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無棋盤

景煬王朝,今日早朝氣氛有些怪異,往常這時候,等著上朝的臣工們,都在談論著大小事情,可今個兒,人少了一大半,也變得極其安靜。

今日早朝,一個武將都沒有,就連兵部尚書都告病缺席。其餘在京武將,不是肚子疼就是腦袋疼,更甚者,連理由都懶得找,直接說不想上朝。

趙坎身穿一身暗紅色龍袍上殿,待諸位臣工山呼之後,卻是無人率先開口。

膝下已有一對子女,也早就蓄起胡須的趙坎,也壓根兒沒再等有人開口,隻沉聲說道:“今日在京中,早朝卻沒來的,罰俸一年,各降半階。來了的,有事奏事,若是無事,朕比你們忙。”

能上朝會的,自然都不是什麽小官兒了,況且這幫文臣,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為首一人邁步走出,恭敬道:“臣有事啟奏。”

趙坎神色淡然,“講。”

這人乃是天衍元年提上來的中書令,在此之前,是東宮詹事。

那位將將五十,卻是三朝一來

趙坎眯眼一笑,冷聲道:“你的意思是,讓朕殺自己的二哥?”

這處天地,便是劉景濁的黃庭宮,肯定是做不到衍化出來真實存在的生命,但學莫問春跟蘇籙,為這片天地描出來一處處江湖,再寫書似的為這片天地之中的人兒編撰故事。最好是以後能想法子,讓這些個畫中人書中人,變得離體些。

往洛陽去的路上,白小豆那叫一個氣啊!都後悔去長安了。她嘟囔著說,以後皇帝陛下再不是我三叔,我找太上皇老爺子告狀去!

我在意的是,我爹辛辛苦苦為我鋪設的路,一手好棋,被我這個不會下棋的,毀了。

趙坎走出朝堂,徑直去了那處小院兒。

大坑外部,那隻手提镔鐵棍的火猿縮小身形,變作一位身著僧衣的光頭。

這次,無人與他嗆聲。

所以他一直在等劉景濁醒來,他要好好問問,劉景濁怎麽知道那麽多發生在歸墟的事兒的?

他隻好湊過去白小豆身邊,輕聲道:“小豆子,別管這些,都是瞎說的,劉大哥都不管,你管什麽?”

故而,今日早朝,結束極快。

他顫聲道:“我不怕讓什麽人失望,他們失望,與我無關。”

皇後走過來,輕輕握住趙坎手掌,微笑道:“這不是一早就定好的嗎?爹都由著你們兄弟三人胡來,怎麽關鍵時刻,你這裏卻卡住了?”

但這片天地,如今就好似一張白紙,需要劉景濁去將外界山河“搬”進來,如同於白紙之上作畫。

“三條腿,上!”

趙坎皺起眉頭,沒來由的怒聲吼道:“讓他們跪,跪死了事,臭毛病,賤骨頭。讓他們不在朝堂跪,散朝了又給我跪?”

暘穀這遭,已經給劉景濁長了記性了,日後行事,劉景濁隻會更加謹慎。

趙坎脫掉外衣,坐下就開吃了。

結果剛剛吃了幾口,便聽見了門口喊道:“陛下,中書令與禦史大夫跪在大殿之外,說陛下不降旨,他們就跪死在大殿外。”

在高圖生眼中,師傅是牲口,徒弟也是。

趙長生無奈至極,這個三條腿,總覺得跟喊蛤蟆似的。

不過他也總算知道了,劉景濁原來不是邸報上說的那般。

不過他沒著急睜眼,而是走入了人身之中那片空****的天地。

身影消失時,劉景濁聲音也緩緩傳出。

暫時不敢這麽做,等到了神鹿洲之後,腆著臉請教龍丘晾吧。

與白小豆同行的,是趙長生與潭塗。

隻不過,那個一身青衫的年輕人,過門之時,眼眶通紅。

一排文官齊齊出列,應聲附和,也就是那句:“請陛下從重處置。”

劉景濁緩緩睜眼,撇嘴道:“我求你留下的??”

到底是舟子唯一的一個弟子,幫著薑柚打磨拳技,遠比劉景濁要熟撚的多。

在镔鐵棍落下之前,四道齊身身影走入那道門戶。

薑柚一愣,“啊?”

好似在與劉景濁說:“你做成一件前無古人的事兒,很厲害。但我倒要看看,你日後如何收場??”

