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映雪的野心

沈映雪剛才還好好的,看到令牌之後,突然失去理智,一把搶奪過去,抱在懷裏,表情似哭似笑,全然不複剛才的平靜。

荀炎說:“公子……”

“這是我的!”沈映雪抱著令牌,往後縮了縮,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接著低頭仔細端詳手牌,嘴角泛起笑容。

“是您的,我不跟您搶。”荀炎看得出來,沈映雪又犯病了。他安撫了兩句,離遠一些,不與沈映雪爭辯。

魔教對沈映雪意義非凡,那個令牌,就是魔教教主的信物。

沈映雪當年不見得有多愛惜它,但也不會完全不放在心上。荀炎談起重建魔教時,沈映雪的反應很平淡,他還以為沈映雪真的放下了,沒想到他對魔教仍有深厚的感情。

沈映雪仔細看著遊戲機,按了好幾遍開機,都不見屏幕亮起。

這個遊戲機的外觀,就是他穿越前經常玩的那個。主機屏幕是黑色的,外殼是藍色,兩側的手柄,左邊是黃色,右邊是藍色,按鍵是漂亮的糖果色,上連鋼化膜上左上角的劃痕都一樣。

[手柄拆不下來也就算了,怎麽開不了機啊,該不會這個也要用電吧?]沈映雪從驚喜到失望,用了不到半分鍾。他問係統:[是不是我還得到處尋找插排樣子的馬賽克?]

[這倒不用。]係統說,[這個遊戲機是樣板,是用來吊你的胡蘿卜。如果你選擇躲開麻煩,會錯過你的老婆。]

這麽說,要接受任務,建立魔教?老不老婆的倒在其次,主要是沈映雪想早點結束,給自己治病。

沈映雪問:[不叫魔教行不行?]

係統:[你自己決定就好。]

沈映雪端詳了一會兒手裏的遊戲機,問荀炎:“這是誰給你的?”

荀炎知道沈映雪不正常,看到他莫名其妙的情緒變化也不覺得奇怪,像從前那樣,認真回道:“是暗部的人主動交給韓敬,韓敬又讓八方宗轉交給了我。”

“這是假的。”沈映雪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就算做的再像真的,也成不了真的。”

作假的人絕對沒想到,他這裏有個馬賽克係統,就算做的再像,也逃不過馬賽克打的碼。

荀炎吃驚不已。

他跟了沈映雪這麽久,經常拿著令牌出去做事,有時候還會直接偽裝成沈映雪的模樣,這個令牌在他身邊的時間,比在沈映雪手裏還要久。

荀炎完全沒看出來令牌造假,沈映雪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沈映雪對此物的感情太過深厚,這才熟悉至極,輕易可以辨別出來,還是他其實是在說瘋話?

“你……”沈映雪頓了一下,“你叫什麽名字?”

“荀炎。”

“好,你想辦法告訴他們,建立魔教的事,我答應了。”沈映雪把遊戲機丟給荀炎,“這東西你拿著吧,沒什麽用處,反倒讓人看了心煩。”

荀炎接過來,打量了幾眼,還是沒覺得與從前那個令牌有區別。

沈映雪看到他一個古代人,手裏拿著遊戲機,充滿了違和感,好奇地問:“這東西在你眼裏是什麽?”

“魔教教主之令。”荀炎答道,“莫非它不止是令牌?”

否則怎麽解釋,沈映雪一眼認出來這是個假的?或許這個東西真的有其他作用,隻有教主本人知道。

“你不懂。”沈映雪用懷念的眼神看著荀炎手中的遊戲機,“雖然我不會時時刻刻將它帶在身邊,但是每一次與它相處,都會變得快樂。為了它,我投入了那麽多錢財和精力,就算一開始沒那麽喜歡,到了後麵,心裏也放不下它了。”

沈映雪回想著入坑之前,他連買幾百塊的主機都嫌貴,到後麵成了資本家的韭菜,毫不猶豫地花了兩三千,購買了這個花鹿鹿牌的遊戲機。

“或許對你來說,它就是個普通的令牌,於我而言,它陪伴了我無數個寂寞的夜晚。”沈映雪無比懷念熬夜打遊戲的日子,自從穿越之後,他的夜生活就沒有了,“花鹿鹿就是我老婆,有它此生足矣。”

說到這裏,沈映雪又想起了一件事,去跟係統確認:[我完成任務之後,你不會把電視劇和遊戲機的馬賽克也收走吧?]

