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合作愉快

這場不見烽火的戲台對壘,到底白桃才是角出著。

巴清跟在她身邊,捂嘴笑道:“妹妹好生本事,可是讓老姐姐我開了眼界呢,這箭術,怕是連最強的勇士都不及。”

白桃不鹹不淡道:“巴姐姐應該早就知道我是宮裏的人吧,我這箭術是君上手把手教的,他才是最強的勇士。”

巴清被識破,倒也波瀾不興,“君上好技藝。”

她又補道,“不過總歸是借了妹妹的光兒,不然老姐姐哪能看到這麽好的箭術。”

白桃雖已經習慣了奉承,但是也不想總講這些繞來繞去的話,“嗯,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巴姐姐。”

她這次來主要是辦事情的,不是來消遣的。

巴清彎唇道:“妹妹是想出來買鴿子的吧?鴿子沒買到豈不是空手而歸,來,妹妹到我房裏坐坐,保管讓妹妹舒舒服服,又能不虛此行。”

她這四平八穩的處事,倒是讓白桃不好拒絕,說道:“巴姐姐真是個慧人,既是這樣,那也好。”

熏香被侍女點上,噴塗著串串煙圈。

雕紫檀螭案上,放著一個鏨金的鳥籠,裏麵赫然有一隻七彩文鳥。

它的尾巴極長,紫色棕色橙色混在一起,胸前是柔軟的白毛,而鳥冠是碧藍之色,背部是黃皮底子,實在是繽紛斑斕的無可言說。

白桃跟著巴清走進來,就見到了正中的七彩鳥。

覺得眼熟,看了幾眼,說道:“這隻鳥怕叫七彩鳥吧。”

“好妹妹,果真是見識頗廣。”

“那沒有,主要是我也有一隻。”

巴清倒是詫異了,“這鳥生在雲夢澤的深處,乃世上絕無僅有,妹妹你從何得來?”

“君上給我的,他也告訴我這鳥絕無僅有。”白桃說道,“這一聽就是鳥販子騙人的,要是絕無僅有的話,那麽一隻怎麽繁衍後代呢?莫非是自己跟自己生?”

“噗嗤,妹妹倒是逗趣。”

巴清笑開了,她拿起旁邊的罐子,用軟管吸取**,就塞進鳥喙裏。

那鳥睜著兩隻小眼睛,不能反抗的咽了下去。

白桃疑惑:“巴姐姐你在做什麽?”

“給它喂水銀呢。”

那七彩鳥喝下一整管水銀後,顯得有點掙紮。

巴清還是在帶笑,像是上麵蓋著一種不動聲色的麵皮。

她喂完,回眸說道,“既然和君上送給妹妹的撞上了,不延年益壽一些,怎麽能對得起它的絕無僅有。”

白桃眉尖一蹙,覺得那鳥好生痛苦,到底是別人的鳥,也沒有多說什麽。

“三滴水銀一兩黃金,妹妹可是心疼了啊?”

巴清轉動了下胸坎上的珠串,她走過來牽著白桃坐下,“可別怪老姐姐我破費,老姐姐來自巴蜀,那裏遍地提取水銀的丹砂,別的沒有,老姐姐我就是錢多到不完。”

怪不得。

白桃這下也知道為何她穿得這麽富貴了,不過還是覺得奇怪:“那裏丹砂這麽多,生意也都在那裏,你為什麽要從巴蜀趕來秦國呢?”

“還不是下頭的人不給力。”

巴清揉了揉眉心,手上的連線甲套一晃,“丹砂啊,水銀啊,好是好,但是也要賣啊,不賣砸在手裏又有何用?何況這做丹砂生意又不止我一家,明裏暗裏有多少雙手,恨不得立馬扒了我的皮,從中剔分熱乎的呢?”

“唉————”

她長長的吐了口氣,道:“樹大招風,有這點子家產,沒那點子根基怎麽能行,這不我就親自下場來擺平了,這些年啊,老姐姐我到這鹹陽城做生意,收入雖不怎麽樣,倒也還算太平,算不上虧損。”

巴清藏拙,白桃也不戳破:“這麽多客棧,全用來做幫你兜售丹砂的掩護,怎麽會收入不怎麽樣呢?”

巴清歎氣:“還不是被這裏咬一口,那裏咬一口,打碎了皮裏就剩下骨頭,亂世就是這樣,生意難做,不低個架子什麽行呢?老姐姐我,就差跪著求人了。”

七彩鳥擺在籠架上,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窗外有柳枝掃了掃門楣,聰明人之間的言談無需多言。

白桃不知不覺學著政哥哥思考的樣子,把玩了下杯盞。

放下,道:“隻要巴姐姐你按時繳納商稅,遵紀守法,那我會幫你和君上說一聲的,你到時候也好辦事些。”

巴清藏起內心的欣喜,握住她柔嫩的雙手,“好妹妹,老姐姐

“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她兩眼熠熠,曼聲道,“這樣,以後老姐姐的商行隻要來鹹陽兜售,都比其他列國低個三成,以後好妹妹若是有什麽缺錢的地方,盡管找老姐姐要,老姐姐必定慷慨解囊。”

被個姐姐握爪子,白桃有點子不自然,低低道:“好。”

太乖巧了。

怎麽會有這麽聰慧又貌美又乖巧的姑娘,真是凡間哪回有,白瞎了那個冷麵君王了。

巴清越看越喜歡,越看越中意。

親自送了鴿子後又贈了幾箱的新鮮玩意才肯消停,直到白桃走了的時候,她還在依依不舍的揮手。

等巴清回了神,後院的小廝急匆匆過來,“家主,不好了,那七彩鳥不知怎麽,死了。”

“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巴清啐了他一臉,又仰臉去啐樓上,“那個彈高山流水,彈那個下裏巴人古琴的,別彈了聽到沒?!”

