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靠邊站

劉景濁落座主位,確確實實也是元嬰境界,可事實上,來的隻是一道符籙分身。

在場眾人,即便看得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

桌上有外人,不好說什麽,便隻是吃飯。

劉景濁舉起酒杯,說大人喝酒小孩兒喝甜胚子,熱熱鬧鬧過年,今晚上大家一起守歲。

白小豆雖然笑的很開心,但劉景濁知道,桌上一個肉菜都沒有,大家太照顧她,反而讓她覺得,因為她一個人,大家過年都沒有吃上肉。

飯桌上陸續離開人,陸青兒跟袁塑成帶著白小豆,三個不算大的孩子在河邊放煙,今夜沒什麽忙的,幾個男的坐在飯桌上喝酒,女子便坐了一排在門口,看著被煙映紅的天幕。

方才飯桌上,劉景濁並未主動與姬聞雁攀談,這會兒喝了幾杯酒,劉景濁主動走過去,敬了酒,輕聲說道:“舅舅要是不想回去,留在青椋山就好,我給你養老保。”

上山數月,這個佝僂漢子始終深居簡出,言語極少,不合群似的。

可這一聲舅舅,還是讓他抬起頭來,握酒杯的手掌都抖了抖。

一碗酒大口悶掉,姬聞雁沉聲道:“對不住,我本事太小,沒能救下你娘。”

劉景濁幫著姬聞鯨添酒,輕聲道:“隻要去了,我就當您是舅舅。先前實在是處於緊要關頭,這才沒有

至於姬聞鯨,嗬嗬,他當的起舅舅二字?

姬聞雁又灌了一口酒,苦笑道:“我被人打斷了脊梁,這輩子都直不起腰了,沒什麽好幫你的。總之,下次姬聞鯨要是還敢對你出手,我跟他拚命。”

就因為這一聲舅舅,拚命,值了。

其實話也沒說多少,姬聞雁喝酒一碗接一碗,很快就醉了。劉景濁把他扶回客邸,偌大的新宅子,就一個人住。

劉景濁轉身走出門,忽然就聽見屋子裏有人嚎啕大哭。

“景濁啊!對不住。”

劉景濁擠出個笑臉,輕聲道:“我娘還有個家人,我很高興。”

下山路上,池妖妖等到劉景濁,開門見山道:“我師傅說你要給我個東西,我等不住了,想回長安。”

劉景濁隻說讓他去落冰潭,便瞬身去了客棧那邊。

畢竟隻是個符籙分身,哪兒有本事分出一縷火焰來。

客棧二樓,許臨提著一壺酒,癡癡看著白舂,嘴角都要咧到眉頭處了。

劉景濁瞬身落下,對著許臨微微拱手,笑著說道:“其實許先生不必這般委屈自己,隻需要找到耿季,讓他親手寫一封聘書,許先生便不用再擔心自身陰氣傷到那些個孩子的。”

畢竟是個鬼修,若不用些手段,極其容易讓書院那些個孩子沾染陰氣。雖說孩童陽氣足,卻也禁不住一個元嬰鬼修長久浸染。所以許臨就想了個笨辦法,他找張五味求了一道符籙,有那道符籙在,孩童無虞,可他許臨便得吃苦頭了。

許臨作揖道:“劉山主,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想留在這兒,給她擋災而已。”

擋災?劉景濁無奈一笑。

一隻妖一頭鬼,誰給誰擋災呢?

劉景濁好奇道:“所以說,白姑娘身上那道禁止,真跟你有關?”

許臨苦笑道:“是前塵舊事了,但是,我欠她的。”

劉景濁點了點頭,沒有多問,走去了一樓酒桌邊兒。

好家夥,百節跟路閡劃拳喊號聲音震天響。一問才知,百節已經下去三壇子酒,路閡隻喝了三杯。而且百節不贏夠十三拳,路閡就不換人。

意思就是,隻要百節能讓路閡輸夠十三拳,那他不喝都行。

劉景濁笑了笑,走去了顧衣玨與張五味那邊。

“乞兒峰那邊兒回信沒有?”

顧衣玨點頭道:“回了,姚宗主回信說,木魚宗那邊兒,會由首席供奉親自來接陸青兒回鬥寒洲。”

劉景濁有些吃驚,“首席?親自來接?”

顧衣玨點頭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事實就是這樣。還有一件事,是溫山君傳信,說已經把潭塗姑娘他們直接放在了鹿尾渡,省去了不少路程,估計三月前後就能到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忽然轉過頭,笑著問道:“會不會覺得無聊?畢竟青椋山上,無妖可殺。”

張五味輕聲道:“我挺無聊的。”

劉景濁氣笑道:“你他娘的是個道士,你挺無聊的?”

張五味轉過頭,認真說道:“我想出去轉轉,就在景煬境內,不走遠。”

“怎麽忽然想出去走走了?”

張五味赧然一笑,撓頭說道:“總這麽吃閑飯,怪不好意思的。不走遠,樊姑娘走之前,我肯定會回來。”

劉景濁點了點頭,“那行,反正到時候遇上麻煩了就喊顧衣玨。”

一旁的白衣劍客扯了扯嘴角,心說真要是有麻煩,還用得著我?

