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套鴨

一去近一月的黃烈再來清江市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臉上的骨骼和棱角越發分明,仿佛時裝周上隨處可見的瘦骨嶙峋的男模。

給他套新款,直接就能去走秀了。

但他的精神極度亢奮,眼睛也亮得嚇人,剛坐下不久,就丟了條重磅消息出來。

“一座島?”

正幫大家倒茶的餘渝手一抖,清亮的茶湯就濺到了茶幾上。

廖初幫他穩住茶壺,抽了紙巾擦桌子,“跟你這次做的案子有關?”

黃烈一條手臂搭在沙發背上,虛虛攬著白鶴,聞言點頭。

這不是他第一次幫人處理糾紛,但絕對是收獲最豐厚的一次。

簡單來說,就是去年他幫一個藝人跟老東家扯皮時,無意中聽到一則大八卦,就順勢摸了上去。

那則八卦的主人公是國內一位頂級富豪的私生子。

人嘛,不算壞,但娘兒倆都耳根子軟,沒什麽主見,也沒什麽大本事,這些年一直被正房拿捏得死死的。

當時黃烈就覺得這裏麵有很大操作空間。

因為那位富豪年紀太大了,身體狀況也很差。

他在世的時候還好,一旦去世,表麵的平靜勢必會被打破。

血雨腥風啊!

豪門爭鬥啊!

黃烈可太喜歡了。

於是他故意製造機會接觸,順理成章跟那位私生小公子成了朋友,又偷偷在私下收集各種可能用得到的資料和證據。

然後今年,那個年紀足可當他爺爺的富豪病情急劇惡化,平地裏突然就冒出來好多私生子、私生女,和正宮那邊爭奪家產。

那娘兒倆沒本事嘛,凡事慢人一步,差點兒給擠出去。

他們身邊也沒什麽可用之人,於是順理成章的,就找到了黃烈。

不得不說,有的人天生適合在灰色地帶遊走。

早有準備的黃烈前前後後跑了幾次,使用了各種合法不合法的技巧,終於今年七月初,撈了迄今為止的最大一桶金。

在爭家產麵前,普通奢侈品都排不上號。

除了每月固定的巨額撫養費之外,那娘兒倆還拿到了國內外三套豪宅、豪車和一堆珠寶古董什麽的。

再就是一座海島。

條件雖不能跟富豪活著的時候比,但也夠他們下半生揮霍了。

說得不客氣一點,娘兒倆都是正經的癡呆美人,給他們太高端的也操作不了。

這種現成的正好。

母子倆對黃烈千恩萬謝,就是報酬方麵,有點難以啟齒:

撫養費都是每月固定打款,現在娘兒倆手頭還真沒多少現金了。

而黃烈呢,很不喜歡分期付款。

正好他一直都苦於尋找世外桃源,就提議,幹脆把那海島折現抵賬算了。

娘兒倆一琢磨,覺得行。

本來那海島就有點兒雞肋,是正宮看不上了,扔過來充數打發人的。

而他們對海島沒什麽興趣,一年也去不幾次。

在他們看來,那種遠離人煙的海島跟流放也沒啥區別……

那三套鬧市區的豪宅不香嗎?燈紅酒綠不美嗎?

而且光每年的維護保養費用就是個天文數字,他們也不擅長弄這個。

就算拿到手,估計過不多久也就賣了。

於是兩邊一拍即合。

黃烈之所以回來這麽晚,就是忙著更換產權去了。

“我去看過了,那個島不算太大,不過該有的都有了,幾棟別墅住著正好,人少點兒也不顯得荒涼。”

黃烈半癱在沙發上,捏著白鶴細長的手指把玩,懶洋洋道,“平時維護得還不錯,配套設備運轉良好,回頭咱們就去玩兒。”

捏著捏著,他又往對方手背上親了口,“島上看夕陽特別美,海麵上跟著了火似的,到時候咱們就聽著潮漲潮落寫歌,好不好?”

那才是自己真正的樂園呢。

之前有人說,白鶴太內向了,不好,得多來點人際交往鍛煉下。

但黃烈覺得那是瞎扯淡。

那蘿卜白菜還長得不一樣呢,憑啥人都要外向?

有的人喜歡跟人打交道,可也有的人天生不喜歡,沒毛病!

白鶴不喜歡見外人,他覺得沒毛病。

沒關係呀!

又不是沒這個條件。

以後咱們想見就見,不想見了,就往海島上一窩,愛誰誰!

你狗仔有本事在我家樓下蹲守,有本事就出海啊!

到時候我們想親嘴兒就親嘴兒,想裸奔就裸奔,誰也管不著。

白鶴的眼睛亮閃閃的,難得對外物表現出這麽大的興趣。

黃烈頓覺成就感爆棚,用空著的手往前麵一劃拉,“都去。”

餘渝又看土豪的眼神瞅了他幾眼,再看向廖初時,就有點兒心動。

廖初失笑,“也行。”

就去吃狗大戶。

黃烈嗤了聲,伸長了腿去踢他,“什麽還行,怎麽,還要爸爸求你們去啊?”

廖初順勢把腿往後一抽,他就踢了個空。

然後廖初一臉平靜地踢了他一腳。

餘渝:“……噗!”

黃烈:“……”

黃烈惡狠狠磨牙,腿長了不起啊?

“黃叔叔!”

練完二胡的果果笑著飛奔過來。

“哎呀,咱們果果長這麽大了?”黃烈直接把小朋友抱到自己身邊,“嗯,是個美人坯子啦。”

這才幾個月不見呐,簡直就跟韭菜苗似的,見風就長。

“黃叔叔,你去哪兒了呀?”

果果晃著腿兒問。

黃烈的聲音不自覺軟下來,“叔叔去工作了呀。”

那頭餘渝就打了個寒顫。

忒矯揉造作了!

