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髒 | 梯隊
“看到剛剛那些征戰而死的人嗎？裏麵有先輩，有校友，他們像這兩把刀劍一樣堅硬而不朽，但並不是因為他們多麽勇猛，多麽勇於犧牲，而是他們那自我焚燒的心！如果你們認為我的發言有問題，現在就可以起身出去了。”凱撒說，“如果看到他們犧牲時，心裏還有一絲觸動，那就好好坐著。”
觀眾席鴉雀無聲，沒有人站起來。
他們似乎明白了凱撒想表達什麽，很朦朧，像有一層紙沒有突破，但紙後麵發著溫暖的光，每個人都想瞧一瞧那道光是何物，為什麽能讓他們的心靈悸動。
有人從幕後走了出來，腳步聲緩而沉重，他走出來時，凱撒往旁邊讓出了身位。
“我不像凱撒這麽嚴厲，我隻會問大家，願意為人類無償付出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嗎？”路明非輕聲說。
沒人回答。
“我有一個偉大的理想，願世人得償所願，願愛人白頭偕老，願太陽能照常升起，也願人間無苦無災……但顯然，這個世界被一個名為“龍”的東西籠罩著，人類千百年來的曆史都屈身其陰影之下，像被圈禁在農場裏的雞。”路明非四顧，“在遠古年間，人類為了讓後人得見和平，製造出了名為混血種的工具，將那隻黑色的龍殺死，從此展開了與龍對抗的史詩……但！”
路明非話音一轉，“積年累月的戰鬥，龍族的消亡並未到來，反而混血種的初衷被時代消磨幹淨。”路明非拍了拍胸口，“捫心自問，你們來到卡塞爾的目的是什麽？”
他指著以為穿著豔麗的女士，“為了頂層的交際圈層？”
“還是迫使於家族的需求？”他指向一名男士。
“或者是富裕的未來？強大的力量？高人一等的身份？”路明非虎視全場，語氣緩慢，“或者，是為了屠龍的榮譽？”
“會長！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臉紅耳赤的大聲喊。
凱撒的發言像是重錘，不斷敲打每個人的意誌，但路明非的話語卻像利刃，劃破了他們靚麗的軀殼，露出裏麵布滿血管的心。他們也是要自尊的啊，被人這麽陰陽怪氣誰頂得住。
“抱歉，我不小心刺痛了你們微弱的自尊。”路明非輕聲道，“受不了的人可以出去了。”
剛剛是誰說自己不像凱撒那麽嚴厲的。這句話出現在很多人的心裏。
“我們的先輩在絕對黑暗的夜裏，給後世帶來了今天的光明，不是為了讓我們用高高在上的尊嚴去俯瞰其他人。”路明非說，“而是希望我們，和他們一樣繼續讓陽光普照至任何地方。”
“我們身上流著罪血，我說過。”
這句話響起在每個人的腦海裏，大多人加入鬼殺隊的理由除了路明非的戰績，更是因為那天路明非說的話。許多人對未來懵懵懂懂，但卻預感到說出那番話的男人將在某一天指引他們前進。人類曆史的某個下午，曾有人站在高台上指引愚昧的人民，他們預感路明非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們來了，帶著心中的刀劍。
路明非突然捶胸而立，傲視在座諸位，這個動作像星火變成燎原的光，每個人不由自主的做出了這個禮，包括路明非身邊的凱撒。
拳頭捶在左胸的聲音齊響，像萬人共步前進。
觀眾席的人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默契，這個禮儀是凱撒要求的，每個加入鬼殺隊的成員都需要以這個動作來表示對同僚的敬意，明明隻是個簡單的動作，但所有人在路明非動起來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做出回應。
觀眾席上的諾諾輕笑，“這不挺好的嗎。”
“諸位，我們是混血種，也是人類！”路明非說，“我們心髒裏流著兩種血！一種是你們蔑視的人血，還有一種是你們得以驕傲的龍血……但今天我要這麽說。”
眾人屏息，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預感到接下來的這番話，將成為鬼殺隊往後存在的意義。
凱撒微微闔眸。
“我要說，我們體內流著千古延續的兩道意誌。”路明非聲如海浪，“一個是先輩傳承於我們守護人類的意誌，另一個是生而為人寧死不屈的精神！我們鬼殺隊，是人類與龍最後的防線，消滅一切企圖傷害人類存在的敵人！殺死一切妄圖顛覆美好未來的神明！”
