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佐伊 | 孤獨
小型驅逐艦緩緩停在加勒比海北部，這裏已經能看到遠處一兩座近城島嶼，路明非站在船沿上，遠海翻滾的波濤向這邊湧來，這代表他身後是海流的流向區域，那座落後的國度就在背後幾百公裏的地方。
“到了。”昂熱說。
他站起身，招呼著駕駛員將海上摩托放入水麵，然後像個80年代的風流騎士一躍而上，臨走前回頭看著路明非。
“學院配置的手機有防水功能，可以在水下600米的地方正常使用，搞不定就隨時打電話。”昂熱啟動摩托艇，發動機震響，“按照約定，我去保護他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證明給我看吧。”
“那相當輕鬆啊。”路明非輕聲說。
“下周三去釣巨人石斑，到時候別忘了。”昂熱頭也不回，載著駕駛員疾馳離去，海風將黑色的風衣高高吹起，像海上延展旗幟的戰船。
這個背影讓路明非想起了小時候街邊看到的那些“哥哥”，他們也是騎著摩托車，載著美女在夜空的大街上肆意縱橫。但這個老男人騎著是摩托車，載著中年男人，馳騁的地方在海上。
路明非原地盤坐，瞭望海風下的幽藍之海，他已經能看到最盡頭的漣漪，有什麽巨大的物體在遙遠的前方緩行前進。
他沒有使用靈感。如果前方是老唐，他不想傾聽老唐此刻的心聲，如果不是老唐，使用靈感隻是浪費精神。他隻是像個入定的老僧默默等待，背著大半人高的紅色木匣，像那些修仙小說裏的武當劍仙，隻不過他此時穿著黑色的風衣和製服，看上去更像叛逃回來複仇的反派。
“你是表弟嗎？”女孩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觀察小男孩，歪著頭，“還是表哥？”
康斯坦丁沉默的看著女孩，他心情似乎不太好，時不時的瞄向窗外的遠方，好像有什麽人一直從那裏看向他。
“你好呀我叫佐伊。”佐伊靠近打量他，“難道是爸爸的私生子嗎？”
“不是。”康斯坦丁還是說話了，滿臉憋屈。
這個女孩已經問了他幾十個問題了，他一點都不想理，但女孩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何為氣餒，真讓人心煩。
每次女孩提問，他都在心裏回答了一遍，然後用“生人勿近”的目光拒絕回答，但現在他還是說出來了……因為女孩靠的有些近。
康斯坦丁往後挪了半米，這裏空間委實有點狹窄，到處還擺滿了遊戲設備與家具，這不是他喜歡的，但沒辦法，這是他哥哥的家。
“你終於說話了啊！”佐伊驚喜，“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
“不想說。”康斯坦丁悶悶地說。
“你是哪裏人呀？會唱歌嗎？”佐伊高興地坐在桌子上，給他讓出了一大片空間，“要不你唱歌給我聽吧。”
康斯坦丁有些呆滯地看向女孩，他覺得女孩腦子有點不太好使，正常情況不應該會說“我來給你唱首歌吧”，現在感覺更像是老板在點歌單的場麵，康斯坦丁並不理解老板或者點歌單是什麽，他隻是本能的覺得這個女孩似乎不太正常。
“不會嗎？”佐伊見他木訥的樣子，皺眉，“那你會講故事嗎？”
康斯坦丁搖搖頭。
“你怎麽什麽都不會啊。”佐伊癟嘴。
“對不起……”康斯坦丁不知道說什麽，下意識的道歉了。
佐伊的情緒比百慕大三角的天氣變的還快，她轉眼又高興起來，坐在康斯坦丁旁邊。
“你為什麽不想說話啊？”佐伊好奇地說，“是因為不開心嗎？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啊，能告訴我嗎？”
康斯坦丁搖搖頭。
他覺得好累，現在他寧願和別人大戰三百回合，或者回到幾百年前戰死沙場都沒有這麽累。他從展翅開始就很少與外人交流，更多的是和哥哥獨處。在他的世界裏，世界隻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一張桌子，一盞茶，兩個人……哥哥是一個不喜閑聊的，所以他的世界很安靜，如今換了一個人，他想把世界連人帶桌子砸了。
“力量還沒恢複，不能生氣。”康斯坦丁心裏念經般重複這句話。
“又不說話了……好無聊啊。”佐伊悶悶不樂地晃動兩隻小腿。
康斯坦丁看著那不停晃動的腿覺得更煩了，忍不住說：“你為什麽這麽喜歡說話呢？安靜的等待不是更好嗎？”
晃動的腳突然停住了。
佐伊驚喜的看著他，“你居然會說這麽多字！”
康斯坦丁心裏有一秒的後悔。
“啊呀！我也不知道啊，但我覺得就要說話，才能感受到身邊有人存在！最怕一個人啦！”佐伊閉著眼睛想了想，嘴巴沒有停下，“我曾經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隻有我一個人哦，但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跟我說話，我就感覺身邊有人存在……他會給我唱歌，會給我講故事，然後我就覺得覺得很開心！”
她笑嘻嘻的，一邊說話一邊晃悠腦袋：“一開始不知道他是誰，但很謝謝他，因為那個時候我說不了話，但又很想說，就會在心裏一直說一直說。”
康斯坦丁眨巴眼睛，他想說他很理解這種感覺，因為這種感覺他經曆過很多次，每次經曆都是漫長的黑夜，像在一個狹小伸手摸不到邊界的盒子裏，世界沒有了空間和時間，隻有無盡的孤獨。
是死亡。
“後來爸爸突然就把我弄醒啦！在空中好高好高的地方！”佐伊說，“我才知道原來給我唱歌的人是爸爸哦，聲音一模一樣！他太好啦！”
“可是那個家夥……他才多少歲，怎麽可能是你爸爸。”康斯坦丁說完都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這麽健談，除了哥哥他和誰都沒說過那麽多話，但他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因為有人抱住了他的手臂。
佐伊開心的喊：“你爸爸不也很年輕嗎！我們都是一樣的！”
“不是……他，他是我的……”康斯坦丁看著女孩高興的樣子，將後麵的“哥哥”吞了回去。
他有點無法描述自己心情，隻是覺得女孩好奇怪，遇到一個相似的人就好像開心的要飛起來。
“你，你鬆開。”康斯坦丁欲扯回自己的胳膊，但佐伊越抱越緊。
“不鬆開！”佐伊大喊，“就不！”
“鬆開啊！”康斯坦丁奮力的掙脫，但他此時不是威武的龍王，他的能力在那顆金蛋裏被死死的封印住了，不知道那個金蛋是什麽東西，居然連龍王都能壓製的這麽徹底。
兩人打鬧，在小客廳裏玩起了拔河，繩子是男孩的手臂，怒吼和嬉鬧聲相互交錯。
但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一切，康斯坦丁像受驚的貓猛然跳起來，捂住了佐伊的嘴，死死盯著玄關外的鐵門。
敲門聲有節奏的響，不緊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