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該爭比

巴清立在白桃旁邊,邊欣賞著白桃的盛世容顏,又看了番雞聲鵝鬥,實在不失一番好消遣。

她對外麵的人拍了拍掌,道:“市集內所有的鴿子都搜刮了沒?”

外頭人喝:“搜刮了。”

“那還不放進來,別生個浪費我們好等,也讓我們唱罷唱罷好戲。”

“好勒,家主,這就來。”

進來幾個額頭冒汗的小廝,緊趕慢趕的提著四個大鴿籠走進來,一籠就裝了四層木板,裏麵足足塞的鴿子,有兩百隻之數多,現還在那咕咕咕的撲棱著翅膀叫喚,你擠我我擠你,蒸騰不休。

“咕咕咕,咕咕咕—”

這些都是馴養好的鴿子,也不怕人,養鴿人讓它們密密匝匝起飛,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再吹著哨子進鴿籠。

這是例行的檢查,然後就是鴿籠分為兩半,準備開場好戲。

“好了,兩位姑娘,您們誰先?”

養鴿人彎腰弓背道。

蔡妙問白桃:“你先還是我先?”

白桃還未開口。

蕊兒又掃了她那五指芊芊的玉手,摩挲著自己指腹上壓的薄繭嗤笑道,“剛才看你試弓就是錯誤的,你怕是連箭都不會用就在這逞能,等會兒下不來台,你可就別怪我不告訴你。”

白桃:“.”

她剛隻是看這弓好不好看罷了,畢竟政哥哥給她刻的弓可比這把好看多了。

呂秋靜在旁徐徐解圍道:“左右不過就是個賭氣的比試,不想比就不想比也是了,也不必非比較一番不可,何況白桃是宮中的小主兒,君上的心肝肉,你憑得這樣欺負,也不怕君上到時候拿綱成君是問。”

她這話粗粗聽是幫襯著白桃,可是細聽卻是賣個空頭情。

都已經箭在弦上了,誰要是現在敢下戲台,就準備好被鹹陽城的貴女戳一輩子的脊梁骨。

該說不說,不愧是呂不韋的女兒,事情做的就是通身圓滑。

白桃是浸在宮裏長大的,聽得懂這番話的意思。

女子之間的鬥口而已,真論到實力擺上來,準一個個啞巴鋸葫蘆。

今遭射箭一比,看誰還敢在狐狸精麵前囂張。

心中有了計較,白桃小下巴一揚道:“蔡妙,你先,不然待會兒下不來台的是你。”

“你可真就是,空口說大話!”

蔡妙不屑的笑了聲,也不多言。

她雙腿前後邁開,重心下沉,沉肩,目標緊緊盯著方位。

那弓箭對準的是即將被鴿子群占滿的天空。

這般架勢一擺開,其餘的貴女們都已經知道她是認真的。

一貴女道:“蔡妙,可不要藏著掖著,使出真本事來。”

另一貴女道:“你不使出真本事,看姐妹們不天天點著個笑話你。”

“若是爭嬴了,金的銀的圓的扁的,壓塌了箱子底的我都給她巴來。”

貴女門抓著帕子笑口吟吟,吃著瓜果享受丫頭扇風的她們,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小廝打開兩隻箱籠,裏麵翻飛的鴿子如湧動的白浪,“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一陣叫喚後,鴿子出籠。

就是現在!蔡妙箭尖一轉,疾射而出。

“咻——”

一箭射中兩隻鴿子,鴿子羽毛脫落,它們血梅滴濺開,爪子仰麵直挺挺的栽落的在地上。

蔡妙搭完一箭,右手飛快的從箭筒裏磨出利箭再搭弓。

“咻——咻——咻——”

又有三隻落下來。

鴿子起飛以及升空,在屋簷上盤旋飛回的時間極其有限,她需得保證不失準頭,且利落幹脆,最好是一箭能射得更多。

在貴女們一番叫好中,接連有數隻鴿子死亡倒地,殘留的鴿子驚恐的被哨聲叫喚飛回鴿籠。

片刻,短暫凶猛的獵殺結束後,地麵都是秘密麻麻撲上了一層羽毛,又豎七橫八的躺著一堆僵硬的死鴿子。

蔡妙粗略掃視一圈,很是滿意。

小廝們飛奔過去撿起來,將鴿子聚集在一起,細細清數。

“一對,兩對,三對,四對,還有三對三隻的,恭喜蔡妙姑娘,已經獵得白鴿,十七隻。”

小廝揚起聲音報喜。

“好!彩!”

“彩!彩!彩!”

貴女門一片拍掌喝彩,“十七隻啊,整整十七隻鴿子,剛剛那鴿子飛的時候我都要看暈了,蔡妙妹妹有才有藝,射箭乃鹹陽一絕啊,這下看誰還能比得過去。”

“蔡妙妹妹從小奮發進取,讀的書見過的學,當然是尋常女子不能比較的。”

呂秋靜也難得開這番口,“蔡妙姑娘當真威風。”

蔡妙收了弓,眉毛都要揚到天上去了,“你不是要我先嗎?現在該你了。”

白桃無視她的挑釁。

她背上箭筒,走到正中的場地,偏了頭,看向另外兩籠鴿子淡淡道,“這群鴿子嚇病了,恐怕飛不起來。”

“怎麽會?”

