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約定
祁諾泉水般清潤的聲音盈滿了蕭苑的耳廓裏，她望向祁諾墨色的眼睛。
她倒是沒想到祁諾會說這樣的話，她教的學生確實不多，但喜歡讓別人叫“小朋友”的可絕對不多。
祁諾猶豫了一下，心都提了起來，她慌慌張張的解釋：“我家人也會喊我小朋友，你喊也正常。”
語氣說出來卻是連貫的，並沒有反映出她內心的不平靜來。
見到她這樣，蕭苑突然想起今天遇到的莫芷彤來。
老師確實會對努力的學生感到欣慰，也會對像祁諾這種別扭的好學生多了幾分別樣的關注。
蕭苑看向祁諾略顯正經的神情，垂眼看她：“那好吧。”她字正腔圓的吐字中又不自覺的摻著些許淡淡的氣息：“祁諾同學。”
祁諾的瞳孔驟然緊縮，臉上的熱氣怎麽都壓不下去。
她說：“嗯。”
似乎被祁諾的反應逗笑了，蕭苑將黑色發絲掖到耳後，肩膀卻在微微的顫抖，喉嚨裏發出細碎的淺笑聲。
蕭苑善解人意的說：“我不會在其他人麵前喊的。”
不會在其他人麵前喊…
這是約定嗎？
還有，這是說她還要這樣自己喊自己嗎？
祁諾突然覺得自己在做語文閱讀理解，簡單的話語都能被她想出個無數解釋。她看了蕭苑一眼，抿了抿唇：“我記住了。”
“嗯？”她的聲音太低了，蕭苑聽不見她的小聲呢喃。
祁諾搖了搖頭說：“沒事。”
兩人走到了錦風園門口。
蕭苑停了下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表，道：“祁諾，太晚了，到這裏可以了。”
祁諾偏頭看了一眼園區，她略微抿了抿：“嗯。”
她還想知道蕭苑具體住在哪一棟呢。
“那老師再見。”祁諾禮貌的告別。
“等一下。”蕭苑攔住祁諾的動作，她低下頭來，從自己的袋子裏挑了一個蘋果遞給祁諾，眉眼彎彎的說道：“賠你。”
“嗯？”祁諾呆呆的看向蕭苑裏的蘋果。
蕭苑看出了祁諾的密碼，她細細的解釋說：“剛剛不是摔了一個嗎，這個賠你。”眉眼一挑：“是最大的了。”
耳邊有微風吹過。
伴隨著濃鬱的果香，亦有蕭苑身上淡淡的清香。
祁諾的目光落在的蕭苑的臉上。
她溫和的笑意清晰可見，月光映在她豔麗的五官上，愈發添了幾分柔和。
祁諾極快的低下頭去，伸出手接過來，語氣裏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歡喜說：“謝謝。”
回到盛雲園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園區裏幾乎都沒什麽人了，祁諾又加快了些許的步伐，往自己家走去。
路上的時候，祁諾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周尋給她發了一些消息，大約是向她吐槽今天加餐的味道之類的事情，她挑著回了兩句。
周尋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祁諾皺了皺眉頭：“…我不聽？”
“不行，我非給你說，也不算是秘密，謝應安肯定是要和你說的。”
“謝應安突然對一個女孩子有點意思。”
周尋似乎特別的激動。
“剛剛見到了人家女孩子，話都不會說了，他那麽一個臭屁的人。”
謝應安也長了副好皮囊，收到的情書也不少，隻不過一直沉迷於學習，除了和她以及周尋走的近之外，也沒見過謝應安和其他人走的近。
突然有了喜歡的人。
這確實是有點出乎祁諾的意料。
“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啊？”
祁諾：“不想。”
她收了手機，加快了往家裏的步伐，家裏還亮著燈光，祁諾壓低了聲音，躡手躡腳的往屋裏進。
陸沂青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從臥室裏出來：“你回來了？”
哪怕自家媽媽睜一隻閉一隻眼，祁諾也頗為的心虛，她站直了身體。“嗯。媽媽還沒睡嗎？”
她從袋子裏拿了個蘋果出來，笑容裏透出幾分討好：“媽媽，吃蘋果嗎？”
“……”
陸沂青注意到了祁諾身上髒兮兮的白色校服短袖和手上拎著的一大袋蘋果。
似想到了什麽，最終隻是搖了搖頭：“不吃，趕快去睡覺吧。”
“嗯，就去。”祁諾舔了舔唇：“媽媽，晚安。”
聽到臥室房門關住的聲音後，祁諾才將買來的許多蘋果放到了冰箱裏。
當然並不包括蕭苑送的那兩個。
她將特殊的蘋果拿回了自己的臥室，放在了電腦桌子上。
兩個蘋果一個又大又紅，另一個已經裂了一個縫出來，但祁諾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這個醜蘋果上。
她的腦海裏是蘋果滾落在地的情景。
蕭苑略微崴了腳，蘋果滾落，掉在了地上…
她亦想起了自己的手覆在蕭苑胳膊時的觸感，隔著涼爽的綢麵襯衣，她似乎也觸碰到了衣服下麵遮擋住的肌膚的溫度。
祁諾的臉開始滾燙起來。
明明是一樣的女性身體，蕭苑和她認識的女性長輩還是不太一樣的。
姐姐陸潭曾說：“雖然我們早就知道將來妻子的名字了，也不能太過美化她們，你看你宋辭姐，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看我鼻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要不是她實在長得好看，她又確實叫‘宋辭’，那我們絕對是死對頭。”她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這臉找啥樣的找不到啊。”
陸潭拍了拍祁諾的肩膀，囑咐說：“你別告訴她，我吐槽她。”
