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眾所周知,過去京城一直都有人燒煤,特別是那些王公貴族。

後來民國時代,京西的煤窯旁通了火車站,煤這東西便堂而皇之地穩居京城能源之首。

所以煤鋪遍地開花,很多城裏人已經開始用起了煤炭。

很多京城人每天籠火做飯、燒水沏茶、洗澡和冬季取暖,都離不開煤炭。

建國後,一九五七年,更是有不少報紙宣傳蜂窩煤的好處。

然而,直到一九六零年,首都才有十二萬多戶居民使用蜂窩煤做飯。

煤炭的好處是毋庸置疑的,但它昂貴的價格,也讓很多窮困家庭望而卻步。

老許家現在有四個勞動力,在整個南鑼鼓巷來說,都算得上不錯了。

可還是用不起煤炭啊。

劈柴過去有賣的,五分錢一斤,但哪能花這冤枉錢呢?五十年代,會找點破木頭當劈柴,再不濟找點樹枝子。

建國後,菜市場每天都有人賣柴,價格也不算特別貴,一分錢一捆。

不過,這種柴就不是好的劈柴了,而是很普通的木柴。

照理來說,一塊標準蜂窩煤的價格則是一分錢,一捆木柴的價格也是一分錢。

傻子都知道選擇蜂窩煤了。

但煤炭是限量供應的,其次煤炭需要煤票才可以購買的。

基於這些原因,老許他們才一直燒柴而不是燒煤。

“爹,我要去上班了,晚上回來再跟您說。”

許多年說了一句,然後腳底抹油,推著自行車一溜煙兒就跑了。

大部分年輕人都不願意聽老一輩兒的嘮叨,總覺得老一輩兒他們很煩,來回都是那些話,跟唐僧念經沒什麽兩樣。

何況許多年自己上輩子就是快退休的人了,更不喜歡被人管著。

使用煤炭燒火做飯是京城未來的大勢所趨,不管怎麽樣,正府都會推動煤炭的使用和發展。

就像報紙上宣傳的一樣,蜂窩煤這樣優質的能源,就應該替代木柴和其他燃燒不充分的煤球等能源,成為京城的主流。

畢竟蜂窩煤幹淨,也不像木柴,對大自然造成極大損壞。

京城西邊的山脈叫太行山,太行山的另一邊就是赫赫有名的毛烏素沙漠了。

關於毛烏素沙漠的形成,隻要稍微懂點曆史的人都知道,以前毛烏素這塊地方可是綠洲。

由綠洲變成沙漠,就是因為植被減少,人類對綠洲的過度開發且不治理導致的。

從五十年代開始,陝北防沙造林局的成立,標誌著人們對毛烏素沙漠治理的開始。

正府層麵對於植樹造林的環境改造有著非常清醒的認知。

京城每年的十二月到一月份,以及三四月份,都會有令人厭惡的沙塵暴天氣。

而這些風沙,基本上都是從長城外的毛烏素沙漠等吹過來的。

因此,在YL市長城一線以北一帶建立防風林帶,治理毛烏素沙漠,改善環境,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而推廣蜂窩煤,減少老百姓使用木柴的政策,也是改善環境、治理環境的一些延伸措施。

誰不知道木柴價格便宜呢?

像老許他們,城外就有不少枯樹枝,隻要願意花點時間,就能去城外搞點木柴回來。

對於老百姓而言,時間最不值錢,他們多得是。

即便如此,在大勢所趨麵前,個人是無力阻攔的,也無法阻擋。

騎著二八大杠回到單位,許多年剛到門口,就收到了莫成友他們帶著笑意的問候聲。

隻不過這笑容,多少有些猥瑣和浪**。

昨天晚上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今天一大早就來上班,莫成友他們笑容裏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對此,許多年隻是微笑點頭回應,懶得跟他們瞎扯淡。

昨天去參加婚禮的人,當然不包括他們,但保衛科科長殷旭東自然是到場參加了。

還好殷旭東此時沒在,要不然,此刻帶猥瑣笑容的人還得多一個。

停車的時候,計春耕也剛巧到了,許多年還沒開口打招呼,對方便已經笑著打趣道:

“你這新郎官這麽敬業呢?來那麽早幹嘛?不多陪陪你的小嬌妻啊?”

