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可喝了我的酒
距離天明,還有一段兒,劉景濁便去小河穀裏摸了兩條魚,烤著吃。
蘇崮嘖嘖稱奇,好奇問道:“道士也吃肉?”
劉景濁咧嘴一笑,“貧道這叫超度,把罪孽轉嫁到我身上,讓它們好擺脫業障,轉世投胎。”
蘇崮一愣,呢喃道:“這不是和尚說的話麽?”
年輕道士擺擺手,微笑道:“何必這般計較,三教本來是一家嘛!”
這般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出來,真是同道中人,蘇崮都想跟他插香拜把子了。
結果吃了一口,手藝還真不錯。
蘇崮取出來一壺酒,微笑道:“赤亭兄喝酒麽?”
劉景濁點點頭,“喝點兒。”
蘇崮都沒反應過來,酒壺已經被一把扯走,緊接著便是懸空一通狂灌。
劉景濁取出一壺酒灌了一口,猛地想到些什麽,一個瞬身去往爛木渠,瞬身鑽入水宮之中。
等酒壺遞回,便已經輕飄飄的了。
劉景濁一邊兒卷著袖子,一邊兒笑盈盈傳音:“那就煩勞蘇兄快些,還有,咱們還是三七分賬好了,我怕我打不過這夜叉,不小心又讓那渠主去而折返。我又不善水法,到時候別出不來了。”
夜叉皺起眉頭,沉聲問道:“當真?”
“消息是我的,自然是我七你三。”
出水之時,頭前三駕……魚車吧,雖是馬車樣式,但人家是大魚拉著啊!
隨後才是那位渠主鑾駕,好家夥,水晶打造的車身,十二隻丈許長的大鯉魚拉著,兩側蝦兵蟹將手持大槊護衛,後邊兒還有幾個高大人魚斷後。
劉景濁微微眯眼,可水中已然鑽出個手持長刀的夜叉。
劉景濁心中暗自稱奇,心說這等事兒,怕是才夠的上刀尖兒舔血一說吧?但凡有一招不慎,那就真到頭兒了。
水麵當即掀起幾丈高的巨浪,等劉景濁再轉身時,蘇崮已然躍入水中,隻耳畔有人傳音。
三處大渠,清淤渠、碎萍渠、爛木渠,離這兒最遠的,是碎萍渠,爛木渠最近,就在三十裏外,一個屁的功夫就能到。
蘇崮哈哈以一笑,說赤亭老兄真會說笑。實在不行,我這兒有兩枚避水丹,吃下去能管上十幾個時辰,咱倆一同下水嘛!
他幹脆也不吃了,開口道:“再過大半個時辰天就亮了,小雲夢議事是在夜裏,約莫酉時前後,估摸著頭中午這三位渠主就要去了,所以咱們不需要等到晚上再動手。”
伸手按住蘇崮頭顱,一股子精純罡氣幾乎要將蘇崮魂魄攪碎一般。
劉景濁睜開眼睛,咋舌不止。
與別處任何一處洞天福地都不一樣,那座小天地裏,所有的本土修士,都是肉身符籙。可怕的是他們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隻是符籙真身,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了某一天,也重複在那一天。
蘇崮咧嘴一笑,“赤亭兄,放寬心,憋著取老蛟性命的修士,不在少數,他隻要敢遠離小雲夢,少說也有一手之數的修士憋著弄死他。他敢來,咱們扭頭兒去小雲夢,給他來個釜底抽薪不就行了麽?”
劉景濁咧嘴一笑,輕聲道:“蘇兄,據我所知,三位渠主都是元嬰境界,那頭老蛟更是神遊境界,咱倆?夠塞牙縫兒。”
他隻是忽然想起了瘦篙洲的一座洞天福地,那才是真正的百無禁忌之處,也是天下皆知的最掙錢的小天地之一。
“赤亭兄啊!這等危險事兒,我覺得還是我做吧!煩勞赤亭兄幫我牽製一番這些蝦兵蟹將即可。”
本以為至少也要有幾句罵聲,結果這夜叉,居然很講道理。
蘇崮攤手道:“那誰知道去,估摸著打人間有騾子那年,這白水洞天就有生靈了吧。”
劉景濁故作怪罪神色,有這好丹藥,不早說?差點兒就因為這點兒小事扯呼了。
酒肉不忌,你當個什麽道士?
劉景濁擦了擦嘴,笑道:“道法自在心中,過於忌諱酒肉,反倒是一種執念了。”
兩岸頗為荒涼,畢竟這白水洞天,凡人不多的。
眼見劉景濁卷著袖子,那夜叉一瞪眼,“好道士,真想打架?活膩味了?”
這事兒,心照不宣就行了,何必說出來呢?
劉景濁嗬嗬一笑,開口道:“我是瘦篙洲人氏,道觀在稚子江畔,境界不高,黃庭而已。”
佛曰大世界下有三千大千世界,其下又有中千世界、小千世界,小世界。
蘇崮訕笑道:“我反正是離洲本土人氏,境界嘛,結丹不久。”
劉景濁微微一笑,輕聲道:“貧道隻是覺得,我們與這座洞天來說,是天外人。那在天外人眼裏,我們的人間,是不是也隻是一座洞天福地?”
好大的排場啊!
呦嗬?老江湖了?
你丫當喝水呢?這叫喝點兒?
沒承想夜叉擺擺手,開口道:“那就死遠點兒,再敢驚擾水府,我便拿你性命。”
蘇崮拎起酒葫蘆,懸空半天,就落下一滴。
劉景濁擺擺手,“不去了,無甚意思,蘇老弟不厚道,最生意有七三分的?”