“這就是鬼殺隊的意誌，也是混血種存在的價值！”路明非高呼。
聲音像從遙遠的曠野盡頭呼嘯而來，湧入每個人的靈魂，將所有人的思緒清洗……寧靜。
片刻安靜後。
“消滅一切神明，死守人類意誌！”第一個人說。
“消滅一切神明，死守人類意誌！”很多人說。
聲音像是教堂齊頌的聖歌，點燃了人類曆史上曾經存在過的火焰，早已熄滅的火把在今天被人再次燃起，如接力的聖火迸發著靈魂的輝光。波濤起伏的聲浪一波又一波，觀眾席上，芬格爾、諾諾、奇蘭兩眼放光的看著舞台上的男孩，這個男孩正式指向了前進的號令，從此刻開始，有火把在召喚他們前行。
芬格爾麵無表情，輕聲喊著那一句口號，但他堅硬壯碩的胸肌下，那顆沉寂如灰的心髒開始發出了跳動聲。
卡塞爾許多地方紛紛有人看向了諾頓館方向，某個休息室裏，白發老頭看著前方的直播畫麵，意味深長的笑著。
“證據足夠，可以通知諸位族長準備彈劾了。”帕西路過陰間小道，與其他人員匯合。
“路明非的呼吸法呢？不需要收集這項證據嗎？”有人疑惑問。
“不用，諾瑪的已經記錄了他們的會議，族長們都在觀看。”帕西剛說完，突然響起的聲浪吸引了他們的視線，那是諾頓館的方向。
“路明非……”帕西呢喃。
路明非伸出手，學著凱撒的動作壓停了所有人的聲音。
眾人興奮的看向這個男人，等待他接下來的指示，現在他們麵前的這個男孩是王，是領袖，是那個舉起了火把的背影。
“接下來是鬼殺隊的工作流程，凱撒。”路明非往後退一步。
“鬼殺隊將分為三大部門，分別是戰鬥部、統籌部、後勤部，戰鬥部負責執行外派作戰相關任務，統籌部主要負責社團運營及管理運作，後勤部輔助戰鬥部完成任務目的。”凱撒說，“具體細節是諾諾策劃的。”
“諾諾。”路明非看向觀眾席，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些細節都是自己定的。
觀眾席的諾諾站起來，紅發飄**，“部門分工主要以血統等階和呼吸法強弱決定，明天開始路會長將開設呼吸法課程，相關學習資料在會議結束後會發送到各位的郵箱裏……成功學會呼吸法並正常使用招式的人，將進入戰鬥部門。”
“聽這個意思，學會呼吸法很難？”有人自語。
“學習失敗或無法靈活掌握的人，並入後勤部門，負責為戰鬥部提供關於線索、工具、偵察等任何工作，總而言之，就是輔助戰鬥部完成戰鬥的保姆。”諾諾說，“統籌部適合不喜歡戰鬥或具備特色才能的人，就不一一多說……主要是戰鬥部，在戰鬥部裏，分為三個等級，一個是柱，往下是繼子，其他的都是鬼殺隊成員。”
“柱？繼子？鬼殺隊成員？”人有輕聲說，“我能問問嗎？很好奇這是什麽。”
“柱代表鬼殺隊最強戰鬥力，用血統等級來理解，就是A級裏最精英的人，他們是戰鬥部的頂梁柱，繼子是戰鬥部的精英力量，隨時準備繼承或接替柱的人。”
“有點像正廳和副廳的關係啊。”有人說。
“不，副廳當上正廳，有可能是正廳升職了。”諾諾幽幽的說，“但繼子成為柱，一定是因為柱死亡。”
那個人被諾諾盯的頭皮發麻，諾諾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滿臉都寫著“別在我說話的時候插嘴”，這個女人不像凱撒那麽強勢，也不像路會長那樣直擊人心，而像一個拿著刀的魔女，隨時想著給人來一刀。
“戰鬥部固定設立九位柱，這就是鬼殺隊目前的架構梯隊，如果有不理解的可以事後問奇蘭，奇蘭是統籌部的新人指導員。”諾諾說完，不遠處的奇蘭朝四周露出溫和的微笑。
“各位鬼殺隊的同僚！”凱撒的聲音將眾人的視線拉回舞台，“很高興能與各位成為鬼殺隊的同僚，從今天開始，我們征戰，我們犧牲。”
陰暗的休息室裏，諾瑪同屏播放的熒幕暗淡，坐在對麵沙發的白發老紳士一邊笑，一邊將雪茄摁滅在煙灰缸裏。
“真是偉大而無私的愛啊，但驅使人進步的力量大多源於仇恨，在殺戮與守護的路上，太多人分不清楚是為了愛還是仇恨了。”昂熱目光唏噓，輕聲自語，“如果可以，就證明給我看吧。”
多少愛的力量最終成為“仇恨”之名，在昂熱的眼裏，這個世間哪有那麽無私或自私的愛，世間的人都是複雜的，人性總是低劣的，但有一點不會錯……現實，總是先愛人，後謀殺。
他看向桌麵上的文件，很厚一疊，是關於他昂熱的“罪證”，以及對路明非的指控資料。昂熱拿起那份文件。
“權力的雷霆雨露嗎？”昂熱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