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道
她們在無聲地安慰莫芷彤。
—同時。
祁諾也注意到了蕭苑的手，突如其來的默契讓她突的感到一陣欣喜，她輕咬住下唇才止住了勾起的唇角。
祁諾率先收回自己的手，抬眼撞入蕭苑的眸子。
她的眸子裏帶著含著溫意，卻又帶著點其他的東西，純粹又溫和，極具親和力。
祁諾略微點了點頭，禮貌道：“謝謝蕭老師，我們先走了。”
“嗯，好。”蕭苑應了一聲好後，祁諾便和莫芷彤一齊並肩出去，兩人離得近卻沒有身體接觸。
蕭苑的目光落在兩人離開的背影上，一時間竟然沒有回過神。
趙誌成也往門外看了一眼說：“蕭老師，莫同學說話比較慢，但是個聰明刻苦的孩子。”
他想起來蕭苑應該還沒認全班級裏的學生，他嘖了一聲說：“莫芷彤，你的課代表，也就是那個稍微矮一點的女孩子。”
談到莫芷彤，趙誌成的話突然多了一些，語氣裏帶著幾分欣慰：“這小姑娘以前還是在普通班級裏呢，高一下的時候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下子進步了四百多名，高二就衝到小班來了。”
這件事蕭苑也是知道的，她接手的吳老師讓她多多照顧一下莫同學：“莫同學數學不是最好，但一直很努力，很聽話，就是人內向了一些，我讓她當課代表也是想讓她多多鍛煉一下。”
蕭苑又把之前的成績單拿出來看。
從成績單上看，莫芷彤的成績在班級裏並不出彩，但確實如趙誌成所說，她的成績一直在穩步上升，哪怕是進了尖子班，莫芷彤的成績也依舊在提高，尤其是數學，進步十分的明顯。
看到這樣的成績，蕭苑也難免的會對這個叫莫芷彤的學生多了幾分像趙誌成語氣裏的欣慰。
刻苦努力且進步這麽多的學生，少有老師不對她多關注一些的。
出了辦公室門後，祁諾注意到莫芷彤的臉紅通通的，臉上還熱出了一些汗，她往旁邊去了一些，沒給對方太多的壓迫感。
說道：“芷彤，你臉很紅，需要我陪你去洗個臉嗎？”
聞言，莫芷彤搖了搖頭。“不，不用。”
說完，少女便轉了個頭，高馬尾在空中劃下了一個弧度，隻留給祁諾一個纖細的背影。
祁諾也沒多想，她拿起手裏的蘋果看了一眼。
蘋果上麵還用金色的標簽紙打了字“永栗蘋果”，這個牌子的蘋果，祁諾之前倒是沒有聽過。
不過永栗這個地名倒是聽過的，距離上杭市大概有一千多公裏。
應當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吧。祁諾想。
回到教室後，周尋還沒將作業本收齊，見祁諾手裏拿了個蘋果略微奇怪地問道：“祁諾，從哪搞的蘋果？”
“是蕭苑老師給的。”祁諾拿了幾張紙放進抽屜裏，將蘋果放到幹淨的紙張上麵，動作間透出幾分小心翼翼。
“誰？”周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她頓了一下才道：“哦，剛來的數學老師啊？”
祁諾說：“嗯。”
“那你說什麽蕭苑老師啊，直接說數學老師不就好了嗎？”周尋頗顯詫異，緊接著她又挑了挑眉：“那你現在要吃嗎？用不用我幫你借個水果刀？”
“不吃。”祁諾的眼神溫和了一些：“我晚上拿回去。”
“行。”周尋沒再多說什麽了。
祁諾坐在第四排的窗戶邊上。
這時候教室沒開空調，窗戶都是打開的，熱氣一股股地向她襲來。
她略微眯了眯眼睛，盯著毒辣的太陽看了一眼。
緊接著她收回了目光，晃眼瞥見周尋已經收齊了作業，祁諾略微一思索站了起來，她左手一伸將周尋的水杯拿了過來。
她攔住周尋說：“周尋，我去接杯水。”
“嗯？”周尋看了一眼祁諾拿著的自己的水杯，她應了一聲，動了動腦袋，示意她：“走。”
祁諾緊跟上去。
開學第一天，學校裏供學生使用的飲水機還沒啟用，學生們隻能去買礦泉水或者去用辦公室裏的飲水機。
不過哪怕是高三，學生們對老師還是有著莫名的畏懼，一般不會主動去辦公室。
但因為有周尋在，班級裏常有人讓周尋去辦公室裏接水。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辦公室走去，多是周尋在說，祁諾在聽。