小廝驚訝,忙躬身去開箱籠,沒想到裏麵的鴿子跟瘟了一樣,毫無動靜,還互相擠得跟蝗蟲一樣密匝。

小廝伸手去抓,沒想到溫順的鴿子突然凶猛的啄了他一口。

“啊!”

小廝痛呼出聲,看著自己少了塊肉的手指滲出血來。

他又忍痛去吹哨子,可鴿子依舊毫無反應。

其餘貴女嘰嘰喳喳,“怎麽會這樣。那豈不是不能比了。”

“不行不行,那肯定得比,天上下刀子都必須得比!”

“鴿子都嚇病了,飛不起來你比什麽?”

“不過也好,沒有大礙,喊人去換兩籠就是了,多大點事情啊。”

“對,換些鴿子。”

巴清這時含笑道:“現在鹹陽城內所有的鴿子都到這裏了,包括即將送到餐桌的,用來觀賞的,各位貴人們,現在怕是翻遍鹹陽整個角落,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半隻鴿子了。”

地上剩下的那兩籠還有蔡妙射過的,不過這殘留的鴿子都是敏捷又機靈的,對白桃而言就有失公平。

一貴女執拗道:“不行,今天這個比試怎麽著都得比,你不是巴家的家婦嗎?你快去給我弄,弄不好你這客棧也別想開了。”

“對,你哪怕從鹹陽外麵調鴿子來,也得弄,不然憑地我們看什麽。”

“多少錢,我們來付,就是死也要弄出來。”

“要是實在不行,將就著剩的挑也無礙,左右要是人技藝精妙也不怕這鴿子機靈。”

無論怎樣,貴女們咬著這場比試不鬆口。

白桃其實可以操控這些鴿子自動撞自己的箭口,但就顯得她這個狐狸精太欺負人。

她摸了兩把肩膀上的老鷹,說道:“別吵了,我有法子。”

貴女們:“你有什麽法子?”

白桃又拍了拍老鷹的小腦瓜,“既然指令不管用,那麽天敵的克化呢?鴿子最怕鷹了,拿鷹驅趕鴿子又怎麽會飛不起來。”

貴女們驚詫於她的聰明和思維的活泛,“你怎麽想到的,對,這真是個好主意。”

“對啊對啊,那麽大個鷹落在她肩膀,我剛剛怎麽沒有發現呢。”

隻是剛起了兩個頭,就被蔡妙不悅的眼神打斷。

貴女們訕訕閉嘴。

蔡妙對白桃哼道:“既然如此,還不快些比試,你莫不是又想找什麽借口?”

白桃也煩她,不過就是想買隻鴿子,多了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她拍了拍老鷹的翅膀,“去吧。”

老鷹撲著翅膀,尖銳的嘯聲疾衝上方,象征著它對這片天空的統治,嘯聲過後,眼神凶鷙的對著鴿籠直墜而下。

淩空撲來的老鷹紮入鴿籠如若一場翻著紅白血的屠殺。

貴女們心口大跳,紛紛拿手撫著自己胸口,擔憂如此凶猛的老禽,會不會撲過來啄瞎她們的眼睛。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鴿子爭前恐後的擠出籠子,在霸主麵前,它們奮力振翅企圖給自己博得一線生機。

可是無濟於事,更強大的獵殺者還在後頭。

白桃拉著弓弦,雪白的肌膚在日光之下,簡直如青山白雪一樣,略尖的雙螺髻投在地麵上,更像是某種山野精怪。

貴女們不知何時,看著她竟有一種看到異類的驚懼。

“咻——”

“咻——”“咻——”

“咻——咻———咻—”

接二連三,一箭銜接著一箭,行雲流水。

如浪拍打的礁石,鴿子瞬間從高空中被層層衝刷了下來。

不過三五息,很快,白桃就停止了射箭,那險飛出去的鴿子也再也沒有盤旋回來。

優勝劣汰過後,白桃的眼尾仿佛被墨暈開似的,有種無端的妖冶,“蔡妙,你輸了。”

小廝藏起後怕,過去數:“一對,兩對,三隊,四對,五對,六對……

數數間,蔡妙看著地上的一層鴿子,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怎麽會,你怎麽會贏我。”

“七對,八對…”

“你怎麽能贏我?!你不過就是什麽苦頭都沒吃過的宮中貴人,我從小就刻苦練箭,練箭磨得指腹都出血結痂了,每個夜晚我都會被痛醒,我告訴自己,沒關係,畢竟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成為爺爺的驕傲……”

蔡妙淚眼朦朧:“你就如此輕易的勝了,你告訴我,我的努力,都是為什麽啊?”

白桃:“你本就不該和我比。”

白桃手背拖著鷹隼,看向失魂的蔡妙,再看向一眾不敢靠近她的貴女們,“你們也一樣,和我爭,根本就毫無勝算。”

說罷,不再看後麵精彩紛呈的變臉譜,白桃讓鷹隼落在肩膀上,裙裾一轉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