年輕人剛品嚐了禁果,正如膠似漆的時候,哪個願意離開溫柔鄉啊?

“主任,那我現在回去?”許多年微笑著反將了一軍。

別人怎麽樣,他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定力還算可以,而且他本身就是一個極為自律的人,目標感非常強烈。

從五八年到八十年代,用二十年左右的時間去實現退休生活,這不過分吧?

如果不是這年代想要去港島,幾乎沒有可能,要不然他都跑了。

畢竟他可不是婁家,說跑就跑,他的人脈、資金等等也不足以支撐他。

計春耕麵色一僵,瞪了他一眼道,“來都來了,還跑回家裏去幹嗎?趕緊上班去。”

頓了頓,接著又道,“還有,今天不許請假!”

許多年笑了笑,不以為然地點頭。

跟主任混熟了就這點好,私底下的聊天,還是很隨意的。

走進辦公室,陳小嫻她們滿臉驚訝地盯著他:“組長你怎麽來上班了呀?”

“我怎麽就不能來上班了?有人頂替了我的位置嗎?”

一屁股坐在工位,心知她們想要說什麽的許多年,直接把話題給攪渾了:

“剛才在樓下,我碰到主任了,主任說,我們第五設計室啊,太過散漫了,今天要給我們增加一點任務……”

頓時,陳小嫻她們便哀嚎了起來。

要命啊,又要增加任務?

這波嚇唬起效了,許多年心裏樂嗬了起來,已經開始給自己倒水了。

現在這倒水的事兒,已經用不著他親自來了。

陳小嫻她們五個女同誌,經常輪流幫他倒水,除非他比她們來得更早,否則都是她們幫忙倒水的。

今天上午的時間,還是摸魚看書,沒什麽好說的。

就是被騙的陳小嫻等人,中間朝他翻了好幾個白眼,但並不影響他繼續看書。

秉承技多不壓身的原則,他已經把跌打秘方給通讀了一遍,肯定做不到倒背如流,但從頭背到尾,完全沒有問題。

做到這一步後,已經是極為不易,畢竟跌打秘方這本書可不薄呢,整整一百二十七頁紙,上麵除了大約有二十頁左右的插圖之外,其他可全都是文字呢。

講述跌打損傷這一塊,涉及的地方很多,很多醫理,許多年隻能做到背熟,盡量去理解,但大部分依然無法理解。

指望一個隻有生活常識卻沒有醫理知識的人去了解通透這些,還沒有名師教導和花費時間學習,怎麽可能嘛?

臨近十一點的時候,許多年便換了一本書。

診脈三十二辨這本書,內容也是一樣很多,講述得很係統,而且還列舉了不少醫治病例。

講真的,隻是翻看了前麵五頁書,許多年都覺得非常有用。

由於看得津津有味,導致中午下班時間到了,他都不知道。

陳小嫻她們看著還在認真看書的許多年,暗暗稱奇,到底在看什麽書呀?這麽入神?

帶著好奇心,陳小嫻拉著胡淑芬一起,悄悄咪咪地來到了許多年身後,終於看到了書頁內容。

醫書?講經脈診斷的?

隻是稍微看了一下,她們便看出了大概名堂,陳小嫻不由突然開口道:

“組長,你想要學醫呀?”

“呼,嚇我一跳!”許多年手抖了一下,生氣地瞪了兩人一眼。

他本來在非常認真地看書,看得正過癮呢,沒突然打斷,不生氣才怪呢。

“你才想要學醫呢,你們全家都想學醫。”

陳小嫻:“……”

雖然她總感覺許組長在罵人,但又找不到證據,所以也隻能幹瞪眼。

就是許組長為什麽這麽大的反應?難道是因為自己嚇著他了?

