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別動,打劫

等到那一身綠衣,別著玉笛的青年人掏錢之後,劉景濁就差把嘴角翹去眼角了。

這感情好,十張符籙,掙了一百枚半兩錢,何止回本兒啊!

財神爺,真是財神爺!

劉景濁趕忙取出一旁的替身符,咧嘴笑道:“這是替身符,一張隻售三枚五銖錢,乃是行走江湖必備之物啊!公子再瞧瞧?”

人傻錢多,好騙。

啊呸!什麽叫騙?你情我願的生意事兒嘛!

青年氣笑道:“真拿我當棒槌啊?還是捂好你剛掙得錢吧。”

唉,一看就是沒走過江湖的。

都瞧見了你隨隨便便就拿出來百枚半兩錢,人家還會看上我這個擺攤兒的?搶也是搶你啊!

劉景濁佯裝驚訝,壓低聲音說道:“多謝前輩提醒,我這就溜了。”

也不曉得哪兒冒出來的修士,境界看不真切,反正鐵定高過自己的,錢倒是真多。

至於那邊兒幾個瞄了這裏好半天的,要是來找我,那咱們就好好聊聊。要是去找他,那就自求多福唄。

人家隻是瞧著文縐縐,可不一定就文縐縐啊!

棲客山的喬崢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了。

收拾好東西,還故意瞬間將麵前物件兒盡數收回,就是明擺著告訴那邊幾個憋著殺人越貨的,老子有乾坤玉,不窮。

沒個大山頭兒在的地方,多半都挺亂的。

走去一間酒鋪,劉景濁又將腰間呼酒葫蘆遞去,說先灌個二百斤。

那幫人看在眼裏,立馬兒兵分兩路,三人跟去那青年人,兩人盯著自個兒這個瞧著這是黃庭境界的小修士。

果然,人心是禁不住試探的。

所以轉過頭後,劉景濁笑盈盈傳音:“學點兒好行不?有手有腳的,幹點兒啥不行啊?”

聲音之中夾雜淩厲劍氣,那兩人一時間手足無措,怔怔看向那個穿草鞋,挎柴刀的年輕人。

兩人回過神,對視一眼。他娘的,點子紮手,跑還是跑?那就跑吧。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默契轉身,拔腿就跑,兔子都撚不上。

酒已經灌完,年輕人一手提酒葫蘆,一手按住腰間柴刀,笑著離去。

方才故意以符籙發出劍氣,就看這些個人會不會利欲熏心,還是要來找死了。

走江湖,不就這樣?天上啥鳥兒都飛,地上啥人都跑。

不是什麽好鳥兒的,能勸就勸,勸不了,能打死就打死唄。

如此斑斕,即在江湖中。

倒是出城之時,劉景濁瞧見了門口貼著類似於於海捕文書的懸賞令,糊牆似的貼滿了。

裏頭兒最貴的,懸賞一枚泉兒,懸賞令跟別的也不一樣,沒有城主府大印,也並未言明境界,隻言明被懸賞之人,是西南三百裏處的並靈山山主。

難不成還是私人懸賞?

覺得有趣,劉景濁便一把撕下那枚懸賞令。

結果身邊立馬兒有人提醒,“你這小子,虎啊?並靈山山主,跟咱們白炭城城主,都是神遊境界,那是一枚泉兒就能買到的人命嗎?”

劉景濁“大吃一驚”,趕忙啐了一口唾沫,把那張懸賞令貼了回去。

還不忘轉過身抱拳致謝,“救命之恩啊!”

那人輕聲道:“錢難掙,屎難吃,年輕人還是踏實點兒好。”

劉景濁覺得這句話頗有意思,便記下了。

聽到的有趣言語,以及類似於扶舟縣那邊的俚語,劉景濁都有一個小本本專門記著。

如那“白天遊四方,夜裏借油補褲襠。”

以及“人不行,還嫌人家炕不平。”

後麵那句,其實是葷段子。不過實在是太常用,慢慢就成了說人本事不到家,還故意找借口的話。

扶舟縣那邊兒,說話喜歡疊字,劉景濁也覺得很有趣。

比如刀子,要說刀刀子。路上有個彎兒,會說成灣灣子。衣服有個窟窿,就是洞洞子。

喊人名字,也喜歡疊字。

如張三,會叫三三。

各地風俗,其實是人世間一大別致景色。

劉景濁就很喜歡風泉鎮裏,大家夥兒端著碗去別家聊天兒,閑話一大堆,最後捧著空碗回家。

那邊兒老人,會把不知道哪兒聽來的故事將給後輩兒孫,也有個專門的詞兒,叫講古今。

少年時的劉景濁,曾以為是那個經字,後來才知道,是古今,而非古經。

古今多少離奇事,都在村頭兒老漢笑談中。

出城之時,劉景濁已經發現,有個少女一直跟著自個兒。

某人就納悶兒了,老子長得也就那樣,怎的這麽招這些個小孩子喜歡?

顧衣玨那個不著調的就曾說,要是自家山主放開手腳去忽悠人,山上肯定一堆小妹妹。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在劉景濁之外的人麵前提起。

從前半夜跟到了後半夜,劉景濁幹脆在路邊兒林中生起一堆火。

我倒要瞧瞧,你能跟多久。

沒過一會兒,劉景濁閉眼假寐,很快就鼾聲如雷。

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終於躡手躡腳的走來。

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灰色長衫,頭頂布冠,臉上還摸著黑灰。

這女扮男裝,壓根兒就瞧不出是個男的嘛!你擱這兒過家家呢?