那樣的話他和一個普通的古代人有什麽區別?是帶著馬賽克過完簡單但有趣的前半生,還是無聊地度過後麵的幾十年?

係統說:[這個你可以自己選擇。隻是如果你想留下馬賽克,在別人眼中,很難成為一個正常人。]

[我管他們幹嘛?他們又不能替我活著。馬賽克爸爸你真好,我一定積極做任務。]沈映雪高興地笑了。

等他笑完,看向荀炎,發現這個人正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己。沈映雪溫聲道:“有話不妨直說,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

馬賽克擋住了荀炎的表情,沈映雪隻知道他沉默了好久,用一種很複雜的語氣說:“您……有喜歡的人?”

“沒有,它不是人,這該怎麽解釋?總之我不會喜歡別人。”沈映雪說。

荀炎聽不明白。

教主的意思是,他已經與那個女人成了親,不會再喜歡別人?那個女人不是人,意思是她已經去世了?

可是他和教主相識許久,從來沒見過教主與其他人密切來往過。是教主有意瞞著他們嗎?那個女人又是誰呢?

沈映雪覺得好像沒說清楚,又補了幾句:“我沒有喜歡的人,根本沒有這麽一個人,你不要多想。原來你們這裏也管妻子叫老婆啊。”

“是有這個說法。”荀炎聽不懂,放棄思考,又看了眼手裏的令牌,把它塞到了包袱裏。

外麵的風越來越大了,馬車慢悠悠地走。沈映雪在車廂裏昏昏欲睡,突然聽到“砰”地一聲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撞到了車廂上,瞬間清醒。

荀炎神情冷凝:“公子且小心,我下去看看。”

沈映雪看著他鑽了出去,外麵一直安靜地很,沒有打鬥的聲音,應該不是有仇家追過來了。片刻後,荀炎從外麵回來,手上還拿著一隻烏龜。

這地方離著沙漠這麽近,怎麽可能有烏龜,應該是係統打的馬賽克了。

沈映雪問:“這是什麽?”

荀炎:“是一隻烏龜。”

沈映雪:“烏龜?”

荀炎:“嗯。”

原來不是係統打的馬賽克,真的是烏龜。沈映雪覺得稀奇,“拿過來我看看。”

這隻烏龜身上是橄欖綠色的,背部似乎比尋常烏龜要高,看起來更圓一些,它身上有淡黃色的斑紋,趴在沈映雪手上也沒害怕,四爪和腦袋都露在龜殼外麵,豆豆眼打量著沈映雪,意外得眉清目秀。

沈映雪戳了戳它的前爪,發現小烏龜沒有咬人的意思,“該不會是嚇傻了吧?是被風吹過來的嗎?”

“應該是被風吹過來,撞到馬車上砸暈了。”荀炎沉吟:“我先前奉您的命令,去過西北的荒漠。那邊距離此處不過十幾裏,沙漠裏確實有這樣的烏龜。這種龜被當地人成為四爪龜,腳上隻有鱗爪,無璞,不會遊泳,隻生活在沙漠中。”

沈映雪頭一次聽說這個,戳了一下烏龜的腦袋,確定它還活著,“那它是不是很好養活?要不我們就收留它吧。”

“公子想養,那就養吧。”

