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蝴蝶忍 | 預兆
少女在夜色的屋簷上靜坐，她像剛從神社走出來的年輕女巫，穿著好看的和服，手縮在衣袖裏，盤著腿，靜靜的看著天上的殘月，眼裏溫柔的像是一汪水。
周圍的木屋悄然無聲，林間有夜蟲在低鳴，還有枝葉被吹動的聲音。
這裏建築很像日本大正時期的合居幕府，房屋之間依靠木架橋廊並聯，每個木屋外還有足夠人五六站立或歇息的平台，窗戶外懸掛著用白布製作的晴天娃娃，延申出去的平台放滿奇怪的植物，散發藥香。
有什麽東西落到了少女的肩膀上，少女溫婉的眼神變成了平靜，肩膀上是黑白相間的蝴蝶，停在綢緞上扇動翅膀。
“這麽晚，還不睡呀。”少女朝蝴蝶說。
“你也沒睡……所以不能怪我吧……”有人怯生生的說。
“路君，不好好睡覺，白天的訓練可是很累的哦。”少女回過頭，故作生氣，“你總不想明天沒飯吃吧。”
“啊！絕對不是……”路明非慌張的說，“我半夜起床看到蝴蝶忍你在這裏，我覺得你應該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所以就想過來找我聊聊天嗎？打探女孩子的心事可是不對的哦。”蝴蝶忍微笑，“而且路君躲在那裏，更像一個偷窺狂呢。”
“我承認我隻是害怕，你聽我說，我絕對沒有任何偷窺的想法！”路明非在蝴蝶忍站起來的時候加快語速，他可是知道這個少女有多猛，他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幾下。
蝴蝶忍走到路明非身邊，席簷而坐，“坐下來吧，既然路君想知道女孩子的心事，那可要好好努力哦。”蝴蝶忍歪頭看著身旁的路明非，紫色瞳孔倒映著路明非呆滯的臉。
她的眼睛裏，沒有光。路明非心說。
在路明非眼裏，蝴蝶忍背後的夜色變成了連綿的黑影，夜風吹起來的時候，整個夜晚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他本來很害怕這裏的夜晚，但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就覺得很好，莫名的覺得很幸福……但少女的眼神卻讓路明非從這種情緒裏一下跳了出來。
“蝴蝶忍。”路明非輕聲說，“你為什麽願意收下我呢？我年紀比他們大，還手無縛雞之力。”
“因為路君願意擋在別人麵前呀。”蝴蝶忍說。
“就因為這個。”路明非覺得自己被誇了，臉微微一紅，“也不是啦，就是不想看到別人受傷，然後腦子一熱就衝上去了，如果冷靜下來我應該是不敢的。”
“嘻嘻嘻。”蝴蝶忍側過頭，看著路明非捂嘴笑。
路明非臉更紅了，他感覺蝴蝶忍姐姐真的太可愛了，他的腦子裏充滿了“表白表白表白”的怒吼，但另一個聲音也在呐喊“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整個腦子都打起架。路明非的思緒瞬間空白一片。
“路君。”蝴蝶忍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一般這個時候，都會是真正的原因，路明非腦子裏的聲音消失了，他看著蝴蝶忍的側臉，眼前少女的眼睛裏流露出哀傷。
“因為路君和我一樣，都是性格缺失了某個部分的人呢。”蝴蝶忍輕聲說，“第一眼就發現啦，路君的性格裏，缺失了愛別人的能力。”
“怎麽會。”路明非慌張的解釋，“我以前有暗戀過一個女孩子的……”
蝴蝶忍打斷了路明非的話，“因為路君……從來沒有被愛過呀。”
這句話讓路明非整個人都僵住了，沒有顏色的心髒裏突然出現了一種顏色，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描述那股色彩，那個顏色是**，還有溫度，瞬間將路明非某個區域喚醒了。
“我總以為路君和小芭內一樣，從小被人囚禁。”蝴蝶忍說，“小芭內是蛇柱哦，你和他有個點很相同，好像被人操控著。”
“所以我想讓路君住進來，因為像路君這樣的人，如果有了珍視的夥伴，一定會變的很可靠吧。”蝴蝶忍高興的笑，“所以我想說，如果有人要操控你，那我就幫你擺脫……如果你不懂怎麽去愛，那我們都可以教你啊。”
路明非呆滯的目光出現神采，他想說不用其他人，你教我就可以了，但他怎麽敢說這種話，他沒有說這種話的權力。他在蝴蝶忍的眼睛裏根本看不到一點關於“喜歡”的情緒，那雙眼睛就像是安上去的。
但就算蝴蝶忍對他並沒有特殊的感情，他路明非也認了。這個少女在他眼裏仿佛變成了光，這晚她說她要教自己學會去愛……路明非無法讓女孩愛上他，但他決定要愛上這個女孩。
“對了，路君。”蝴蝶忍突然露出詫異的表情說，“你睡著了？”
路明非猛然醒來，窗外是正午的光，他躺在上鋪，床腳放著黑亮的天羽羽斬，床下的芬格爾鼾聲大作，整個房間像是擂起了出征的大鼓。
他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就回到了卡塞爾，摩尼亞赫號在半路時終於堅持不住瀕臨解體，幸好卡塞爾學院的船也趕到，他們在海上行駛了整整一天，來接應他們的就是芬格爾，換船後芬格爾拿出了許多酒，一邊高呼路明非萬歲一邊慶祝，凱撒也終於有興致參與活動中。
芬格爾不愧是酒鬼，這個人背後藏著一段悲劇，所以很喜歡喝酒，路明非清楚這樣的人隻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徹底的死去，一個是半死不活。這個人昨晚拉著整船人陷入了狂歡，就連路明非也在喝……芬格爾勸人喝酒的時候，那股倔強勁，和那隻豬頭有的一拚。
路明非坐起身，揉了揉發疼的腦殼，他開始回憶那個夢。
很多人做夢後是會逐漸遺忘的，但這個夢不會，它不是夢，是記憶。路明非能還原出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他害怕自己會忘記那個世界的人和事，每天晚上都會大概的想想曾經相處的內容。
為什麽會夢到蝴蝶忍？
路明非想，會不會像是網絡上說的那種，當人開始遺忘另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在你的夢裏，這是一種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