“組長,您用不著這麽大的反應吧?”胡淑芬呆呆地說道,心底跟陳小嫻一樣驚詫於許多年的反應。

許多年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難道沒聽魯迅說過一句話嗎?”

“什麽話?”

此時,夏嵐她們也在聽著,魯迅說過的話可多了,誰知道呀?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噗嗤!

辦公室內還沒走的組員,全都笑了出來,紛紛表示組長這話說的還挺押韻的呢。

“什麽押韻,你們是沒有體會過學醫的痛苦,所以還能笑得出來……”

頓了頓,許多年接著說道:

“有時間你們可以去了解一下,問問那些醫生就知道了。”

說罷,他便收拾東西,離開了辦公室。

他一走,陳小嫻她們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卻還在討論這件事。

幾人在食堂裏討論得正高興的時候,剛巧被旁邊經過的醫務室醫生車琦給聽到了。

“不好意思,同誌,你們剛才是在討論診脈三十二辨麽?”

作為一名醫生,車琦本身對中醫也是極為好奇的,而且她最近本來就在學習中醫,自然更加敏感了。

陳小嫻她們好奇地點頭,便又聽車琦說道:“你們是新來的醫學生嗎?這裏是設計院,不是醫院啊,你們怎麽在這裏的?我以前好像也沒有見到過你們的?”

設計院本身就是一個一千多人的小江湖,並且不少部門都還是去年或者今年才整合在一起的,不認識也很正常。

而醫務室裏的醫生,大部分時候在醫務室裏看書學醫,少部分時間看一些頭疼冷熱等小疾病之類的事兒。

聽到她的話,陳小嫻她們連連搖頭解釋了一下。

解釋之餘,胡淑芬突然又想起了剛才許組長的話,不由好奇地問道:

“車醫生,我想問問你,對你們醫生來說,是不是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呀?”

這話一出,車琦也呆了一下,旋即樂道:

“還別說,你說的這話是真的,我之前學醫的時候,就有同學跟我們說過這句話了……”

“總結得還是挺到位的,不過呢,我現在倒是勸人學醫功德無量……”

前麵一句話,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這句話早就有人說過了,而且民間一直都是這麽流傳下來的。

近現代就不說了,光是古代一位合格的中醫,一般都需要三年抓藥學徒、三年跟隨師傅看診、三到五年獨立看診,大概十年左右才可以出師。

當然了,古代的中醫都是師承,規矩多,學習時間長,是很正常的。

如果遇到有天賦的學徒,三到五年出師也很正常。

不過,中醫浩瀚,誰也不敢說自己就可以醫治天下所有疾病。

“對了,你們組長要是想學醫,以後可以來醫務室互相討論學習的……”

車琦謙虛地說道,然後笑著點點頭離開了。

回到家的許多年,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午飯是秦淮茹做的,都不用問,光是看著桌上的菜,許多年就知道了。

“小茹,上次我帶回來的米,還有麽?還有啊?”

“那好,晚上做點米飯吧,我想吃米飯。”

吃飯的時候,許多年如是提議,秦淮茹微笑點頭應了下來。

對他的要求,她從來都是無條件答應的,也很少會去問什麽。

但周紅梅卻皺眉說道,“你怎麽就那麽嘴饞?昨天剛辦完婚禮,今天又想吃好的?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大米是細糧,雖然許多年說的米,還是上次康永鬆領導家給的十斤大米剩下來的,但這個好東西,留著過節或有貴客來的時候招待,不可以嗎?

這麽拚命造,有再多的家底也不夠他敗壞的。

聽罷老母親的話,許多年深吸了一口氣,道:

“媽,你知道大米是不能放太久的嗎?時間長了,容易變質,而且也容易長出米蟲……”

“還有,大米是人家領導送給我的,我說我想吃了,您都要念叨幾句,我還不夠節省嗎?”