風停了之後,荀炎到外麵去趕車。

二人一路進了城,直接找客棧住下,又買了花盆,放上濕潤的泥土,當做小烏龜的住所。土裏埋了些野草種子,長出來就可以直接給小烏龜吃。

沈映雪連電視劇看得都少了,每天觀察小烏龜。荀炎看到他不再發呆那麽久,非常欣慰。養烏龜果然是對的,大概再過幾年,教主的瘋病就可以痊愈了。

因為沈映雪下定決心光複魔教,他們的計劃也做了更改,沒有在外麵亂逛,去南邊找暗部的人。

令牌作假非同小可,荀炎多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帶沈映雪過去。

他以前是沈映雪的替身,現在沈映雪神誌不清,恐怕會被人看輕,還是由他來代替沈映雪出麵比較好。

如果這是暗部針對沈映雪設下的圈套,也是他來承受。

荀炎購置了一處小院,把沈映雪關在裏麵。他換上沈映雪的衣服,臨行前叮囑他:“公子不要亂跑,菜飯我已經備下了,餓了記得吃。最遲傍晚,我就會回來。”

“你去吧,我心裏有數。”沈映雪說。

沈映雪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荀炎笑了笑,關上門窗,在外麵上鎖,繞了好幾圈,往相反的方向走,接著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街道上。

他臉上做了易容,眉鋒目利,與沈映雪樣貌完全相同。那個令牌就懸掛在他的腰上,上麵畫著山河日月,水火魚蟲,木頭是黑色的,外麵一圈鍍了金粉,隨著他的走動,映現出亮眼的日光。

荀炎氣勢很足。

沈映雪確實瘋了,但是那個人在他心裏,永遠是從前的模樣。荀炎也希望世人能記住那個風華絕代的身影,在偽裝成沈映雪時,他會拿出最好的狀態,努力往沈映雪的形象上靠攏。

小鎮上的百姓看到荀炎,下意識地低頭移開目光,小步跑著離開。

這個人一看就很不好惹,不像個好人。

荀炎並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沈映雪確實不是個好人,平日裏的他,或許有溫和的一麵,會跟他們這些下屬喝酒開玩笑,處理正事的時候,他是一絲情麵都不留的。

荀炎穿過幾條街道,進入一條小巷。這邊的路複雜得很,巷子很窄,兩邊都住著人。住在這裏的人,都是一些窮困潦倒的江湖人。

不知什麽時候起,天上開始下雨,等荀炎來到巷子裏的時候,腳下的土地已經被浸濕成了深色。

雨水中夾雜著淡淡的腥氣,有土腥味,也有血腥味。

荀炎對這個味道再熟悉不過,他麵色不改,繼續往前走,走到盡頭之後才停在一張烏木小門前,用手敲打了兩聲,停頓片刻,又敲打了兩下,如此重複三次,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很高大的男人,比荀炎高出一個頭,體型也很壯實,蓄了一臉胡子,非常粗獷。

他的視線落在荀炎腰間的令牌上,再抬頭目光中帶上了驚恐和敬畏,脊背彎曲,把頭壓得很低,“您來了。”

“怎麽?不想看見本座?”荀炎冷傲地看他一眼,“三年未見,一個個的怕不是都覺得本座死了,早早地想著另投明主。可惜啊,本座命長得很,現在才知道討好韓敬,是不是太晚了點?”

荀炎以前來過這裏,這邊的人是什麽脾性,他都清楚的很。

眼前這人名叫李百七,看起來高高壯壯,武功隻能稱得上三腳貓。他真正厲害的地方是對人心的揣摩,暗部平時就偽裝成一群普通的江湖人組成的群體,偶爾也會和那些名門正派有往來,每當那個時候,都是李百七出場。

荀炎挖苦完,邁步向前走,“曼奴和蘭錦呢?”

“曼奴在幫韓敬躲避追捕,蘭錦正在屋裏算賬。”李百七心中忐忑,“當年之事,實非屬下畏懼強權,不敢前往救駕,隻是路途遙遠,等屬下幾個收到信兒,已經過去許久了。屬下不才,但也知道碎影山勢力大損,更想保全這邊,以求日後能幫得上忙。如今見到教主您好好的,也讓屬下鬆了口氣。您請這邊走。”

荀炎穿過右邊的月亮拱門,進入一間開闊的小院。

這裏應該是和隔壁打通了,比他上次來的時候大了很多。

李百七觀察著他的臉色,“您看起來與往日並未二樣,想來已經大好了。今日您親自來,屬下受寵若驚,想請您多呆些時日,教主以為如何?”

