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局

回應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沈江明卻有些慌了神,他不知道為什麽本該被壓在井底的季柔會出現在這裏,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腦中已經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性,直到季柔溫柔軟糯的聲音從轎子中再次傳了出來。

“江明,你為什麽要害我?”

短短一句話,讓沈江明的腦子瞬間炸了,他雙手緊握成拳,死死盯著花轎,一字一句道:“柔兒,你先出來。”

端坐在花轎中的人微微一頓,卻聽話的掀簾走了出去。

一陣異香撲鼻而來,眼前穿著嫁衣的女子就這麽蓋著蓋頭,端端正正站在自己麵前,沈江明緩緩伸出手,一把掀掉了蓋頭。

那張端莊漂亮的臉出現在了眼前,同她活著時一模一樣。

沈江明後退半步,指著她到:“你……你應該……”

那張端莊漂亮的臉驟然出現了裂痕,她斂起笑容,盯著沈江明,原本紅潤的臉色開始變得煞白,隻有那雙被精心塗抹過的薄唇,依舊紅得驚人。

“我應該被關在井底,任由你們沈家人吸幹是嗎?”

女人淒厲的聲音響起,在場的沈家人幾乎都變了臉,唯獨沈江德,在牆角縮成了一團,不斷拍打著自己的小腿。

沈翊岩顯然也認出了這張臉,他滿臉震驚道:“母親……怎麽會,母親不是早就在四年前病死了嗎?”

女人沒有理會他,隻是死死盯著沈江明,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你吸我的氣運還不夠,你任由你和那個女人的女兒欺淩我的玉兒,任由我的緒兒在邊關,不聞不問。”

“沈江明,我季柔,我季家有哪一點對不起你!”

麵對著眼前女人的聲聲質問,沈江明卻奇異般的冷靜了下來,看著這張曾經溫柔純真的臉上也出現這樣神情,他心底忽然生出幾分扭曲的快意。

反正人已經死了,大街上也沒有外人,他索性也不再裝,將心中積攢多年的憤懣全都說了出來。

“沒有對不起我?季柔,你的父親從來就沒有瞧得起我過,他看不起我的出身,寧願把我的長子帶在身邊教養,也不願意再扶持我往前走一步!死到臨頭,兵權寧願交給沈翊緒,也不願交給我!”

“我們沈家能有今天!是靠我的努力,和你們季家沒有任何關係!我的一雙兒女,都是被他教養長大,你讓我憑什麽用心對待他們?!”

季柔緩緩閉上眼睛,她身上被壓製住的煞氣又開始翻騰,但是她還記得女兒的話,要控製自己。

強行逼著自己控製住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季柔捋順了心中的話後才緩緩說道:“沈江明,你是文官,兵權交給你有什麽用?我父親是武將,能為你做的已經是極致,你還想要求什麽?”

“人心不足蛇吞象,沈江明,你已經用我的命換了現在的一切,能不能放過我的玉兒……”

“不夠!”沈江明嘶吼道:“遠遠不夠!”

“我要沈家成為京都炙手可熱的世家大族,我要把當初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腳下!季柔……”他狠狠盯著眼前身穿嫁衣的女子,惡狠狠地說道:“你就應該乖乖待在井底,為我付出,為沈家付出,有一個強大的娘家,我們的女兒才會無憂無慮!”

見他如此強詞奪理,季柔隻覺得心中的煞氣越來越重,沈江明也察覺到了,他輕輕捏住手中摻了韓霓裳血的小號滅魂釘,忽然緩聲對季柔說道:“但是現在你逃出來了,柔兒,我願意放過玉宜,也願意讓你去投胎。”

“但是你能不能走近一點,我想抱抱你。”

季柔神色一怔,竟下意識地朝他邁了兩步,就在這個時候,沈江明驟然舉起手中的滅魂釘,往她的天靈蓋狠狠刺了下去。

“給我去死,沒有用了東西!”

噗嗤一聲,眼前的季柔竟然化作一股灰霧,接著“當啷”一聲,一個小小的木人掉落在地。

沈江明俯身撿起木人,上麵寫了季柔的生辰八字,後背還嵌了一塊小小的指骨。

被騙了!沈江明滿臉猙獰地看向四周,卻猛然發現,哪有什麽送親的隊伍,城門前空空****,隻有十幾個穿著紅衣的紙人散落在地上,被大風吹到了路邊。

不遠處,沈江德還抱著路邊的柱子在瑟瑟發抖,嘴裏不斷嘟囔道:“孽種,孽種別過來,別過來。”

沈老爺子的棺材確實落了地,抬棺的繩子是被整整齊齊割斷的,他心中一慌,立刻看向路兩旁。

隻見方才分明消失不見的百姓和鄉紳都重新出現了,他們將沈家出殯的這一係列怪事全都看在了眼中。

先是莫名停下,接著棺材落地,接著沈家的兩位主心骨一個發了瘋,一個又滿臉凶狠,嘴裏說了一些意義不明的話。

所有人都在議論,是不是沈家撞了邪,方才那陣風怪異得很。

其餘沈家人也都反應了過來,沈四叔顫顫巍巍地走到沈江明跟前,小聲道:“大哥……是不是,是不是金娘娘……”

“住口!”沈江明已經徹底亂了陣腳,他在京都和華安苦心經營的形象不能就這麽毀了。

沈玉嫣呢?怎麽還不回來?他剛才一察覺事情不對勁,就讓沈玉嫣騎快馬從另一邊出城去找她娘,這種鬼鬼怪怪的事情,韓霓裳最在行了。

“父親可是在找我這位素未謀麵的小娘?”一道清亮脆甜的聲音從人群後麵響起。

隻見沈玉宜穿了一身嫣紅的襦裙,站在沈家送葬隊伍的最末端,她身後還跟了兩個男子,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一雙眼睛卻鋒利明亮,他手中押著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女人,能隱隱約約看到她花白的頭發和蒼老的臉。

另一個男人個子高挺,臉上帶了一個銀色的麵具,黑色的長發束成馬尾垂在腦後,舉手投足間隱隱約約有股貴氣。

沈江明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沈玉宜,是你在搗鬼。”

一身紅衣的沈玉宜站在送葬的隊伍中格外的顯眼,她笑了笑,高聲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若是父親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又怎麽能中了我的套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