一山不容二虎,那隻金烏隻要出現在暘穀,火猿就放不下心。

…………

四月初一,距離那十九天之期,這是最後一天了。

白小豆氣的不輕,潭塗又不會勸人,隻好扭頭兒看向一旁的獨臂年輕。

破境之時,劉景濁手持一柄長劍開天辟地,清氣上升,濁氣下沉,天地立分。

邁步走去薑柚那邊,讓少女抱起白小喵之後,無奈一笑,輕聲道:“帶你去一趟你師姐家鄉。”

至於白小喵,那天之後便又蜷縮在了角落昏昏睡去,遲遲不見醒來。

雖頂天立地,可人間卻是一片白茫茫,除卻一襲青衫,再無旁的顏色。

最讓高圖生難以接受的,是薑柚每天不知疲倦的練拳練劍,他忍不住指點一二,少女很容易就能舉一反三,甚至一套劍招,他隻演示一遍,人家就能學會,可不隻是形似。

高圖生沒好氣道:“有這物件兒,不早用??活著不比什麽都強?”

姬聞鯨留在此地的虛影率先譏諷開口:“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啊!”

駕駛木魚宗送的那艘渡船,實在是銷太大,所以三人就隻是以兩頭兒毛驢拉車,就這麽遊山玩水往洛陽去。

屋子裏頭,太子在逗自個兒妹妹,手裏拿的是白小豆給的禮物,自個兒做的撥浪鼓。

事情是早就定好的,可你這罪名,從哪兒弄來的,怎麽敢放在我二哥身上的?!

大坑底部那處洞穴,青衫劉景濁收回雷霆火焰,山水橋之修繕,自此便告一段落了。

這十九天,高圖生跟陳文佳倒是不那麽無聊。

見白小豆不為所動,趙長生隻好使出殺招。

一旁的皇後笑道:“那你便換個由頭嘛!”

要是白小豆在,就不會有肉。

說話之時,趙坎已經以眼神在院子裏找了一圈兒,就是沒瞧見想看見的人。

雖然不敢胡亂去觀想出來山河,但天地已開,所以劉景濁目標還是很明確的。

其實陳文佳也差不多,忙著給薑柚指點拳法。

因為有一個薑柚。

“高前輩說,有個叫毛毛雨的,如今就住在這附近,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玄岩隻是開口道:“各位,請回吧,此後再無棋局,諸位所投黑子,隻要願意,日後都有一次換子機會,白子也是一樣。至於這上半局,莊家輸了。”

“豆豆走了?”

劉景濁取出一塊兒石頭模樣的物件兒,隻心念一動,麵前便憑空出現一道門戶。

趙坎沉聲道:“我可以下旨,但那些都是髒水啊!”

某處山巔,道士玄岩憑空出現,那局隻看落子多少的棋,黑子數量明顯超過白子,一倍有餘。

見皇後端出來一碗羊羹,趙坎唯有苦笑。

於是,景煬王朝天衍三年,椋王劉景濁被削去爵位,貶為庶民。理由是,皇二子劉景濁,不戀朝政,喜好山水,故而任其做個江湖人。

皇後輕聲道:“走了,丫頭都十歲了,聽說了二哥的事兒,氣不過,不想搭理你這個三叔了。”

白小豆頭一次瞧見了關於劉景濁的那些個邸報,氣的都想打人了。

這不是

她有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了。”

但劉景濁至今未敢輕易搬來任何山川河流,因為天魂在那道天幕氣旋“渡劫”之時,瞧見了一張笑容玩味的臉。

趙坎冷笑一聲,起身便走,再不聽他們言語。

還沒有走進院子裏,便聞見了一股子飄香味道,估計是皇後給三個孩子做了什麽好吃的。

小姑娘明顯一愣,一下子就變得傷感起來。

他應該就坡下驢,準奏的。可他做不到。

眼瞅著時間飛速流逝,高圖生實在是忍不住了,衝著劉景濁喊道:“劉君子,再不露出你那保命神通,我就得陪你死在這兒了。”

他娘的,這還有天理嗎?

這個隻十五歲的小丫頭片子,居然已經開了武道山河,且是煉氣士,也是劍修。

趙坎笑著走去,輕聲道:“做什麽好吃的呢?有沒有我的?”

沿著河水往下,白小豆越想越氣,天底下怎麽能有這樣的人呢?瞎寫一通,瞧瞧把我師傅說成什麽人了??

玄岩其實明白,今日落下黑子的人,不是因為他劉景濁違背初心。而是在於,一個在生死關頭尚且猶豫的人,日後能當大任?在於他劉景濁,沒有無所不用其極去想法子。

東西掉了,撿起來容易。人心散了,再聚便會很難了。

朝天宗山巔,大先生微微一笑。

“別急,禮物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