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線索
沈映雪不用想都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完之後,這兩個人會是什麽反應。
這種情況他見多了,一開始還會尷尬的腳趾扣地,到現在早就習慣了,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看動漫。
進度條快到底了,應該能看完這集。
江知意回頭看了一眼韓敬,覺得小師叔反應怪怪的。
是怕自己忍不住動手打人嗎?
江知意警告地看了一眼韓敬,坐到沈映雪旁邊,提防著韓敬暴起傷人,也防備沈映雪突然發瘋。
他真的太難了。
沈映雪依然直愣愣地看著前方,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好像有無形的屏障把他與其他人隔開了。他們就像是處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所見所聞都不一樣,思維情緒也不相同。
就算是正常人,悲歡也不相通,更何況是沈映雪這樣。
江知意有些好奇他看到了什麽。
能成為沈映雪幻覺的東西,對他而言應該很重要吧?
“他是誰?”江知意問。
韓敬撇了撇嘴,深沉地看著江知意,視線非常複雜,江知意想不注意都難,轉頭看了他一眼。
小師叔不想他親近沈映雪?
也是,沈映雪到底是魔教教主,與他們玉鼎山莊不是一路人。魔教殺的玉鼎山莊的弟子不多,仇恨沒有其他門派那麽深,但是韓敬的一家人都是死在他們手上的。韓敬年紀又小,難免意氣用事,見不得其他人對沈映雪好。
“一隻貓。”沈映雪說,“它沒有耳朵,四肢爪子都是白色的。”
沒有耳朵的貓,應該是無主的流浪貓吧。看不出來沈映雪這樣的人,竟然會喜歡貓。
江知意想到如今複雜的局勢,有些發愁。
沈映雪大多數時候還是可以交流的,所以江知意才過來了。有些事情,需要沈映雪配合才能做到,而且這也跟他的安危有關,哪怕沈映雪神誌不清,也要了解一下。
但是如今的沈映雪,看起來根本沒法處理好這些信息。
“林書墨殺了冷翠山莊的人,被官府抓起來了。你我相見之日,他被壓上法場斬首示眾。我們原本想著劫法場把他救下,我去村後,是為了接應林書墨,沒想到遇到了你。”
沈映雪依然目視前方,好像沒有聽到他講話。
江知意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韓敬忽然道:“繼續說啊,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告訴他這個的?”
韓敬不知道什麽時候退到了門口,還是吊兒郎當的模樣,抱著手臂倚在門框上,他的眼神卻很認真,看著沈映雪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知意道:“冷翠山莊的人勾結官府,帶兵前去林書墨家裏抓人,一把火把村子燒毀。如今林書墨下落不明,他的母親也失蹤了,可能落到了冷翠山莊手裏。”
沈映雪看完了這一集,聽覺上的馬賽克也消失了,他聽見林書墨的母親,隨口回了一句:“沒有啊,你見過她的。”
“什麽?”
“小林他娘,你見過呀。不就是你讓她走的嗎?”沈映雪歪了歪頭,這個人怎麽一點都不記得了?是他的馬賽克又篡改了記憶,還是這個人記性跟他一樣差?
江知意也意識到沈映雪說的是什麽,他越明白,心裏就越後悔。
誰能想到那個婦人是林書墨的母親!
沈映雪為什麽會和林書墨的母親在一起?
“那個……”沈映雪頓了一下,找了個合適的措辭,“那個經常穿黑衣服的人,他去救小林了。”
“經常穿黑衣服的人?是誰?”江知意沒想到還能從沈映雪這裏獲得線索。不過也是,沈映雪就是從林書墨他們村裏跑出來的,與那邊一定會有聯係。
隻可惜他是個瘋子,說出來的話並不完全可信。就算是這樣,也是很好的線索。
“我也不知道。”沈映雪搖頭,“他一直在照顧我,經常穿黑衣服,我看不清他的臉,不過年紀好像比我大一點。”
江知意問:“你還記得什麽?”
“還有蓮花。”沈映雪一想到顧蓮生頂著他媽頭像的模樣就想笑,“蓮花很香,是一朵白蓮花,很鮮嫩,不知道會不會有蓮子。”
“蓮花?”難道是冷翠山莊,或者其他勢力的信物?
江知意又問了沈映雪幾句,沈映雪全都答不上來,說到蓮花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笑,江知意問的時候他也在笑,笑得江知意毛毛的。
就在這個時候,江寒楓回來了,他看到韓敬和江知意都在,並不覺得意外。
韓敬與江知意對他行禮。
沈映雪看著他們三個若有所思。
韓敬是江寒楓的師弟,江知意的師叔。他又是韓敬的義父,按這個關係,江寒楓應該喊他一聲叔父?江知意的話,應該要叫他叔公了吧?