祁諾也曾偶爾會想過自己的理想型，她也難免會將那些東西都強加到‘蕭苑’的身上，但見到了真人，她發現蕭苑好像和她想的也不太一樣，到底哪不一樣，她又說不出具體的東西。
祁諾拿了家裏的照相機出來，她將兩個蘋果都拍了進去。
這樣應該會保存的很久吧，祁諾想。
祁諾拿了睡衣去浴室裏洗了澡，一片清爽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她用毛巾擦了擦頭發，也沒怎麽用吹風機吹，就那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坐在了電腦椅上。
她從書架裏抽了自己的筆記本出來，翻到最新的一頁。
祁諾提筆寫下幾個字。
【小朋友。】
【我不會在其他人麵前喊的。】
寫完之後，祁諾盯著這幾個字看。
明明是簡單的幾個字，她卻莫名其妙的覺得有點開心。
“啪。”她將筆記本合住。
緊接著從書櫃裏拿了一本英語習題出來開始複習。
——
祁諾走後，蕭苑也拎著一袋蘋果回了自己的家裏。
剛到家裏她便收到了朋友的語音通話，來電人是楚琳瑜。
蕭苑將蘋果放在桌子上後，她點了接通鍵。
“喵喵桑，過來。想媽媽了嗎？”
溫柔過頭的聲音順著電話傳到楚琳瑜的耳朵裏。
她吐槽道：“我每次聽到這個名字就真的很想笑。藍貓明明是英國品種，你非得取個日本名，奇不奇怪。”
喵喵桑和其他的藍貓差不多，兩歲多的年紀卻已經十八斤了。
這貓是她研究生時候學校裏的流浪貓，她研究生的時候喂了一段時間，後來畢業了便給貓做了檢查，一直帶在身邊。
喵喵桑聽到了主人的聲音，它慢騰騰的走了過來，抬起頭和蕭苑對視。
蕭苑蹲下身來，摸了摸喵喵桑肥嘟嘟的下巴。沒應楚琳瑜的調侃。
“怎麽樣啊？蕭老師。”楚琳瑜擔憂蕭苑現在的生活，語氣正經了許多：“那邊的學生怎麽樣啊？”
學生嗎？
周尋，莫芷彤，祁諾…
祁諾的身影在蕭苑的腦海裏停頓了幾秒。
她摸了摸喵喵桑的下巴：“挺乖的一群學生。”
“那就好。”電話那邊的人鬆了一口氣：“我也聽說了，說你現在帶的這個班級是一中的尖子生班，應該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
蕭苑握著手機的手一緊，應了一聲。
“你呢，好好上班就好了，千萬不能被那些事情打擾。”楚琳瑜囑咐道。
“嗯，我知道。”蕭苑應了一聲。
楚琳瑜工作比較忙，隻能趁著休息的時間問問蕭苑的具體情況，見她適應還算良好，便也就掛斷了電話。
——
開學一周後，因為高一高二也都來了，偌大的校園瞬間被擠的滿滿當當。
中午午飯的時候學校為了照顧高三，高三是比高一二提前五分鍾下課的，但食堂裏的人依舊極多。
“祁諾，你吃這個嗎？”周尋指了指自己便當裏的米飯：“我有些吃不下去。”
便當是周尋的媽媽做的，其他的時候倒是剛剛好的，隻是到了夏天，周尋的胃口就不太好，隻靠著手裏的冰棍過活。
祁諾倒是吃的是食堂裏的飯，她的食量要大一些，剛剛打飯的時候她有多加了點錢用來買米飯。
“我不用。”
“那謝應安你呢？”周尋偏頭看向謝應安，謝應安正吃得大快朵頤，周尋翻了個白眼，她嫌棄的說道：“你和祁諾吃的差不多，祁諾吃的慢條斯理，你怎麽這樣啊。”
謝應安手上的動作不停：“我都快餓死了，還不能多吃一…。”
他的話突然頓住了，一張俊臉都憋的有些通紅，緊接著他艱難的將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他偏頭看向祁諾的動作，學著祁諾的樣子挺直了背部。
祁諾：“……”
周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瘋了？”
祁諾回想了一下剛剛謝應安的動作，她順著謝應安的目光看去。
在不遠處的角落裏，蕭苑正左手拿著筷子低頭認真的吃飯。
祁諾的視力好，她一眼就看到了蕭苑餐盤裏被故意挑出來的香菜，她抿了抿唇。
她記得2月24日好像是“不吃香菜日”，她以後會記得陪她過的。
祁諾的目光看向周尋便當裏還未動過的黃瓜：“周尋，我能吃點黃瓜嗎？”
周尋震驚了。
“哇哦，你是被雷劈了嗎？竟然吃米飯以外的東西。”
祁諾：“…又沒那麽誇張。”她舔了舔唇說：“我有注意營養均衡的。”
周尋都不想看祁諾碗裏的飯，她將自己的便當推了過去：“吃吧。”
祁諾夾了塊黃瓜片塞在嘴裏。
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
蕭老師餐盤裏的黃瓜應該也是這個味道…
周尋覺得謝應安和祁諾都不太正常，她坐在謝應安的正對麵，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謝應安的目光一直在往不遠處瞄。
祁諾也在偷看，隻是她做的隱晦。
周尋也往後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人，她了然的說：“怪不得呢，原來是看到意中人了啊。”
祁諾倏的抬起頭來：“意中人？誰？”
“你看唄。”周尋偷偷的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莫芷彤唄，還能誰。”
“你給我閉嘴。”謝應安瞪他，他的臉都紅了一些：“你別瞎說。”
莫芷彤？
祁諾抬頭看了一眼，這回才看到蕭苑的旁邊坐了另一個人，確實是莫芷彤。
“原來是芷彤啊。我以為…”祁諾頓住了。
“你以為誰啊。”周尋又回頭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說：“還能是蕭老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