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吻

哥:寶貝,我在天台,一個冰沙。

我對他叫我“寶貝”心如磐石,紋絲不動,隻因他對所有記不住名字的都叫“寶貝”或者“豬豬”。

放下手中的弓,剛走就聽到徐鶴吆喝:“吳江子你去哪,還沒打掃衛生就跑啊?”

“十分鍾就回來~”

“就知道偷懶,當初招你進來就是為了打雜,不知道嗎?”

我沒理他,在全是覺醒者的特級高中裏,作為唯一的普通人處處受歧視,我早已習慣,而且徐鶴有敵視我的理由,他喜歡我唯一的好朋友王思怡。

“部長,我幫他收拾。”說話的女生就是王思怡,精神體是桃花水母,據說一群一群很美麗,每年聖誕節活動班長都要請她布景。

“……”徐鶴不再吱歪。

“等我回來。”我朝王思怡揮手致謝。

榕都特等高中部裏,唯一的超市與教學樓相距甚遠,我估算了一下距離,以我最快的速度跑過去,買上冰沙再爬上七樓天台,十分鍾可以解決,應該不會讓池萬裏等太久。

“一個可樂,兩個蜜桃冰沙,謝謝。”

我看到零錢懸浮在空中,毫不驚訝地伸手接過,這是她的精神體,普通人看不到。這座學校裏,連售貨員都是覺醒者。我曾經對此感到十分荒謬,外麵的世界,一個覺醒等級為E的人,都能隨便找到一份坐辦公室、舒舒服服的工作。聘請一個覺醒者作收銀員,工資肯定很高。哪怕高價聘請一個覺醒者,也不願意招一個普通人,這座學校和他的學生一樣,十分傲慢。

接過冰沙,我一刻不停地向教學樓跑去。

人在跑步的時候,思緒總會亂飄。我為什麽會在榕都特等高中?因為學校都是池家開得,池萬裏的說辭是,他離不開我。我們吳家幾百年前就是他們家奴,我家的家譜直接附在池家的後麵。

我為此沾沾自喜,聽到喜歡的人親口說需要自己,我想不論是誰都會油然而生一種幸福感。哪怕我深知,他的話是個病句,如果這是道語病題,破題思路一定是賓語不完整,正確答案為“他離不開我的陪伴”。

人人都有離不開的舊物,隻不過池萬裏用順手的東西是我而已。

我站在最後一層樓梯前,透過天台的鐵門,看到一塊長方形的天空,朝霞絢麗,心情也好很多。我一鼓作氣衝上去,就看到池萬裏的身影。

和他懷裏擁吻的女生。

我把冰沙輕輕放在門口,悄無聲息地離去。

回到弓箭部,徐鶴朝我嚷嚷:“有沒有時間觀念?都半小時了。”

我把剩下兩杯冰沙遞給他:“喝嗎?”

他不屑地嗤了一聲:“不——”

“王思怡最愛的蜜桃冰沙。”

“不喝才怪!給我!”

他把兩杯冰沙都搶過去,我就喜歡這樣逗他。

徐鶴喜歡王思怡。這件事中的兩個主角,一個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其實在徐鶴第一次對我冷嘲熱諷時,我就發現了真相;另一位主角,天生情感遲鈍,對來自外人的愛恨信號根本接收不到,腦子倒是絕頂好使。此外,還有另一件事使學校的人對她敬畏。

我拿著拖把開始清潔地板,徐鶴跟在後麵監工。

等王思怡從洗手間出來,徐鶴從一直站著晃悠的狀態,一秒回到座椅上,在王思怡經過他麵前時候,裝做漫不經心地問:“喝嗎?”

王思怡看了看正在拖地的我:“等會吧,我幫江子搞完衛生。”

徐鶴的眼神如果能殺人,我早已死了一百遍。

“你喝吧,等會就化了。我拖地,喝完你整理器械。”

王思怡點點頭,接過徐鶴一直端著的冰沙:“謝謝。”

等我們仨出來時候,夕陽已完全沉下。

我跟王思怡同徐鶴再見,他不甘心又裝淡定的樣子著實安慰了我苦悶的一天。他是走讀生,家裏每天派車接送,我跟王思怡住在學校後麵的學生宿舍區,叫別墅區也沒問題。

晚風習習,晚春的校園裏鮮花盛放,夾道兩旁的薔薇花已有百年曆史,今夜絢爛綻放,那股子勃發的生命力好像隻顧今朝,明日就謝了。

我踩著花瓣,王思怡看著花發呆。

“為什麽上學期拒絕池萬裏的表白?”

“啊……?”王思怡緩緩回頭,目光像在看一個猴子。

我扒拉著手指頭數:“學校風雲人物,成績好,沒下過年級前三。運動好,省擊劍錦標賽男子花劍第一。精神體是黃金蟒,3S級覺醒者。還是校草,家裏有錢又有勢,人也很好,性格溫柔……”

我又抬手指了指周圍的建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校草以後的財產。”

王思怡不為所動:“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我啞口無言:“大哥,你真能看出來別人喜不喜歡你?”

“為什麽不能?人的情緒很好觀察,比如此刻,”她平靜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我,“你就很傷心。”

我撓頭:“沒有。”

“嗬,你心虛的時候愛撓頭。”

我決定反擊:“你知道徐鶴為什麽討厭我?”

“因為你是普通人。”

根本不是,但我決定為可憐的徐鶴保守這個秘密。

轉過拐角,穿過一排排連棟別墅,在綠樹掩蓋之中,有個獨立草坪的那棟,就是池萬裏的宿舍,也是我住的地方。

在分別前,我又忍不住問了個紮心的問題:“他怎麽跟你表白的?”

