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沈映雪起來之後發了會兒呆,才喊了人過來穿衣服。
忠信王過來看他,“昨夜睡的可還好?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你盡管把這裏當家,不必拘謹,有什麽不習慣的,隻管告訴我,我會派人回簪花巷取。”
她依然是男子打扮,馬賽克回來了,聲音跟原來挺像,但是一下就能聽得出來是男人的聲音。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場離奇的夢。
忠信王看沈映雪怔怔的,還以為他沒睡醒,親自打濕了手帕過來給他擦臉。
“現在已經是巳時初,快些起來吧,不能再睡了,當心睡多了頭疼。”她拉著沈映雪從屋裏出來,陽光照到沈映雪的身上。
坦白身份之後,不必強裝男人,相處起來更隨性了些。隻是她假扮了二十多年忠信王,有些習慣已經深入骨髓,想改也改不回來了。隻能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兒子,實在無法像尋常婦人那樣。
沈映雪也不是個會撒嬌的人,就算他們是親生的母子,二十多年不見,該有的隔閡也有,無法迅速親近起來。
她帶著沈映雪逛了逛半天園子,管家急匆匆跑過來。
“王爺,有客來訪。”他靠近忠信王,在她耳邊低聲道:“是簪花巷的人,想要求見大公子。”
沈映雪回來的消息並未外傳,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隻有她的幾個心腹清楚。就連祝淩,都被她禁了足,這幾日不準隨便外出接觸外人。
她知道忠信王世子的名聲有多重要,這麽多年她一直不給祝淩請封,為的就是這個大兒子,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沈映雪回家,必然會遭到朝廷裏的查探,這麽一來他的真實身份就瞞不住了。
沈映雪的病還沒好,簪花巷那邊也亂哄哄的,他的身份如此敏感,容易成為轄製其他人的工具。
忠信王不想讓沈映雪在這裏的消息傳出去,她也怕簪花巷那邊抖露出來,便安撫好兒子,讓人把他呆下去,親自去會客。
她本以為過來的人是那隻貓,沒想到卻是一身白衣的江寒楓,略感意外,原本想客客氣氣地迎上去,看到他之後,也擺不出什麽好臉色了。
“王爺。”江寒楓朝她打了個招呼。
”你來做什麽?“忠信王淡淡地問。
“映雪在外許久,都是有人侍候。就算您是他的生父,突然來到這邊,恐怕也會有不適應的地方。先前都是荀炎在他身邊侍奉,如今荀炎出門在外,便由我前來陪同,還請您準許。”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心思。”忠信王就算不是沈映雪的父親,而是他的母親,也不想看到兒子跟人搞基。
別人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她看江寒楓,哪裏都不對勁,那張清明正直的臉,也透著不懷好意。
“你若是真的為雪兒著想,就離他遠一點。再不濟,殺了花主,幫他徹底擺脫江湖人的控製,隱姓埋名好好休養也是好的。”
江寒楓聽到這話,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是對的。他向忠信王拱了拱手,“危難之際,我是不會離開映雪身邊的。他應該跟您說過,他與花主確實是一人。我不能做出對花主不利的事情,也請您靜觀其變,免得日後後悔。”
忠信王嗤之以鼻。
什麽都不做,難不成就這麽等死嗎?真要那樣,才是把沈映雪給害慘了。
江寒楓過來,也不光是為了闡明沈映雪的馬甲,還想著讓忠信王同意他們的戀情。
雖然說目前的形式忠信王同不同意區別不大,保不齊日後沈映雪跟他親近了,真的回到王府做世子。
如果江寒楓是自己來的,忠信王肯定把他打出去,但是他背後還有簪花巷,看在那個龐然大物的份上,忠信王也不好跟他撕破臉,沒有直接喊了侍衛拿他,但是目光也非常不善。
江寒楓道:“映雪服用的藥,一直都是貓配的。從前您也曾派禦醫來簪花巷為他診治過,結果您也看到了,並沒有什麽用處。還是貓的方子更加對症。映雪如今懵懂如稚童,獨自來到陌生之處,難免會害怕,有熟人陪同,他也不必緊張。”
忠信王道:“盡管讓其他人來,你不行。”
“其他人都有要緊事情做。從前服侍他的,隻有荀炎和貓,先如今兩個人都忙得很,他的那個義女,也在外麵奔波。倒是還有諸成玉,隻是他雙目失明,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不能照顧映雪。”
“那就讓仆人來。”
“映雪不喜歡與仆人走得太近,他從前被人背叛,就算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也在刻意回避之前的痛處。”
這些還不都是你這個當爹的搞出來的?
忠信王聽了也心虛,她明知道江寒楓是在找借口,可是沒有理由反駁。
江寒楓見她沉默了,便起身問身後的下人:“沈映雪住在何處?”