少女擦了擦額頭汗水,小聲嘀咕道:“這大熱天的,泡冰水都來不及,居然還生火?”

確實,離洲四季都是三伏天。就跟鬥寒洲一年到頭兒也走不到夏天是一個道理。

剛剛嘟囔完,少女盯著那年輕人看了半天,忽然就泄了一口氣,轉頭欲走。

正此時,劉景濁猛然睜眼,拔出柴刀,瞪眼問道:“什麽人?”

聲音尚未落地,年輕人嗖一聲起來,已經把刀架在少女肩頭。

“你要幹嘛?”

凡俗少女,被一把冰涼柴刀抵住脖子,居然沒有多少懼怕意思,倒也有趣。

自以為是少年人的少女輕輕推開點兒柴刀,開口道:“就是看你大熱天生火,好奇,所以來看看。”

劉景濁收回柴刀,“我這人天生怕冷。”

少女哦了一聲,已經轉頭走開。

劉景濁笑了笑,開口道:“跟了我一路,就說這個?”

少女也是一愣,心說這人是裝的?是了,畢竟是煉氣士。

少女轉過頭,輕聲道:“我是看你揭了那懸賞令,所以問問你想不想掙那枚去泉兒。”

劉景濁故作驚訝模樣,“你是那金主?”

少女輕聲道:“是,卻也隻有那一枚泉兒,你瞧著不靠譜兒,算了吧。”

某人瞧著神色無異,事實上,早在腹誹了。

就這麽幹脆的吐露家底兒,也不怕被人聽見,搶了麽?

“真有錢的話,這活兒我接了。”

少女轉過頭,笑道:“還是算了吧,你怕是打不過那個畜牲,去了也是送死。”

這麽說話可就讓人有些下不了台了。

劉景濁一步上前,略微揮手,抖擻了一手符籙。

少女眼睜睜看著麵前有病似的年輕人舉起刀,冷不丁一下,居然割下自個兒首級。

如此場麵,她居然也是平平淡淡看著,並無驚訝。

那人首分離的年輕人身上閃過一束光華,人身變作了兩截兒木頭。

真身坐在火堆旁,輕聲問道:“你不怕?”

少女猛然轉頭,瞧見了那個毫發無損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怎的,居然生出一個荒誕想法。

是不是這個人,真能幫我報仇?

少女壓低了嗓音,“看多了就不怕了。”

頓了頓,少女問道:“真打算接?事先說好,我要見著了那人首級,才會給錢。”

劉景濁笑道:“總得給個理由吧?為什麽殺人?要殺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沉默了片刻,少女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算了,你做不成的,但還是謝謝了。”

說完後便轉身離去,卻不是往白炭城方向,而是往西南。

這姑娘,該不會是想以凡人之軀去報仇吧?

劉景濁急忙追去,一臉訕笑,“別介啊!可以談的嘛!實在不行,五枚五銖錢也行啊!”

少女轉過頭,輕聲道:“神遊境界,你敢去,打得過嗎?”

劉景濁一瞪眼,“這不就有點兒瞧不起我了?別說是個神遊境界,登樓又怎麽樣?老子也不是沒殺過啊!”

少女越發失望,無奈道:“夢裏殺的?”

她雖然無緣引氣入體,但至少也知道,真正厲害的人,是不會說自己厲害的。

“你不怕死?”

年輕人咧嘴一笑,“我更怕窮啊!”

少女沉默片刻,開口道:“那行吧,你要是真能殺了他,一枚泉兒我給你。”

反正我也沒幾天活頭兒了,等不及真正有本事的人去揭下那張懸賞令。哪怕沒人去揭榜,臨死之前,總要去試試嘛!

說來說去,其實還不是錢太少了。

劉景濁搓了搓手掌,訕笑道:“那,先給點兒定金成不??”

少女輕聲道:“人殺了才有錢,想騙錢,沒有。”

劉景濁便問道:“那你為什麽要殺那個並靈山山主?”

少女咬牙切齒道:“他殺我全家,我殺他,天經地義吧?”

劉景濁笑道:“還是個得分個是非曲直的。”

見少女神色不善,劉景濁問道:“我叫劉見秋,是個劍客,你呢?”

劍客??你腰間挎的那是劍啊?我隻是不是煉氣士,並不是傻子!

不過少女還是說道:“姓白,單名一個寒字。”

劉景濁當時樂的合不攏嘴。

“我的徒弟,也姓白,這不巧了嘛??”

忽然啊了一聲,一隻靈氣箭矢已然射來,年輕人被一劍射飛,一隻草鞋飛的老高了。

兩道身影幾乎一同到此。

我就說嘛!那道劍氣肯定是以符籙發出的。

白寒苦笑不已,呢喃道:“天底下就沒個好人了嗎??”

結果她再一睜眼,發現那個光著一隻腳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兩人身後,一柄柴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另一人,被他一隻手按住了腦袋。

年輕人咧嘴一笑,“別動,打劫!”

怎麽就不信邪呢?我哪兒不像劍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