謝老師並不在辦公室，周尋將暑假作業放在桌子上後，她和祁諾走到了飲水機旁，她拿著水杯，壓低了聲音說：“你是要冷的，溫的，還是熱的？”
祁諾隨口說：“熱的。”
飲水機旁邊便是遮光簾，祁諾略微舔了舔唇，她走到遮光簾處輕輕地拽了拽簾子，遮光簾已經用了好多年了，稍微一動便是咯吱咯吱的響聲，祁諾注意著節奏，小心翼翼地動作著。
偷跑出來的陽光被一點點地捉了回去。
蕭苑手臂上明顯亮出比其他地方亮的地方也一點點的變的黯淡了起來。祁諾嘴角染上了幾分笑意。
周尋接好了水，她壓低了聲音道：“走吧。”
祁諾瞥了一眼還在認真工作的蕭苑，道：“嗯。”
出了辦公室門之後，周尋注意到了祁諾手上的髒汙，她疑惑地說道：“你去偷煤了啊？”
她腦袋往後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辦公室裏也沒煤可讓你偷啊。隻有一群天天想讓我們和試卷相親相愛的老師。”
祁諾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髒髒的手，皺了皺眉，顯然十分嫌棄。
但她突然說：“是想偷煤。”
“哈？”周尋摸不著頭腦。
祁諾去洗手間洗了個手，還用冷水輕輕地拍了拍臉，回了教室。
回教室的時候，她濃密的睫毛上還顫巍巍地掛著水珠，無形中多了幾分惹人憐惜的意蘊。
周尋急忙從自己的抽屜裏拿了紙出來遞給她：“趕快擦擦你的臉，別等會兒我也開始給你送情書了。”
“……”正一下一下地擦著，祁諾突然聽到了一陣規律的高跟鞋的聲音。
這聲音，是她不熟悉的高跟鞋的聲音…。
她猛地停下動作，往窗外望過去。
門外的人步伐不緊不慢，神色平淡中又帶著溫潤的氣息，肩頸線優越，脊背挺直，亭亭玉立，更添幾分古韻。
蕭苑也從外麵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祁諾，她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緊接著從前門進去了。
她一進去，躁動的教室便安靜了一瞬間，緊接著便是小聲的討論聲。
蕭苑朝著台下的學生微微地笑了笑，緊接著她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地用左手寫上自己的名字，字筆跡纖瘦卻極具力度。
蕭苑轉過頭來說：“我叫蕭苑，接下來就由我來帶你們的數學課了。”
她掃了一眼教室裏的學生，補充說：“你們有任何學習或者生活上的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教室裏安靜了一秒，緊接著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老師，你是混血嗎？”
蕭苑的長相實在是特殊。
學生們都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明亮的眼睛裏都帶著好奇的光。
“不是的。”蕭苑搖搖頭，她顯然不是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了，她溫柔地說：“我外婆是少數民族，我像我外婆。”
剛剛那個提問的學生嘻嘻哈哈地說：“那老師的外婆肯定也很好看。”
他用了個“也”字顯然也是在誇獎蕭苑的相貌了。
學生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蕭苑許也是常被學生調侃相貌，她點了點頭，舉手投足間帶著溫和的氣質：“嗯，我外婆是很好看。”
周尋雙手端著下巴說：“老師長這麽好看，說話也這麽溫柔，怎麽會是教數學的呢？”
“應該教語文。”周尋吐槽說：“萬惡的數學。”
祁諾的目光略帶欣賞，與其他的學生也並無不同。
但…
除了欣賞之外，她心底又難以抑製地生出一股隱秘的欣喜。
將來她會和蕭苑共度餘生。
她實在無法將蕭苑和其他認真負責的老師放在一起。