有這麽一個幹兒子真的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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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沈映雪的藥熬好送了過來。
這個藥方跟他以前喝的不一樣,據說是江西岸擬的。沈映雪本以為,江西岸連見都沒見過他,擬的方子可能也不那麽對症,沒想到效果比他之前喝的藥好多了,隻兩副下去,身上的傷就沒有那麽疼了,晚上也可以安穩入睡。
身體好了,沈映雪看劇都舒服了很多,也有精力應付玉鼎山莊的人了。
江寒楓天天過來煩他,每次都要聊什麽人體穴位,探討一下什麽樣的姿勢更適合練功。
這個人冰冷沉默,看起來沉默寡言的,沒想到熱愛這個。沈映雪穿越前沒學過瑜伽,也不會推拿,對江寒楓的話題一竅不通,隻能努力擺出一副癡呆的表情,再提出一些離譜的問題應付過去。
他以為江寒楓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格外有毅力,每天都會過來找他聊,沈映雪看不到希望,隻能妥協,認真聽他講,還真的學了不少東西。
他整個人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覺得等脫離險境,去掉這些複雜的馬賽克之後,可以去醫館應聘一下,做個治療跌打損傷的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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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你又去找沈映雪論道了?”
韓敬這幾天沒事就往這邊跑,他很想跟沈映雪搭上線,看看義父有什麽指示。上次江知意在,不方便單獨說話,還沒等沈映雪給出暗示,江寒楓就回來了,他和江知意隻能離開。
這段日子江寒楓依然防備著他,韓敬至今都沒有成功過。
江寒楓頷首。
韓敬的武功都是江寒楓教出來的,他們名義上是師兄弟,實際上情同師徒。韓敬在玉鼎山莊接觸最多的人就是江寒楓,他也很清楚,江寒楓有多麽惜字如金。
正因為如此,他才明白江寒楓天天找沈映雪論道有多麽不可思議。
“他真的能聽懂嗎?”韓敬用不屑的語氣說,“沈映雪瘋成那樣,能把話說明白就不錯了,二師兄有這個功夫,不如多教教我?”
江寒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好。”
韓敬突然有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依照江寒楓的性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江寒楓很不對勁。“他有什麽好的?”
江寒楓表情一變,常年冷酷的臉上,竟然浮現出淡淡的溫情,“他確實忘了很多東西,哪怕神誌失常,他也與尋常人不同。”
沈映雪從最開始的什麽都不懂,到現在能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進步稱得上神速。
“他的悟性遠高於我。”江寒楓心悅誠服,讚歎道:“倘若他不是魔教中人,定然會成為一代巨俠。”
韓敬早就知道他義父是非常厲害的人,江寒楓的誇讚也是從另一個方便佐證了這個事實。真沒想到,江寒楓對義父如此推崇,不愧是劍癡,心中隻有武道,毫無正邪成見。
江寒楓眼中突然爆發出光芒,“你從前是魔教中人,可曾與沈映雪接觸過?他從前是什麽樣的人?”
銳利的眼神仿佛穿透韓敬的皮囊,讓他的小心思無所遁形。他沒想到,江寒楓會突然問起這個,“師、師兄……”
“沈映雪能是什麽樣的人?他殘暴不仁,就算是魔教的人,也有很多死在他的手上。”韓敬僵硬地笑了一下,思及他曾經編的故事,不敢說沈映雪的好話,“我這樣的小人物,根本沒有資格出現在他麵前,不然哪裏還能活著逃出來。”
“是嗎?”江寒楓喜怒不形於色,淡淡道。
“外麵已經知道沈映雪在咱們這裏了,師兄還打算把沈映雪藏多久?”韓敬試探道,“再這麽下去,用不了多久,被其他幾大門派聯合攻打的,就是玉鼎山莊了。”
江寒楓冷聲道:”你的意思是,把沈映雪交給你?”
沈映雪和韓敬之間橫亙著血海深仇,沈映雪落到韓敬手裏,唯有死路一條。韓敬殺了他給家人報仇,再交出沈映雪的屍體,給其他人一個交代。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但是江寒楓做不到,而且玉鼎山莊的所有人,都不希望韓敬手上沾血。
韓敬看似懶散隨意,骨子裏偏執地很,這份偏執絕不是好事,說不定什麽時候,韓敬就會誤入歧途,再次成為魔教那種殺人不眨眼的狂徒。
韓敬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如果師兄願意,那就再好不過了。”
“絕無可能!”江寒楓厲聲警告他,希望他別這麽執著報仇,“除我以外,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處置沈映雪!”
韓敬的笑容漸漸凝滯。
他突然記起來,玉鼎山莊裏有個傳聞。
向來冷冰冰的江寒楓突然從外麵帶回來了一個男人,就藏在他的住處,沒有離開山莊,也沒有出現在人前。這種金屋藏嬌的行為,已經足以說明——素來冰冷無情的二莊主很有可能有了喜歡的人!
二莊主帶那個人回來時,他們兩個一起在山莊散步,江寒楓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算下來,能對的上號的,隻有沈映雪一個人。
山莊裏的普通弟子並不知道沈映雪的身份,但是他們都清楚江寒楓是怎樣的人,所以才會傳的這麽離譜。
還有幾年前圍剿魔教時,江寒楓作為山莊裏武功最高的人,主動退出,沒有參加。
再仔細想一想江寒楓對沈映雪的態度……二師兄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他義父了吧?
可是義父是瘋子啊……難道他想趁著義父神誌不清,騙他私定終身?
可是義父是裝出來的,如果義父察覺到了,江寒楓會被他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