一身白衣的年輕人滿頭大汗,訕笑著收起手中銅節,輕聲問道:“赤亭兄,這是何意啊?”
一個元嬰境界的渠主,
可瞧瞧人家這排場。
破境元嬰之後,劉景濁還是壓得住身上那股子對妖族鬼修的天然壓製。
劉景濁搓了搓手,轉身望向山水橋,微笑問道:“如何分賬?”
蘇崮笑著開口:“赤亭兄在想什麽?”
倆人有說有笑來到河邊,蘇崮遞來一枚藥丸子,劉景濁剛剛接住,那家夥卻是冷不丁朝著水麵砸去一拳。
劉景濁點點頭,抱拳道:“有道理,貧道這就離去。”
劉景濁點點頭,再沒有多問。
劉景濁小聲嘀咕:“蘇兄,咱們這是不是有些忒莽撞了?萬一那渠主半路這番,咱可是屁撈不到,還得給人追殺。萬一這爛木渠主把那老蛟喊來,那咱不就到頭兒了麽?”
蘇崮也是一笑,“所謂富貴險中求,這有啥?”
那我們的天下,到底是大千世界,還是小世界?又或是隻是小世界裏的一處小天地?
不是要玩兒嗎?那咱們就好好玩兒。
蘇崮一愣,“赤亭兄啊你可不能這樣兒,我要是能下水,我找你作甚,悶聲發大財不好麽?”
三十丈之寬的渠,都趕得上不少河流了,怪不得居然能修建**祠,還有渠主依靠水運而生。
劉景濁一聲歎息,無奈道:“這不是拿個竹筐撈月亮麽?我是個武夫,煉氣士境界太低,又不是修習水法的,咋個去水宮?照我說,我揍,蘇兄境界高,不如我就在外邊兒望風,蘇兄下去忙碌?”
這話聽著還像個道士言語。
蘇崮起身領路,劉景濁冷不丁詢問道:“這白水洞天,不是半座水府與半座洞天福地拚湊而成,哪兒來的生靈?鴻勝山投放的?”
劉景濁咧嘴一笑,轉過頭看了看天幕,輕聲道:“瞧模樣天快亮了,咱們先去哪兒?”
就連蘇崮也有些無奈,“這渠主腦子缺根弦兒嗎?議事而已,這是要傾巢而出?”
蘇崮嘴角抽搐,秘不外傳?誰學啊?
“咱倆聯手,碰上個元嬰境界,全身而退怕是問題不大吧?”
兩人對先前大蜘蛛一事,閉口不談。
故意走的很慢,可禁不住那水麵夜叉喊啊!!沒法子,那位蘇兄,自求多福吧。
劉景濁再次拱手,“千真萬確啊!”
兩人步下生風,閑聊不久,已然到了一處大渠。
劉景濁點點頭,“好話。”
“大膽人族!竟敢擾我水府?不想活了嗎??”
蘇崮笑道:“人想目力之外事,會很累的。”
就是這三條大渠之水,為那洞明湖供了大半水源。
那夜叉橫起長刀,本就猙獰的麵孔,皺起眉頭來更是嚇人。
時候尚早,兩人便走遠了些,各自打坐煉氣,消磨光陰。
劉景濁淡然道:“自幼修習八段錦,稀裏糊塗成了武夫,如今初入歸元氣,煉氣士手段你也瞧見了,就是那幾式秘不外傳的唾沫掌心雷了。”
結果劉景濁訕笑一聲,輕聲道:“不是不是,夜叉兄多慮了,貧道方才修習掌心雷,一不小心而已,驚擾了夜叉兄修行,真是抱歉啊!!”
依照輿圖來看,三道大渠由三個方向匯入那處小雲夢,而此處距離小雲夢,至少還有五百餘裏,聽著遠,但對於占據此地水運,由是元嬰境界的渠主來說,瞬間就能返回。
言下之意就是說,你赤亭道長說話太別扭,絕不是離洲本土修士。
蘇崮拍了拍身上灰塵,笑道:“赤亭老兄,這就不厚道了吧?”
劉景濁隻是抬起頭,笑盈盈看向對方。
蘇崮目瞪口呆,這是什麽人啊?事兒都沒幹,能成與否都不曉得,就憋著分賬了?
不過如此也好,免得日後扯皮。
頓了頓,蘇崮摩挲著手掌,笑嗬嗬問道:“既然赤亭兄與我相見恨晚,那咱倆互相透個底兒?”
要不然,一尊金丹妖修而已,見著自個兒不腿肚子轉筋,就算他厲害了。
直至瞧不見劉景濁了,那夜叉才打算返回水府。
幾乎就是一閉眼一睜眼,未時已到。
這還怎麽打架??
正想著怎麽回話,夜叉又開口道:“別在爛木渠釣魚,渠中生靈,皆是我兄弟姊妹,換做你們人族被妖族捉走,肯定已經大喊著要斬妖除魔了吧?”
劉景濁笑道:“那不更好,待會兒蘇兄去那水宮之時,更方便些啊!”
確實是好話。
眼界三尺偏看一丈處,當然會很累。
“玩笑玩笑,六四分,赤亭兄沒意見吧?”
劉景濁扭頭看了看已然重傷的夜叉,輕聲道:“蘇兄,求財而已,大可不必如此的。”
蘇崮咧嘴一笑,“赤亭兄倒是有善心,不過赤亭兄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可喝了我的酒的。”
劉景濁微微一笑,開口道:“你也吃了我的魚啊!”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