“………”

“大白天的,吵吵渣渣的鬧得老娘腦仁疼,要是生意攪黃了,看老娘不扒了你的鼠皮子!呸!”

樓上聲音嘎然而止。

小廝看向殺瘋了的老板娘,一臉的震驚:“家主…這樓上是小的,小的們招待的貴客。”

“你管哪個貴客,哪個貴客能有方才的尊貴?”巴清掐著腰,一手揪著小廝耳朵,耳提麵命道,“還有,我們可沒有養過七彩鳥,這七彩鳥隻有宮裏有,那才是獨一無二的,聽明白了嗎?”

小廝疼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是他對這位帶領巴家走向強盛的家主是服氣的,“啊疼,啊不,啊是!家主!”

白桃出門就帶了個錢袋子,回來帶了老鷹,鴿子,還跟了幾個點頭哈腰的小廝,抬了滿滿當當幾箱子珍寶進來。

這可把迎麵的蕊兒驚的夠嗆,“小主兒你是去劫道了嗎?”

白桃:“.”

白桃眨巴眼:“還是暴露了嗎?”

“哈哈哈哈哈!”蕊兒扶著門框笑彎了腰,“要是小主兒下會兒再去劫道,那可得帶上奴婢,奴婢可幫小主兒打個掩護。”

白桃佯怒:“什麽劫道不劫道的,回頭一劫你這個算清賬的女管使,那不就什麽都有了?”

蕊兒“害怕”一捂嘴:“小主兒,這不太好吧,要不奴婢先去準備準備再來,免得小主白劫一趟。”

“噗嗤。”

白桃笑開了,“好了,這些是外頭一個錢多得沒處的老姐姐給我的。”

她也不逗她,把老鷹交給宮女,又拎著隻信鴿走了進去。

蕊兒緊跟在她身旁,為她掀珠簾,“是什麽樣的老姐姐,這麽慷慨。”

“物取所需而已。”

白桃將信綁在信鴿腿上,放飛了出去,蕊兒仰麵看著飛向藍空的掠影,“小主兒這是給誰送信呢?”

白桃糊弄道:“唔,給那個有錢的老姐姐。”

“小主兒也有錢啊。”蕊兒打趣道,“比君上都有錢,君上現在全身家當可都在小主兒身上呢。”

白桃順口道:“那要是我走了,他豈不是身無分文。”

“隻要桃桃不走,寡人可是身價不換。”

清冷又有磁性的的聲音。

似檀非檀,清淡幽冷的熏香襲來,白桃愣住,轉而回頭抬眼看道,“政哥哥?”

蕊兒顯然早就看到了,行了一禮,偷笑著告退。

嬴政還穿著王服,上麵繪有祭文,纏繞著一圈又一圈。

他伸手擁著軟乎乎的白桃,“給寡人抱會兒。”

“好啊,那我再給你個親親。”

白桃從善如流的被他抱住,踮起腳尖就要親他下巴。

豈料有點夠不著,她低頭左右看看,就要去搬個長案過來,“你等我一會兒。”

他攔下她,輕笑一聲,彎腰低頭啄了下她的粉唇,“以前你就這麽高,現在也是這麽高。”

白桃美目流轉,怒道:“什麽嘛,明明是你長得太高了。”

“那怪寡人?”

“不怪你怪誰,我就是要怪你。”白桃一跺腳,就要進內屋,沒料手被嬴政拉住,他捏了捏鼻子,妥協道,“還像小孩一樣,要哄。”

“你也可以不哄我,反正我自己會好。”

“真?”

“好吧,假的。”

白桃才不會自己會好,她就是要人哄。

嬴政過來捏了捏她的桃麵,“不是說小,就是記憶中就隻有這麽點大。”

白桃:“.”還不如不哄呢。

她裝作凶巴巴的咬人,嬴政摸了摸她腦袋,挪開了她的注意,“進來的時候,寡人就看到很多下人在挪箱子,出去都做了什麽?”

“嗯……”

白桃暫時沒有說搶鴿子和射鴿子的事。

不然就好像小孩跑出去玩,打不過架,回來找大人告一狀的樣子。

她挑了巴清的事情說道,“她是巴家家主,來自巴蜀,手下有丹砂的生意,現在來秦國兜售,說在秦國商行裏,可以自降三成利潤,她還送了我很多寶貝。”

“條件呢?”