“本座沒那麽多閑工夫。”荀炎停下來,“也不必再往前走了,你去把蘭錦喊來。”

“是。”

這個院子看起來冷清,隔音效果卻很差,以荀炎的聽覺,能聽到周圍人講話的聲音。附近至少有四五十人,應當都是暗部的人。

荀炎坐在石頭凳子上,沒碰麵前的東西。

蘭錦聽李百七說沈映雪來了,激動地打翻了旁邊的茶碗,他放下毛筆,整理了一下袖子,“我去換身衣服……”

“知道你最愛幹淨,都這個時候了,教主還在前麵等你,你忍心讓教主久等嗎?”李百七不由分說,拉著他往前走,“快些吧,我看教主今日心情不好,千萬別觸了他黴頭。”

李百七是個很精細的人,不難看出蘭錦對沈映雪的在意。

當年魔教被圍攻,蘭錦恨不得立刻跑過去支援,攔都攔不住。那天他都已經跑出城了,正巧遇上暗部的探子回來,說沈映雪受了重傷,下落不明,可能活不下來了。

蘭錦急火攻心,直接吐血暈了過去。從那之後,就變得頹廢起來,醫術不學了,毒也不研究了。李百七就讓他算賬,負責暗部的開銷。直到前幾個月,江湖上又傳出沈映雪的消息,蘭錦才振作起來。

李百七不知道蘭錦為什麽這麽在乎沈映雪,不過他知道,暗部因沈映雪存在。當年他被血影樓追殺,多虧了暗部收留才能活下來,或許蘭錦和曼奴,還有暗部的其他人也是。

他不敢保證暗部的所有人都有情有義,但是至少他認識的這幾個人,都是靠得住的。不管他們對付別人的手段如何,至少不會背叛自己人。

“沒錯,你說的對。”蘭錦腦子也轉過彎來,“還是七哥周到,不然教主還真說不準惱了我。教主可還好?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李百七說:“挺好的,你要是放心不下,親自看看就知道了。”

蘭錦迫切地想見到沈映雪,可是出來門,他又有一種無顏麵對他的感覺。

他頹廢了好多年,武功生疏了,還總是飲酒熬夜,就算後來知道沈映雪還活著,也沒能讓精神麵貌恢複過來,看起來比以前喪氣。

今日因為要算賬,擺弄墨水,他穿了件最普通不過的青衣,衣袖上還沾了茶水,實在狼狽。

可又不能不去。

轉過彎來之後,遠遠地蘭錦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眼眶有些發酸,再也顧不得其他,隻想衝到他麵前,親眼看到他的麵容,確定朝思暮想的人還活著。

荀炎聽到腳步聲,抬頭去看,撞進蘭錦的眼睛裏,清楚地看到他紅了眼眶。

就在荀炎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蘭錦幾步跑過來,噗通一下跪在他麵前,膝蓋骨砸在地麵上,荀炎都替他覺得疼。

荀炎更加莫名其妙了,隻是他此刻扮演的是沈映雪,沈映雪的心思手段全在他之上,自然不會像他一樣大驚小怪。

荀炎麵色如常,用銳利地眼神看著蘭錦。

李百七連忙過去,也不好把蘭錦拉起來,隻好跟著同僚一起,跪在荀炎麵前。

荀炎剛來的時候,他隻是言語動作上表現出了恭敬,並沒有行禮,那時候是在外麵,李百七顧慮教主可能不願暴露身份,所以才這麽做的。

荀炎看了他倆一會兒,覺得可能這幾個人在愧疚沒有救下教主,要不就是真的背叛了本教,又突然知道教主還活著,做賊心虛。

“起來吧。”他道。

“多謝教主。”李百七拉著蘭錦站起來,替他說話,“蘭錦向來將教主放在首位,聽說三年前那場惡戰之後,他便吐血不已,恨不得立刻去見您,隻是當時傳來的消息實在不妙……如今知道教主還活著,他也是高興壞了,請教主莫要責罰。”

“魔教早已不在,你們仍將本座當做教主,本座就燒高香了,哪兒還敢再罰你們。”荀炎想在言語上敲打他們,重新樹立一下威信,如果這幾個人不服,正好可以打一架,讓他們知道,他的武功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受傷變差。

誰知道事情根本不按他想的那樣發展,青衣書生聽到這番話,重新跪下了,腦袋砸在潮濕的地麵上,口中大呼:“蘭錦生死都是教主的人!任由教主責罰!請教主隨意處置!”