“這錢賺來就是拿來花的,我也不是過度消費,怎麽您就是這也不允許,那也覺得我浪費呢?我是把日子過得很亂七八糟了,還是越來越好了?”

“媽,我是真不想這樣說您,可您這樣天天管著我,我很累的……”

一口氣說了很多,餐桌上的氣氛頓時驟降了好幾度。

三小隻和許舞梅她們吃飯的聲音都小了好很多,幾乎微不可聞。

秦淮茹更是連連拉著許多年胳膊上的衣服,想要勸他不要再說了。

大嫂和二嫂則是默不吭聲地聽著,沒明白許多年怎麽突然反應那麽大?

之前周紅梅也說他,勸他節儉一些,可他都是笑嘻嘻地應著,扭頭就忘。

現在可倒好,連著說了好幾一段話,把周紅梅懟得臉色愈發難看。

啪!

周紅梅直接把筷子拍在桌上,“我就說了你一句,你就懟我這麽多句,老三,你翅膀硬了,我說不得你了是吧?”

許多年無奈,“媽,我是您兒子,你是可以說我,但咱就事論事,沒有道理的事兒,您總不能說我吧?”

“我讓你節省一點,好好過日子,這有錯嗎?”

“沒錯,您出發點是好的,可您天天都這麽管教我,而且這大米放久了確實不好……”

唰!

見許多年又繼續說教,周紅梅氣得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話不吃了,就起身出去了。

見狀,秦淮茹連忙起身去勸了,範招娣和胡美鳳也跟著出去了。

門口外邊,三個妯娌還在勸說周紅梅,對麵的閻大媽笑眯眯地關心了一句,頓時引起周紅梅的吐槽,帶著閻大媽就說了不少話。

本來是想看好戲的閻大媽,聽到他們老許家晚上要吃米飯,整個人也無語了。

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凡爾賽?

要知道,她家幾乎頓頓都是紅薯、土豆等粗糧,關鍵還是限量,隻能吃半飽的量而已。

結果,對麵的老許家,居然因為晚上要不要吃白米飯的事兒,吵了起來?

在閻大媽看來,這純屬就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因為這個而爭吵。

要不然,哪有精力吵啊?

她家吵架都是奢侈,因為吃不飽,沒有力氣吵架。

吃得飽的家庭,像後院二大爺家,就是吃飽了撐的,沒處消遣才會天天打孩子的。

門口的事兒,對許多年沒有半點影響,依然我行我素地吃著飯。

想要分家,就得把矛盾激化一下,才能更加順理成章。

畢竟分家分的不是房子、畚箕、菜刀等家產,分的是家長裏短和不同的生活習慣。

許多年受後世思維習慣影響,但來到這個世界那麽久了,也在盡量習慣這個世界。

可不代表他要完全節儉,畢竟人家二大爺不也一樣吃得肥頭大耳嗎?

康永鬆、程仲雲他們這些,不也是照樣過日子麽?

有這個能力,稍微吃得好一點,又不是什麽違法犯罪的事兒,咋吃細糧在周紅梅看來,都成了罪大惡極了呢?

三小隻則是擔憂地看了看外麵,然後小聲跟她們三叔道,“三叔,我們支持你,奶奶好凶哦。”

許多年聞言,登時樂了,“你們這樣說你們奶奶,就不怕她知道了打你們屁股嗎?”

“不怕,奶奶隻是凶你而已,又不是凶我們。”許衛東仰著脖子,嘴硬道。

隻見他三叔嚇唬他道:

“難道你不怕三叔去告狀嗎?”

小家夥頓時傻眼了,他的兩個姐姐和小姑都樂得笑出聲了。

然後就見小家夥小聲可憐地哀求道:“三叔我錯了,你不要去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