顧衣玨傳音說了句:“流離郡境內,又起了三座山頭兒,雖說都跟五龍衛那邊兒報備過,也批下來了,但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三座山頭兒,好像要在三個地方包抄咱們似的。”

劉景濁答複道:“不用管,青椋山開山之前,隻要他們不打上山,一概不理會。還有,青泥河水神到任之後,別太欺負人家。等啥時候我得跟老三鬧別扭了,便也隻能委屈那位水神當個受氣包了。”

顧衣玨忽然問道:“真身那邊兒?”

說起這個就有些頭疼了,劉景濁歎息道:“破境金丹之時是在一方小天地,是得一位曾經殺上神霄天的老前輩贈予劍意劍術,同時得來了半數上古雷神真身的雷霆真意。我那枚金丹,即可以算作純粹雷丹,也可以算作純粹劍丹,再加上我身懷一道真火,可黃庭宮就一把椅子,他們現在正在打架。”

顧衣玨一愣,“什麽意思?”

一晃神功夫,顧衣玨不敢置信的轉過頭,豎起了三根手指頭。

劉景濁點了點頭,唉聲歎氣不止。

可在顧衣玨眼裏,這家夥就是臭顯擺啊!

三個字脫口而出,“畜牲也!”

白小豆終究是歲數太小,前半夜就沒停下放煙爆竹,還沒到子時,便已經趴下睡著了。

少年少女坐在客棧不遠處那個石拱橋上。

一個雙手托腮,嘟囔道:“我怎麽就不想家呢?小木匠,你呢?想不想家??”

另一個靠在欄杆上,搖頭道:“早先是師傅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現在青椋山就是我家。”

陸青兒撇嘴道:“我反正是覺得劉見秋挺不靠譜兒的,當山主的,幾個月不露麵兒,一出來就喝酒。”

她還不忘嘟囔一句,“一幫小氣鬼,大過年的,連個肉都沒有。”

袁塑成直接掏出來幾塊兒碎銀子遞過去,“這些銀子夠吃一頓肉了,你要是想吃,去城裏。”

陸青兒撇嘴道:“我不喜歡那個白小豆,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喜歡她。”

袁塑成沒有著急收回手,隻是問道:“你為什麽不喜歡小豆子?”

陸青兒撇嘴道:“那丫頭傻乎乎的,上次我捉了隻兔子,在橋底下偷著烤呢,被她瞧見了,我問她吃不吃,結果她對著我哈哈一笑,扭過頭就跑了。不就是因為她是劉見秋的徒弟,也是因為她不吃肉,大家夥兒才都不吃肉的麽?矯情。”

袁塑成瞬間收回受傷,皺著眉頭,沉聲道:“你要是被你娘割自己的肉才養活了下來,你吃的下去肉嗎?”

少年人板著臉起身,一甩袖子就走了。

陸青兒愣了好半天,終於明白了袁塑成是什麽意思。她忽然想起那個小丫頭的笑臉,隻覺得臉蛋兒發燙,直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她返回青椋山下那個茅廬,詢問樊江月,自己是不是讓那個小丫頭想起難過的事兒了??

樊江月隻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你口中的劉見秋,算是朋友的?”

陸青兒當然點頭,可樊江月又說道:“那我要是告訴你,是他間接殺了我弟弟,然後又一劍斬了我幹爹呢?”

白衣少女目瞪口呆,於是她聽了一個故事。

客棧那邊兒,一樓隻剩下劉景濁與龍丘棠溪二人。

兩人各自坐在長桌一頭,一個傻笑不止,盯著住在心中的女子。另一個瞪著眼,罵道,狗眼,看啥呢??

忽然之間,劉景濁眉頭皺起,暗道一聲不好。隨後人身便化作一張符籙,飄飄然落在桌上。

落冰潭內,池妖妖邁步走了進去,所謂落冰潭,原來隻是山穀中有一處寒潭。

她老遠就看到那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坐在一塊兒石頭上,低著頭,雙手拄劍,身邊還放著一柄木劍。

池妖妖直接開口道:“到底是什麽東西?給不給我??”

話音剛落,年輕人猛地起身,周身雷霆環繞,可緊接著雷霆像是被人扯回體內,又是熾熱火焰氣息散開而來。

池妖妖趕緊後退幾步,心說這是作什麽妖呢?

結果年輕人冷不丁自言自語起來,“咱們到底誰做主?”

一道綠衣身影瞬身到此,一把拉起池妖妖便退出了落冰潭。

兩人前腳剛走,一道潑天劍光便如同潮水一般於落冰潭散開,所到之處,有如雷火天罰。

這個冷冰冰的少女終於神色變了變,轉過頭問道:“這……隻是元嬰?”

劉景濁黃庭宮小天地之內,雷霆火焰鬧的不可開交。

可忽然一道劍光襲來,雷霆也好,火焰也罷,盡數散去。

有人青衫持劍走進黃庭宮,徑直邁步走向高處座椅。

年輕身影落座高處,微微低頭,雙手重疊拄劍,對著下方天地二魂說道:“我是個劍客,你們都得靠邊兒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