那人不敢回答,訥訥地看著忠信王。
忠信王無奈地擺了擺手,那個人才敢說出沈映雪住的地方。
江寒楓道:“我帶的東西不少,一個人拿不方便,勞煩你帶幾個人,一起送到映雪那邊。”
他從簪花巷搬出來的東西很多,沈映雪的各種書籍,還有他平常喜歡把玩的兩塊牌子,他的衣服、枕頭、被褥,還有那張美人榻,以及他的玩具,院子裏的小烏龜,統統帶過來了,總共拉了好幾車。
蘭錦一開始還攔了一下,諸成玉聽到動靜後,也是一副被拋棄的模樣,江寒楓卻道,如果不知道,忠信王未必同意他跟著一起住進來。
給他一種沈映雪會在王府常住定居的錯覺,他一心軟,說不準就答應了。
那些東西被搬到了沈映雪的住處,鬧得動靜很大,祝淩跑過來跟哥哥玩,聽到聲音後,打開窗戶往外麵看了一眼,“江寒楓這是過來送禮嗎?不太像啊。”
沈映雪也看了一眼:“那是江寒楓嗎?”
“是他,我記得他就長這樣。”他不高興地撇嘴,“爹爹也真是的,怎麽能讓他進來了?”
那個人心思太壞了,欺負他哥哥,他兄長的病,也有江寒楓的功勞。爹爹一開始明明也很討厭他的,怎麽突然就轉變了態度?
難道江寒楓也給他爹送禮了?
祝淩對沈映雪說:“哥哥別動,我出去看看。”
哥哥好不容易離開簪花巷,人也正常很多,不會拽他的臉,咬他的臉,狀態比之前好多了。肯定是因為逃脫江寒楓和花主的魔掌的原因。人都逃出來了,祝淩覺得自己必須要保護兄長,不讓江寒楓與他見麵。
他冷下臉,氣勢洶洶地出來門,攔路站在外麵,看著那些幫忙運東西的竟然是自己人,更生氣了:“都站住!”
“二公子。”下人們停下來。
他們都知道二公子的性情,王爺沒怎麽教過他,一向是順其自然,但是從來沒有虧待過他。二公子好巧沒有養成紈絝性子,隻是有些時候孩子似的任性,說話也不太看場合,但是心思還是好的。
下人們並不怕他,正想著把他哄走,卻看到祝淩動作一轉,向著江寒楓走去。
“你來我家幹嘛?難道對我哥哥還不死心嗎?我告訴你,我哥哥已經回家了,自有父親兄弟護著,以前花主不管這些,如今他已不是孤身一人,你趁早還是死心吧,別想再害他!”
江寒楓一邊替沈映雪感到高興,一邊又發愁他突然多出來這麽多家人,每一個都反對他們在一起。
江寒楓的視線越過祝淩,看到敞開的窗戶那邊,他心心念念的沈映雪正一臉好奇地趴在那裏往外麵張望。
他心中一動,再看這個小舅子也多了幾分耐心。
這個孩子不比忠信王好攻克多了?
江寒楓身上冷硬的劍氣稍減,朝祝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歉然道:“二公子對我可是有什麽誤會?我與映雪相識許久,不曾起過爭執,也從未因為自己牽連過他,怎麽就害了他?”
祝淩還跟著跟他大吵一架,占到理了,把他趕出去,這樣也就不怕爹爹詢問了。
沒想到這人這麽好性子……不對,他肯定都是裝出來的。
當初沈映雪就是被他這副模樣給騙了,他不能再受騙了。
祝淩抱著手臂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哥哥做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他之前明明好好的,都是你害他病情加重!”
江寒楓還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麽消息,聞言擔心道:“這是怎麽回事?映雪如今還好嗎?”
祝淩把他之前和沈映雪在京城的相見,還有那時沈映雪的言行舉止,以及後來在淮城重逢都說了一遍,斬釘截鐵,信誓旦旦:“要不是因為你,他的病早就好了!”
這麽一說,江寒楓就想起來了。
他帶著沈映雪出門散心,遇到庭軒,又看到了遠處的伏晟之後,沈映雪表現的非常不對勁,後來他就失蹤了。等他出現時,吐了很多血。江寒楓還懷疑過沈映雪是裝瘋。
原來那個時候,沈映雪曾經神誌清醒過嗎?
他苦笑著解釋了一遍來龍去脈,說明白了那時候他和沈映雪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不管你信不信,真相就是這樣。王爺與映雪之間也有些誤會,我來這裏見映雪,不知是為了私情,還有一些要緊的事告訴他。”
“什麽事?你先說給我聽。”祝淩覺得江寒楓剛才講的很有道理,心裏有些動搖了。
“你應該認得荀炎,前段時間他一直在外麵,今日早晨傳了信回來,正是寫給映雪的。”
祝淩糾結了一會兒,“那、那你進去吧。外麵這麽多人看著,料你也不敢做什麽!”
江寒楓歎氣,荀炎已經把外麵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花主親自出麵。要是忠信王壓著不放人,那可就前功盡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