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娘娘

沈江明看著一襲紅衣的小女兒,那張熟悉的臉上竟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神情。

張揚,又帶了幾分冷意,竟將那張本該溫婉動人的臉襯出了幾分明豔。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那個已經被打壓得一蹶不振的小女兒,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麵對著沈玉宜,他臉色變了幾變,到底還是穩下了心神,聲音中帶了幾分薄怒反問道:“做女兒的,就這般隨意詆毀父親嗎?什麽心裏有鬼?”

沈江明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她看了看他手中還緊緊攥著的小木人,大步走向了離她最近的一個放著小銅盆的商鋪。

覆蓋著紅布的小銅盆就端端正正地放在窗戶上,她撥開人群,伸手拿了起來,高聲問道:“這家管事的是哪位?”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費力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氣喘籲籲地說道:“是……是我。”

沈玉宜將小銅盆托在手中,問他:“你可知道,這銅盆的作用。”

矮胖男人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但到底還是生意人,當即就抹了抹額上的汗,笑著解釋道:“這是金娘娘的信物,隻要擺在窗台上,這生意啊,就不會差。”

“哦,金娘娘?”沈玉宜接著問道:“這金娘娘又是何人?”

沒等矮胖男人回答,站在沈玉宜身邊的一個瘦小的年輕男人冷哼了一聲,說道:“這你不知道?金娘娘是你們沈家的家養仙,靈驗得很,華安縣隻有沈家的或者沈家能拿分成的店鋪才有資格擁有金娘娘的保佑,像我們這種普通人,哼,馬上就要被擠兌得幹不下去了。”

他話裏話外都是對沈家這種做法的不滿,不過也是,所謂金娘娘不過是被放置在轉運陣中心的季柔,轉運陣所帶來的好運氣和收益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吸走了別人的氣運轉嫁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怨不得其他商鋪有怨言了。

沈玉宜將手中的小銅盆上死死蓋住的紅布掀開,這個動作卻頓時讓那個矮胖男人變了臉,當即攔道:“哎唷,我的姑奶奶,這是能隨便揭開的嗎!金娘娘要怪罪,降下懲罰的!”

“怪罪?”沈玉宜冷冷一笑,食指和拇指輕輕捏起裏麵的東西,赫然是一塊白骨,被人精心打磨成了圓形。

“我相信我的親生母親,是不會怪罪下來的,所謂怪罪,降下懲罰,不過是有人想要遮掩真相,不讓你們去看這紅布

“這裏麵!”沈玉宜高高舉起自己手中那塊小小的白骨,高聲道:“正是曾經威震北境的季大將軍的獨生女,我的親生母親,季柔的骸骨!”

一石激起千層浪,圍觀的百姓頓時炸開了鍋,誰都知道沈江明已故正妻正是季將軍的獨女,沈江明能有今天,自然少不了季將軍的扶持。如今他的親生女兒竟然……說沈家把已經死去的沈夫人的骸骨當做信物,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沈江明登時就黑了臉,她怎麽會知道,難道是老宅……但是眼下的情形已經由不得他多想,他雙眼一瞪,嗬斥道:“你個逆女,是得了失心瘋不成?你娘親已經過世多年,竟還這樣編排於她!真是瘋了!”

“父親!”沈玉宜捏著那塊白骨,走到了離沈江明不遠的地方,神色中透出幾分悲涼:“我已經都知道了。”

沈江明被周圍的議論聲弄得煩躁不已,當即怒道:“逆女,逆女!”說著便上前幾步,憤怒地抬起手想要扇沈玉宜一巴掌。

怎料沈玉宜抬起左手,竟輕鬆捏住了他的手腕,隻見曾經乖巧的女兒露出一個不屑的眼神,右手輕輕一揮:“風大哥,麻煩了。”

風雨聲將手中被封住嘴的女人丟在地上,轉身走進了旁邊的小巷子裏,不多時,拖出來一個長相古怪的老頭,如今天色明亮,他臉上的白斑倒是沒有夜裏那麽嚇人了。

沈玉宜鬆開了沈江明的手,走到了老頭的身邊,說道:“自己說說吧。”

早就被許了好處的老頭顫顫巍巍看了沈江明一眼,還是咬著牙說道:“我……我是沈家老宅的看門人,我長相怪異,不怎麽見人,他們都叫我悶子。”

沈江明狠狠瞪了他一眼,聲音中隱隱帶了幾分威脅的意味:“這麽大年紀了,說話可要好好想想再說。”

悶子渾身一抖,又看了看沈玉宜,隻見她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金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心一橫,接著說道:“我從十年前就在那裏看門了,那裏……隻有我一個活人,府裏的貴人在裏麵布置了一個古怪的密室,一開始,隻是差人送來一些東西,有貼身的衣物,手勢,甚至是頭發,讓我裝到石頭匣子裏,放在密室就不要管了。”

接著他好像回憶起什麽很可怕的事情,聲音中也帶了幾分顫意:“直到……直到四年前,貴人……送來了一具屍體,並且親自送到了井下的密室裏……從那以後,老宅就開始……鬧鬼!”

“休在這裏信口胡言!”沈江明心裏一慌,悶子一出現,他就知道沈玉宜已經去過老宅了,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明明是不是就會讓人去盯著沈玉宜,就是怕如今這個不省心的女兒發現什麽,結果怕什麽來什麽。

但是眼下的情形,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硬著頭皮撐著罵道:“哪裏來的瘋子,在這裏胡言亂語,玉宜,你竟然寧願相信一個瘋子的話,也不願意相信你的父親嗎?還是說……你被什麽妖邪上身了不成?”

沈玉宜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隻低頭問老頭:“你還記得,是誰把屍體送進去的嗎?”

老頭看著沈江明正要抬手,卻又看到了歪在一旁被堵著嘴的韓霓裳。

她吃下的小藥丸已經失去了作用,現在又變回了那副蒼老可怖的模樣。

偏偏就是這副模樣,讓悶子一下子記住了她,當即就指著她叫道:“是她!就是她,親手將屍首封進那口石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