“原來你這麽在乎本座?”荀炎把腰上的令牌扯下來,丟到了地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語氣果斷強勢:“既然如此,真的令牌在何處!”

-

沈映雪這次很聽話,吃完飯,喂飽烏龜之後,就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以前的老片子他也都看了個遍,挨個分析了一下那些反派的特點,[說來也很奇怪,我覺得這些紙片人都很有魅力,可是身邊的人,就什麽都沒感覺到。]

係統說:[因為影片的時長有限,不能全部展現出來。]

沈映雪想了想,[這倒也是。]

沈映雪頓悟,把之前想到的整理了一下,在腦海裏勾勒出大概的形象,期待地搓手手,[也不知道暗部是什麽樣子,是不是像木葉火影村的暗部那樣?什麽時候能見到他們呢……我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他出現在暗部那天,就是捏造人設的開始!

夜幕來臨,星河披在小院上空。

院門終於打開,一身黑衣的荀炎左右看了下,確定無人跟蹤,關上門,插上了門栓。

“公子,我回來了。”荀炎進屋,“回來的有些晚了,來不及做飯,我在外麵買了一點吃的,公子先墊墊肚子。”

沈映雪正在**趴著看動漫,聽到聲音之後,翻身下來,“你幹嘛去了?”

荀炎說:“公子忘了,我易容成您的模樣,去見了暗部的人。”

沈映雪大驚:“什麽!”

“公子?”荀炎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也提起心來,“莫非公子另有決斷?”

他早上走的時候,跟沈映雪打過招呼了,沈映雪讓他看著辦,應該是默認的意思。難道那個時候教主神誌不清?還是現在的教主神誌不清?

荀炎說:“還有那塊令牌,我去問過暗部的人了,那邊說令牌是在當鋪裏買的,典當的是攬月樓的人。”

攬月樓在除魔衛道上出了很多力,怪不得暗部會信以為真。

沈映雪聽他這麽說,“啊,那算了。下次不可以這樣,你給我留一點表現的機會。”

“是。”荀炎出去這一趟,得到了很多線索,心裏的疑惑也更多了。他看沈映雪狀態不是很好,現在不是聊正經事的時候,不如聊點別的:“暗部的蘭錦,與您是何關係?”

“蘭錦是誰?”沈映雪拿過荀炎買的吃的,打開紙袋,拿出一個熱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大口。

“蘭錦是暗部的毒師,醫術也很不錯。他負責教導部下用毒,碎影山用的毒和傷藥,大多是蘭錦調配的。此人一身毒術和醫術,都是跟著您身邊的羅浮堂主學的,雖隻有二十餘歲,天資十分出眾。您說他前途無量,便將他來教導暗部弟子。”

“我沒印象。”沈映雪說。

“他……似乎很在意您。”荀炎欲言又止,想到那個場麵就覺得尷尬,“他把我當成了您,我離開時,他情緒難以自控,跪地抱著我的腿痛哭不已……”

“不知道啊。”沈映雪吃掉一個包子,沒有繼續動那個紙包,又打開了另一個,裏麵是一些切好的鹵肉。他用手擠了擠,擠到紙袋口,一口叼出來,含糊不清地說:“以前不也是你去那裏嗎?說不定就是衝著你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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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雪對南邊的環境適應良好,這裏富人很多,路麵也好走,還常常下雨,灰塵都少一些,連馬賽克也變得溫柔起來。

他一來就不想走了,給荀炎提建議:“要不我們就在這附近城裏找間房子住下吧,我覺得這裏就很好。”荀炎想了想,答應下來。

他之前帶沈映雪躲在一個很偏僻的村子裏,都能遇到玉鼎山莊的林書墨。那個村子很窮,照樣會被人給找過去。想來就算再怎麽躲,也有暴露的風險。

都說大隱隱於市,說不定住在最繁華的地方,反而能出人意料,躲得更久一點。

荀炎找牙行買下城裏的一處宅院,院子不大,但足夠兩個人居住,之前的那個院子也沒賣掉,而是租給了別人,可以收一點房租。

沈映雪帶著小烏龜快樂地搬了過來。

荀炎不放心地叮囑:“這裏不比在石頭村,那邊有林大娘和林書墨照應,這裏的街坊鄰居都不熟悉,公子日後還是小心些,莫要與人來往密切。”

