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失敗者 | 枷鎖
摩尼亞赫號，船艙底層，儲物室。
房間裏隻有淡淡的白色冷光，貨架靠牆的位置擺滿了東西，很雜亂，有人借著微光慢慢的整理。
長發女人站在貨架旁，他手裏拿著半米長寬的文件盒，將貨架上的手表、檔案，還有黑色的外套折疊好放在裏麵，然後又仔細在貨架上看，發現淩亂的、壞了的物品就丟掉或擺好。
她發出的聲音很小，盡量不打擾上層正在歡天喜地的人。
艙門被抬起來，有人走進，外麵慶祝的歡呼聲清晰了幾秒鍾後，隨著艙門關閉又被隔開。
“你好，路明非。”女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文件盒放在中央的大圓桌上。
這間房雖然叫儲物室，但構造就像是一個飯廳，中央是一個大大長長的鐵製圓桌，與地板連為一體，四麵牆都是貨架，上麵擺滿了東西，有果汁，有隨手換下的首飾，或者來不及帶走的資料。
估計是這艘船的設計師了解船長的品性，那肯定是個很隨意的人，就像男孩回自己家，衣服都是隨手掛在椅子上的，這個儲物間就是這也樣。路明非能想象到有個人一來到這個地方，就會將外套搭在貨架上，隨手拿一杯飲料，一邊喝一邊就地工作。
“你好，塞爾瑪。”路明非點頭，他站在圓桌的另一頭。
沉默了。
塞爾瑪繼續拿起手中的文件盒，在貨架上搜尋了起來，她做的很認真，表情肅穆，好像是在朝聖。
“曼斯教授有說什麽嗎？”路明非說。
“其實不用特地來安慰我，你更應該安慰諾諾，她是曼斯的學生，算的上是情同父女。”塞爾瑪一邊忙一邊說，“我不喜歡熱鬧的環境……如果你也不喜歡，可以坐下喝點果汁，雖然果汁可能串味了。”
“諾諾好像一點也不傷心。”路明非想了想，“所以我才來問你，曼斯有沒有說過什麽，像是遺言之類的東西……”
塞爾瑪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以為路明非身為一個會長，應該會像那些富家少爺一樣是個中央空調，見不得別的女孩傷心，擅長散播世界的愛與愁。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遺言都會在執行任務前準備……曼斯教授準備了一張白紙，他什麽也沒寫。”
“真酷。”路明非讚歎。
“是的，很酷，他潛水的時候帥呆了，像克裏本一樣。”
“抱歉，我不認識克裏本，不過我能想象到他當時有多帥氣，如果年輕一點，一定會吸引很多人。”路明非撓頭。
“克裏本是我的父親，他生前是個潛水運動員。”塞爾瑪淡淡地說。
“好吧。”路明非尬住了，“其實……我是來道歉的。”
塞爾瑪起身將角落的兩樣東西拿了過來，一個是木匣子，一個是金色像壺一樣的東西。路明非好奇的看著這兩樣物品，心中尋思塞爾瑪是什麽意思。
“這兩樣東西，是從龍王諾頓的寢宮帶出來的，從那頭巨龍的反應來看，這兩樣東西……也可能是其中一樣，很重要。這麽重要的東西，能讓那頭龍守護了這麽久，有可能是龍王諾頓的卵……”塞爾瑪說，“我們拿到了這兩樣東西，還把那頭龍幹掉了。”
“聽起來似乎是很厲害的成就。”路明非說。
“這在卡塞爾成立以來，都是相當出色的成果。”塞爾瑪靜靜的看著圓桌對麵的路明非，“任務超額完成，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不應該道歉。”
路明非搖頭，“你任務完成了，我任務失敗了。”
塞爾瑪平靜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疑惑。
“鬼殺隊的宗旨是保護所有人活下來，我們任務失敗了，因為有人死去。”路明非淡淡地說，“他們在慶祝，我不怪他們，因為他們隻是剛加入鬼殺隊，甚至連鬼殺隊是什麽都不知道，現在還沉醉在榮耀與勝利中，因為我屠了龍而感到高興。”
“他們慶祝是應該的，你過於苛刻了……但如果曼斯教授聽到你的話應該很高興。”塞爾瑪微笑，“他是一個很嚴厲，還很重視後代傳承，他對每個人都像對待孩子……如果還活著，知道鬼殺隊的會長是這樣的人，應該會笑的很大聲。”
“真是很好的人啊。”路明非神色微動，老人的音容笑貌浮現，是一個很喜歡戴嚇人麵具的老東西。
真像。路明非心說。
“也不算太好，他對我們太嚴厲了，除了諾諾。”塞爾瑪說，“其實你更應該關心諾諾，你說諾諾看起來不傷心，是因為諾諾不會傷心……曼斯教授說她哭泣的能力被奪走了，那雙眼睛除了笑，就隻剩下尋找愛的能力。”
“我可以叫你學姐嗎？”路明非說，似乎不想提關於諾諾的事。
“我更希望你能叫我塞爾瑪，路明非會長。”
“謝謝你的諒解，塞爾瑪。”路明非說，“其實你也很酷，比任何人都冷靜。”
路明非離開了儲藏室，他穿過歡天喜地的指揮室，一路上有人給他遞果汁，都拒絕了，他保持著微笑對每一個人點頭，然後回到那個破敗的船尾。
儲藏室裏太壓抑了，可能是不通風的原因。路明非想。
他內心裏流轉著莫名的東西，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但很壓抑……他以為他能救下每一個人，但還是沒有辦到。
還有諾諾，她是真的不會傷心，還是無法傷心？
路明非想用靈感去聽諾諾的情緒，下一刻就在內心裏否決了。
諾諾這段時間的表現，讓路明非覺得好像一個洪荒猛獸張開了嘴，他不想知道諾諾心裏在想什麽。
他靠在斷掉的欄杆上看向遠海，遠空的鳥追逐波濤，但卻又害怕海浪的威能不斷靠近又遠離，和從吃人世界回來的男孩一樣，在內心深處逃避著別人的愛。
他又失敗了，沒有救下所有人。路明非認為自己什麽都沒改變，他思緒飄得很遠，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唱歌的聲音……
好像遠方的人唱起了山歌，但這裏是大海中央，怎麽會有人唱山歌。路明非看向遠方，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個船影出現，有人在那艘艦船上呐喊著。
見鬼，是誰在喊，隔這麽遠都能聽得見。
“路——明——非！”若隱若現的呐喊。
喊得還是他的名字，路明非大驚。
許多人從船艙裏走了出來，呐喊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因為這艘艦船的整體係統損壞，他們隻能用肉眼去分辨前方船艦的情況。
有人用望遠鏡看向了那個方向，是凱撒，他看了一眼就把望遠鏡遞給路明非，像看到了鬼。
路明非接過來一看，遙遠的前方，一個德國人站在船頭搔首弄姿，拿著擴音器，像極了在海上招嫖的老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