己弟子上著課。
講完道理經驗之後,然後看了看戰場。
此時,那些叛賊派來攔截的五千大軍,已經徹底被擊潰。
一些士兵逃散在戰場上,正被他帶來的騎士們不斷追殺。
原野上已經是屍橫遍野,鮮血流淌了一地。到處都是斷劍殘矛,旌旗落地,訴說著一曲哀歌。
此番一戰,賊人死者不下三千,被俘獲千餘。
賊軍膽氣盡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