沈映雪搬家的時候看到了,這附近住了好幾戶人家,每一戶都有錢有勢,大門很大,門檻也高,來往仆役十分有禮。沈映雪說:”來往過了才能知道底細,你有點太謹慎了,我不會惹麻煩的。“

這話說完沒幾天,沈映雪就打臉了。

他抱著花盆裏的小烏龜在門口曬太陽的時候,有個穿的很華麗的少年,往這邊看了一眼,接著腳步一頓,揮退了周圍的仆從,直直地朝沈映雪這裏走來。

“淩雲?”

沈映雪睜開眼睛,看到一坨棉花糖,上麵點綴了兩個藍寶石,在日光下燁燁生輝,看起來就價值不菲。沈映雪不由好奇,去掉馬賽克之後,這對藍寶石是什麽樣子,“你的眼睛……”

“你也覺得這雙眼睛熟悉對不對?”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還隱約有些耳熟,可沈映雪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那個少年又道:“你的眼睛跟我們家的人長得特別像。”

沈映雪淡淡道:“是嗎?”

“真的是你啊,沒戴麵具,我差點沒認出來。幸好我還記得你的聲音和身形。”少年說:“你不是在京都嗎?那天你帶走了我的衣服,我一直等著你還呢,等來等去連個信都沒有,幸好堂兄告訴我,你已經離開了,不然我還會等下去。”

沈映雪不記得有這回事了,神情如常,依舊是懶散的模樣,“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少年的聲音突然昂揚,“我等了你這麽久,你竟然說不記得了!這像話嗎!”

沈映雪看他手舞足蹈的,怕他把台階上的花盆給砸了,趕緊端起來抱在懷裏。

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這是什麽?你在花盆裏種烏龜?”

沈映雪說:“我又不認得你,你管這麽多做什麽。”

“你還是老樣子……”少年有點委屈,“我是文淩,我還請你吃過飯,給你換了衣服,你帶著我的衣服走了,說好了要還我的,沒想到……”

文淩突然想起來,“我堂兄說,那天伏晟他們帶人去玉鼎山莊找沈映雪,結果沒找到人,反而遇到了你。那個什麽練劍的二莊主,還說喜歡你,攔著不讓你走,是真的嗎?”

他說起“練劍的”那個語氣,就跟說“打鐵的”一樣。江寒楓這樣的江湖人,也沒被他放在心裏。

沈映雪低聲道:“我不記得了。”

“你怎麽會不記得?”文淩看著他蒼白的臉,想到小時候偷摸看的話本,“該不會是你撞到了腦袋,記憶全失了吧?”

“確實撞到了腦袋。”沈映雪的聲音突然嚴厲,充滿了氣勢,他緊盯著文淩的藍寶石看,突然笑了起來。

文淩被他笑得心裏發毛,小聲問:“怎麽了?有什麽好笑的?”

沈映雪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張狂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淚水。他一手扶著花盆,一手指著文淩,用溫柔繾綣的語氣說:“你猜錯了,我不是丟了記憶,我隻是瘋了而已。”

“怎麽會這樣……”文淩說,“該不會是那個練劍的把你逼瘋了吧?”

沈映雪隻是知道這個少年身份不一般,想借著他捏人設而已。但是一伸手,他就有點不太受控製了,沒忍住又往前伸出好多,一把捏住了文淩臉上的棉花糖。

“好軟,給我吃一口吧。”

文淩被他掐著腮,因為太過震驚,都不知道做出什麽反應了。等沈映雪真的湊過來,他才猛地後退,離沈映雪遠遠的,捂著臉跳腳:“你別亂來!本公子豈是你這等賤民可以碰的!”