果果又用小手去摸黃烈的臉,“你的肉肉呢?是不是不按時吃飯啊?”

廖初和餘渝整天教育她好多話,小姑娘可能別的沒記住,但唯獨這一條,記得賊牢。

黃烈苦哈哈點頭,“是呢,所以餓出胃病來了,你可千萬別學啊。”

他本就是個工作狂,腸胃幾年前就造壞了,最近又折騰得人仰馬翻,胃病都犯了好幾回。

廖初皺眉,從後麵把果果抱過來,“什麽好事兒麽?”

還當著孩子的麵兒說。

黃烈嘟囔幾句,揉了揉肚子,“爸爸餓了。”

廖初嗬嗬幾聲,抱著胳膊看他,“叫爹。”

兩人在另外兩大一小的注視下,進行了一場極度沒營養的“爸爸稱號爭奪戰”,最後各損八百,不分高下。

餘渝:“……”

怎麽能這麽幼稚!

他站起身來,對果果和白鶴道:“咱們去玩點高端的。”

然後三人就翻出之前搬家時,李老爺子送的圍棋盤。

玩起了五子棋。

黃烈也想湊過去,被廖初一把拽住後脖領子,“來打下手。”

天大地大,廚師最大。

黃烈溜達過去,抱著胳膊抖著腿,“給爸爸弄點好吃的。”

他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廖初冷笑一聲,往他懷裏硬塞了個洗菜盆,指著門口,“要飯去吧。”

黃烈就想把洗菜盆扣他頭上。

但在對比了下此時兩人的體格和戰鬥力後,黃先生很明智地將這個念頭提前扼殺在腦海中。

大菜單已經定好了,但因為又多了個黃烈,勢必要加菜。

廖初翻看了下冰箱,決定多做個小炒肉。

簡單,下飯,百搭。

主菜是套鴨。

前段時間他做鴨子特別多,供貨商還特意幫忙弄了高郵麻鴨,正是做套鴨必不可少的食材。

原本廖初還想燉乳鴿的,如今一看,套鴨正好。

江南一帶,堪稱鴨子們的人間煉獄:

沒有一隻鴨子能活著走出來。

單獨說起“套鴨”,可能許多人覺得陌生。

但如果說起三套鴨,往往會生出“哦,原來是那個”的感慨。

原本的套鴨是清代廚師們發明的菜肴,以肥嫩鮮鴨子和板鴨嵌套。

後來揚州廚師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改良,如今比較常見和流行的,是以家鴨、野鴨和鴿子嵌套的三套鴨。

但一來這個時節的野鴨不肥,二來時代變了,現在許多品種都是保護動物。

除非想吃牢飯,不然還是不碰為妙。

寥寥幾種能入口的,也大多是半家養,跟純粹的家鴨沒有本質區別 ,倒不如不折騰。

前段時間廖初做了不少板鴨,口感勁道,滋味醇厚,銷量十分不錯。

他還特意定製了許多保溫箱,同步上線網購渠道。

空口吃板鴨,已經足夠美味。

但把它跟鮮鴨子一起燉,竟又輕而易舉地突破人的想象,將美味拔到另一種高度。

就連一向挑剔的姬總,吃過之後,也是半晌回不過神來。

滿腦子就一個想法:

原來,還真能更好吃啊!

就為了這口板鴨,李老爺子也匆匆結束尋根之旅,帶著時尚老boy飛了回來……

廖初剛把板鴨拿出來,黃烈就飛快地扯了一條肉吃。

濃烈的鹹香瞬間喚醒沉寂已久的味蕾,他一邊吃一邊流口水,“真香!”

那私生子娘兒倆雖然不太聰明,但貴在有自知之明。

或者說,太有自知之明。

那小少爺才二十歲年紀,就已經跟著親媽學保養了,整天飲食各種清淡。

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沒本事不要緊,有副好皮囊,怎麽也能混飯碗吃……”

當媽的就是用一副皮囊保障了自己的下半輩子和兒子的高起點,於是她也就這麽傳授給兒子。

小少爺想得特別開,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認識各路富婆和漂亮姐姐,軟飯硬吃……

他們倒是保養得不亦樂乎,就是苦了喜歡刺激口味的黃烈……

笨手笨腳洗菜時,就聽廖初忽然來了句:

“錢要緊,命也要緊。”

黃烈微怔,用濕淋淋的手摟著他的脖子晃了晃,“擔心爸爸了?”

廖初舉起菜刀。

黃烈瞬間乖巧。

這個話題貌似就這麽岔過去,不過兩人一個說了,一個聽了。

在場四個成年人,廚房這倆的事業心是最重的。

但兩人的性格和行為方式天差地別。

簡單來說,廖初直來直去,甚至有點固執,不喜歡跟人耍心眼,做的是正經買賣,多少流水一目了然。

通俗來講,就是有底線,比較正派。

但黃烈不一樣。

他的底線彈性很大,行事有點邪氣,除了明麵上的投資和獵頭生意之外,還很喜歡在灰色地帶蹦躂。

賺的確實多,但風險也高。

就像這次的案例,處理得好了有現在的結果,若處理得不好,保不齊現在就丟到哪兒喂魚去了。

廖初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實在不想突然有一天,聽說自己碩果僅存的幾個朋友涼了,自己不得不踏上複仇之路……

黃烈來了之後,白鶴就和他一起搬到酒店去了。

然後兩人天天過來蹭飯。

就這麽混了半個月吧,黃烈的骨頭架子外麵終於成功覆上一層肉,看著像個活人了,才帶著白鶴回到自己在京城的住處。

結果幾天後,Talk熱搜爆了一條:

“音樂人白鶴與神秘男子地下車庫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