他抓了把她的雙螺髻,淡淡道,“除了寡人,外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對寡人桃桃這麽好。”

白桃: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不過天下的交情,也就那回事,熙熙皆為利往嘛。

她釋然道:“條件是,她的商號好像遇到很多問題,遭到很多人黑吃,我就在想,有這麽一位商稅繳納的大主顧,對於鹹陽,對於大秦,也是有好處的,與其把人趕走去其他的國家交稅,還不如來我們鹹陽,給政哥哥充私房錢。”

小狐狸分析的頭頭是道,尖尖的發髻晃來晃去。

嬴政俊美眉目裏滿含著笑,認真看了她片刻,“嗯,寡人的桃桃最聰明,還懂私房錢。”

白桃順杆子爬,“那不,我不僅聰明,可是極為,極為,為你著想了呢。”

少女古靈精怪的樣子,逗得他悶悶的笑,將她抱起來掛在自己身上,嬴政走出寢殿,“事情寡人會派人打點下去,不過先用完晚膳也不遲。”

白桃點劃著他肩膀上的圖案,“政哥哥,別人知道你這樣麽?”

“怎樣?”

“管吃管喝管玩。”

“這全天下也隻有桃桃這般不省心,和這般讓寡人開懷。”

他將她放在膝上,扣住她的腦袋一個深吻。

白桃已經被親習慣了,右手還不忘抓著鍋盔給他包個羊肉醬料味的。

嗯,也好堵住他愛親親的嘴。

用完晚膳後,嬴政就一刻不停的動身去批文書。

白桃就一個人自顧自在後院裏**秋千,後院裏荷開得漫漫,涼爽的風襲來,她盯上了淺棲在荷葉上的蜻蜓。

忍住想撲蜻蜓的衝動,白桃去問身邊的蕊兒,“還記得你答應我的,那個什麽老頭養得蛐蛐王,白牙青嗎?”

蕊兒在剝蓮子,聞言但笑不語。

她起身回屋,不一會兒就捧著個陶罐,“奴婢忘了吃飯,忘了睡覺,都不會忘了小主兒心心念念的蛐蛐,這不今兒個早上就命人從城北送過來了。”

蛐蛐王到手,白桃摩拳擦掌的就要打開,不料覺得裏麵的聲音很古怪,一陣“哢哢哢哢哢”的連串節肢動物撞擊聲。

白桃:“蛐蛐王是這樣的嗎?”

蕊兒也聽到動靜了,遲疑道,“可能是蛐蛐王,與眾不同一些。”

“不對。”

手中陶罐裏的撞擊越來越大,白桃暗道不好,就要丟掉手中的罐子。

豈料說那時那時快,裏麵有條黑紅油亮的蜈蚣頂開罐蓋猛地衝出來,揮舞著百來隻腳象,直撲白桃麵門。

鐮刀的牙齒襲來,白桃側身閃躲,後將罐身用力的砸向它。

“哐當——”

那百足蜈蚣被砸的軀幹幹癟,血肉模糊,緊接著反應過來的蕊兒驚恐大叫,“啊啊啊啊啊!”

這動靜把潛藏在宮裏的護衛招來,他們舉著矛戈疾跑過來問道,“白桃小主,蕊兒女使,可是有什麽事?”

蕊兒臉上還殘留著怖色,她看向白桃,“小主兒,您沒事吧。”

白桃卻是麵色淡然,重新坐回秋千架上,“沒事啊,就是一隻蜈蚣跑出來嚇人而已,你們清理掉吧。”

地上那條半死的大蜈蚣還在伸著足亂彈。

護衛趕緊過來收拾殘骸,慚愧道,“是屬下們該死,這麽大的蜈蚣都給放了進來,讓小主兒驚著了,等會兒屬下們下去自行領罰。”

白桃:“都說了沒事,你們不必這樣。”

她知道秦法嚴苛,要是出了差漏就是消極怠工,沒有一點的含糊可言,真是領罰,都能領走半條命。

蕊兒也唰的下,麵色蒼白跪在地上。

她跪爬過來,先是看看白桃身上沒有傷口,再是哭道,“小主兒,您…都怪奴婢,都怪奴婢沒有查驗好,若是小主兒真的傷著了,奴婢死一百次一萬次都死不足惜。”

“好著呢。”白桃抿唇一笑,“我身手很好,蜈蚣而已,傷不到我。”

她一爪子都能拍死的小東西,犯不著這麽大驚小怪。

蕊兒懸在喉嚨口的心髒總算落下來,又咬唇道:“可是奴婢起初真的打開查看了,確是隻白牙青的蛐蛐王沒錯,這次一定是有奸人要害小主,奸人將蛐蛐王掉了包,欲行謀害之事。”

“奴婢懇求小主在處罰奴婢之前,先允許奴婢把這奸人逮出來。”

白桃驚歎於蕊兒做事的周全,和心思的縝密,道:“是害我沒錯。”

但害她的不是人。

將剛剛蜈蚣帶出來的信卷踩在腳下,她眼睫一顫:“這事情別聲張,我明日還要出宮一趟。”

蕊兒看著她這雙黑皎白裏的大眼睛,無限的感激涕零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