沈映雪看了看手上,一點棉花糖都沒扯下來。

沒看出來,這糖還挺勁道。

荀炎從外麵回來,就看到隔壁郡王府裏的小公子與自家公子對峙,他趕緊過來,“這是怎麽了?”

沈映雪低頭看著手上,依然沒有說話。

文淩說:“你又是哪根蔥?”

“我是他的兄長,也是這家的主人。”荀炎對外一直是這麽自稱的,“舍弟體弱多疾,頭腦也不清醒,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多多海涵,不要同他計較。改日我會親自登門賠禮致歉。”

“你是淩雲的兄長?”文淩打量他的模樣,“你們兩個怎麽一點都不像?”

“我是他的義兄。”荀炎道。

“那算了,本公子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他的病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就瘋了?”

荀炎聽著這話,覺得他們似乎見過麵。當日他救沈映雪離開玉鼎山莊時,也聽說過這番言辭。荀炎看著郡王府的小公子年紀不大,又天真的很,便道:“實不相瞞,我與他認識的時間也不長,隻是見他可憐,才帶他過來治病,從前之事,我一概不知,莫非您清楚?”

“我倒是知道一點。”文淩毫不設防,把來龍去脈又講了一遍。

沈映雪也跟著聽了一遍,沉痛地對係統說:[我不止錯過了在暗部那裏凹人設,還錯過了在玉鼎山莊這麽多人麵前凹人設!]

係統說:[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而且你已經在江寒楓麵前實驗過了,你設想的很好,如果他們知道你的真性情,就不會總是想殺你了。]

沈映雪心下稍安,[為什麽那個藍寶石說,是練劍的把我逼瘋的?]

係統不懂人類的感情:[誰知道呢。]

沈映雪看著那兩個人聊著他聽不懂的天,最後得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結論,真的有一種與社會脫節的感覺。

文淩看沈映雪的目光也變了,他年紀略小,性格也天真,養尊處優的沒有經曆過磨難,想象不到沈映雪會是在什麽情況下崩潰瘋掉的。

那時候的他一定被逼到絕境了吧。

文淩記憶裏的沈映雪很驕傲,哪怕一無所有,也沒有因為他有錢,對他卑躬屈膝,跟伏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文淩那時候覺得沈映雪很強大,沒想到再見麵,他卻被人逼瘋了。

“其實我之前告訴你的名字是假的,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郡王府,我叫祝淩,乳名文卿。我堂兄叫祝讓,乳名叫文海。”文淩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隻是不想讓人知道身份!”

荀炎怕沈映雪禮尚往來,跟著說出真名,拉著他往回走,“淩雲該回去吃藥了,您請自便。”

沈映雪任由荀炎拉著,“我們有多少人?如果真的建起一個勢力,是不是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是,隻是暗部的人太少,韓敬那邊也在逃避追捕。還有一個江寒楓,仍在外麵找您,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局麵。”

沈映雪對遊戲機念念不忘,“我需要一個新的身份,除了沈映雪和淩雲之外的另一個身份。”

-

一路高調行事,替沈映雪吸引正道注意的韓敬,又收到了八方宗和暗部的來信。

他身上穿著女人的衣服,頭上梳著複雜的發髻,上麵插滿了簪花珠玉。厚厚的鉛粉掩蓋了原來的樣貌,唇脂紅豔,眉目含情。曾經的常宿花樓的風流公子自己也沒想到,他以前積累的經驗竟然再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韓敬偽裝成了花樓中的妓..女。

他躺在貴妃羅榻上,輕薄的紗衣滑落,露出小半截細膩的手臂。

韓敬拆開信,一目十行,閱讀完立刻遞到燭火跟前,燒成灰燼。

義父在暗部現身了。

他依然是從前在碎影山時的樣子,沒有半點瘋癲之態。

如今的江湖已經被義父攪亂,幾個名門正派也名聲全無,但是義父仍舊沒有收手的意思。

韓敬歎了口氣。

義父的野心,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啊。

作者有話要說:沈映雪:我的野心就是拿到遊戲機_(:з」∠)_

四爪陸龜是真實存在的,生活在沙漠裏,現在已經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