她從四歲到現在的十七歲，蕭苑這個名字她已經在心底記了快十三年了。
但不可否認，蕭苑於她而言還是個陌生人，她於蕭苑而言，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罷了。
她略微垂下眉眼。
想來她還沒有莫芷彤帶給蕭苑的印象深刻。
這一刻，除了見到蕭苑時的欣喜之外，祁諾驀地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早已做了許多年的心理建設，她還是略微有些緊張。
她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灑脫，在見到了蕭苑之後，她才知道，她還是挺擔心搞砸了她和蕭苑的關係的。
不知是不是祁諾的目光太過專注，蕭苑突然在講台上和她對視了一眼，還略微笑著朝她點了一下頭。
祁諾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祁諾看向蕭苑的時間實在久了一些，久到周尋都回了幾個vx上的消息，猛地感到蕭苑的目光，她心虛地說道：“祁諾，剛剛蕭老師是不是在看我啊。”她的神色略顯痛苦：“我這個手機還是偷偷買的，不能再被沒收了。”
“……”祁諾搖搖頭說：“沒有。”
去年一年周尋被沒收的手機都有三個。上次被沒收手機的時候，謝老師下了最後的通牒，如果周尋再被沒收手機，她就要斷了周尋的零用錢。
這件事情祁諾也是知道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被周尋藏在抽屜裏的手機，她道：“你還是別在課堂上玩了。”
周尋頗為難過地說：“我也不想啊，可是她們叫我大神哎。”
她低聲說：“我又不像你，遊戲隻玩消消樂。我媽都不玩的遊戲。”
“……”
下了課之後，不少的學生都圍在了蕭苑的麵前，嘰嘰喳喳地套取蕭苑的消息。
祁諾的目光不曾離開過蕭苑，隻是和剛剛相比確實是隱晦了許多，嘴上卻道：“我媽媽和媽咪也不玩。”
“啊？”
周尋反應慢半拍，過了一會兒她才明白過來祁諾是在說她媽媽和媽咪不玩消消樂的事情。
“拜托，你能不能別過了這麽久了又接著說，我都忘記了。”周尋翻了個白眼，控訴她：“你就不能在剛剛的時候說嗎？”
祁諾抿了抿唇說：“剛剛是數學課。”
“哦，也是，剛剛是在上課來著。”周尋了然似的點點頭：“你不喜歡在課上小聲說話的。”
周尋已經完全忽略了祁諾嘴裏的“數學”二字。
晚上放學的時候，周尋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祁諾：“等會兒去吃點東西嗎？”
學校不遠處附近有小吃一條街，晚上下課後經常有學生跑到那裏加餐。
她們今天放學稍微晚了一點，如果再不加快速度的話，趕到小攤的時候肯定有很多人在等了。
祁諾手裏還拿著蘋果，她搖了搖頭說：“我有點事情。”
她抬抬下巴指了指正站在窗口等她們的謝應安道：“你和謝應安一起去吧。”
“祁諾，你不去啊。”謝應安的表情略顯古怪，他道：“我們都一暑假都沒見過了。走吧，我請客。”
少年人的眼神略帶請求，祁諾也覺得自己太過不近人情，她想了想便應道：“明天去。”
謝應安和周尋也知道祁諾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得了祁諾明天的應約後，周尋便催促著謝應安趕快走了。
謝應安看了一眼祁諾說：“那祁諾，明天見。”
“明天見。”
祁諾收拾好東西的時候，教室裏已經不剩幾個人了，她手裏拿著蘋果往樓下走去了。
這會兒正是放學的高峰期，高一二雖然還沒開學，但隻高三的人流量也不容小覷，學校處處都是打鬧的學生。
祁諾避開人流，一個人走出校門，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小區附近的水果店。
不過是走了十幾分鍾的路，祁諾還是被熱出了一層汗。
水果店裏開著的冷風讓她舒服地眯了一下眼睛，她站了一會兒才開始動作起來。
水果店這時候也擠了一些結伴的學生。不用看校服都知道是一中的，她們圍在水果前商量著買水果。
“喂，那個是祁諾嗎？”
“好像是的。她之前參加校慶的時候就沒怎麽化妝，不是很好認嘛。”
祁諾似是沒聽到他們的小聲議論，她徑直走到了水果的位置前。
祁諾常在這邊買水果，老板周姨也是認識她的，她道：“祁諾，想換口味吃蘋果了嗎？”
她走過來指著幾個蘋果說：“這些蘋果都是又大又甜的。”
祁諾抬眼看了一下商標，她說道：“周姨，有沒有的永栗蘋果啊。”
“永栗蘋果的啊。”周姨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有的，在這裏。”
周姨領著她往攤位走去，絮絮叨叨地說：“永栗蘋果的蘋果倒是好吃就是貴了些，是普通水果的兩倍，買的人少，我這兒進的也不多。”
聞言，祁諾眼睛都亮了一些，她拿了袋子將蘋果裝了進去。
祁諾說：“我喜歡吃的。”
“你這是轉性了。”周姨笑嘻嘻地調侃她：“你和你媽咪一樣，都喜歡吃香蕉這種去皮比較簡單的水果。”
祁諾被她說得微微臉紅，她再次說道：“我喜歡的。”
“那你夠不夠吃啊。”周姨看了她袋子裏的蘋果：“原本都不準備進了的，既然你喜歡吃，下次還是交代你吳叔給你再弄一點。”
聞言，祁諾心底倏地一暖。她說：“不用的。我隻是突然想吃了，可能也沒那麽喜歡吃。”
說著祁諾又伸手拿了幾個蘋果塞在袋子裏。她原本沒想買這麽多的。
周姨笑了幾聲：“那也好。”
祁諾低頭看了一眼塑料袋裏的蘋果，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蘋果，她想了想還是沒將那個蘋果放入其中，依舊拿在右手中。
祁諾拎著一大堆蘋果出去了。她從小就練習跆拳道鍛煉身體，手上的重量於她而言實在是算不上什麽。
大街上依舊飄散著各種小吃的味道，燒烤，螺螄粉，炸串…
這會兒她也覺得有些餓，但她看了一眼小攤麵前圍著的一圈圈的人實在是沒有勇氣擠進去。
想來出來就是一身的汗。
祁諾扭了頭往家裏走去。
小區是老小區了，路燈也變得昏昏暗暗起來，腳下的路也看得不清楚，但祁諾卻絲毫不受影響，她按著自己的步伐地往前走。
突然耳邊傳來了一陣規律的高跟鞋的聲音。
聲音並不熟悉卻依舊讓祁諾屏住了呼吸，手裏的蘋果也被她捏得極緊。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目光開始在人群裏搜索，很快，她就在人群的側後方搜尋到了一抹淺藍色的身影。
蕭苑步伐沒有白天時那樣的從容不迫，腳步聲也較為重一些，她左手也拎著一袋蘋果，右手拿著開了手燈的手機。
祁諾視線在蕭苑和小區裏打轉了一下，她幾乎是瞬間就判斷出來蕭苑是和她住在同一個小區了。她拎著手裏的蘋果，腳上的步伐加快了許多，快到蕭苑跟前的時候，祁諾就停了下來，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
祁諾舔了舔唇，改為雙手拽著塑料袋，她輕輕地喊道：“蕭，蕭老師。”
蕭苑略微偏了一下頭，她看到了祁諾。
祁諾穿著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校服褲，端端正正地站在她的麵前，白皙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微汗，神色確是少年人特有的神采飛揚。
她雙手拎著袋子，右手裏還握了一個蘋果，動作頗顯滑稽，可在祁諾的身上卻並無半分的不協調。
祁諾對上了蕭苑的眸子，語氣是她少有的慌亂，她自我介紹道：“我叫…”祁諾。
“我知道。”蕭苑徹底轉過身來和她對視，睫毛略微垂了一下然後抬起，緊接著是她勾起的淡淡的唇角，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曳，她的聲音溫柔：“祁諾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