王思怡給了我一個你好煩的眼神,這個問題曾經有無數女生問過她:“開學社團納新,我拉你進弓箭部,徐鶴不知道搞什麽,登記表寫了一遍又一遍。你看我熱得難受,就去買冰沙。你剛走,池萬裏就來了,拉著我手就表白。”

“然後呢?”我很緊張,哪怕知道她最後拒絕了。

“我就說‘我不喜歡你’。”

從此,王思怡一戰成名,打破了校草把妹百分百成功率。一些癡男怨女對她恨之入骨,嫌她不知好歹,又賤嗖嗖地崇拜她人間清醒,麵對美色毫不動搖,當代柳下惠。其中就包括我。

當然,我隻有崇拜沒有嫉妒,倘若看到池萬裏愛一個我就嫉妒一個,那日子也太昏暗了。我知道池萬裏根本沒有那麽喜歡我,這也是自我安慰之詞。世上的喜歡是沒有進度條的,不是打遊戲,一點一點攻略就能升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所謂沒那麽喜歡,要麽是渣男的借口,要麽是愛慕者的自我安慰。

“大師,教教我,怎麽做到不喜歡校草?”圖窮匕首見,這是我的險惡用心,試圖從她身上獲得不敗之技。

“我見你是有緣之人,現傳你我飛天意麵教真諦。”王思怡從書包裏套出厚厚一本宇宙天體大百科,“人生有比情情愛愛更偉大的追求,浩瀚星空等你探索,我國偉大的航天事業在召喚!施主,你悟了嗎?”

我抱著磚頭一樣的彩頁書,萬分無語:“明天見。”

“好好收藏著啊!很難買得!”

進了屋,家裏的阿姨一向是等著池萬裏回來才開飯,我隨意拿了個蘋果上樓寫作業。數理化生是我的強項,語文和德語隻能考100左右,離我的目標還差得遠。覺醒者走名牌大學的自主招生,連高考都不用參加,而我要想大學跟池萬裏還在一起,就必須考到接近滿分。

這個學校老師也是比較隨性,不看重成績,按學校的話來說,是注重培養我們的自主學習精神,願意上進的,學校提供全國最好的老師,不學習的,老師也不管,但社團一定要參加,比賽不能輸。

一想到要考神都大學,就頭疼,我並非天才少年,也沒有非凡毅力,終究是個普通人。池萬裏則不同,他是真的聰明,並非私下用工、表麵裝作從容不迫的人。他從不寫作業,隻提前看看課本,單純靠腦子過一遍知識點,實在碰到難題了才拿起筆,寫幾個超簡單的步驟,就能出正確答案。

我不知女媧為何如此偏心,捏他肯定是親力親為,捏我應該是一鞭子甩出來的泥點。

反正還有兩年,早著呢,我最擅長自我安慰。

晚上七點半,我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咚咚上樓,緊接著我的房門被一把推開。

“作業寫完了?”池萬裏隨手把書包扔到我椅子旁。

“還有德語。”我沒回頭,正在愁眉苦臉地做閱讀理解,為什麽要把文章和選項印在正反兩麵?這是什麽反人類的設計啊!

“寶貝,抬頭。”

“唔?”

我不明所以地抬頭,眼神還留在卷子上,緊接著就是一個溫熱的吻。我閉上眼睛,享受著個混著可樂氣息和少年的汗水的親吻,還嚐到了一股草莓味兒。

池萬裏捏著我下巴,又親又舔,最後恨恨蹭了一下我的臉頰:“終於沒那股草莓唇膏味兒了,惡心一路。”

我還沉浸在剛剛的深吻中,有些沒反應過來。

“為什麽最近女生都流行塗草莓味的?太膩歪了。”他脫下汗津津的白襯衫,一下倒在我的**,“還是你的嘴巴舒服。”

我明白了,腦海裏閃現下午同他擁吻的女生,反胃的惡心直衝喉嚨。

“你是不是沒親過女生?”

我沒吱聲,我分不清他是惡劣地戲弄我,還是單純地好奇。

池萬裏坐起來,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腹肌,他看我的眼神漫不經心,像一頭慵懶的猛獸,他沒再開口,卻給我一種壓迫感,他的沉默總讓我害怕。我從小就有一種天賦,敏感地感知他人的情緒,我知道池萬裏不喜歡重複問題,特別是跟我對話時。

“沒有。”

池萬裏挑了一下眉毛:“王思怡?”

“我說了很多次,隻是朋友。”

池萬裏一直對我跟王思怡成為朋友這件事不滿,我推測是看到拒絕自己的女生轉眼跟小跟班做朋友,麵子上多少有點過意不去。很多次我看他就要開口命令我跟王思怡斷交,又咽下去,或許是在等我明白他的暗示?畢竟親口說出來,多少落下成。

比如現在,他湊上來,彎下腰深嗅我的脖頸:“我不喜歡你跟她走太近。”

我舉起手:“我會保持距離,沒有肢體觸碰。”

池萬裏起身,雙手抱臂,這個動作使得胸肌看上去更大。

我轉開視線,咽了一口口水,聲音實在是太明顯,不禁尷尬到耳朵熱了。池萬裏沒有嘲笑我,他就這這樣走到我背後,胸膛馬上貼到我的頭,我感到一陣熱氣。他彎下身子,貼著我的耳朵:“吳江子,想什麽呢?好好學習,34題選C。”

說罷起身去洗澡,淋浴聲嘩啦啦,蓋住了窗外的鳥鳴。

十分鍾後,窗戶被打開,習習晚風裹著濃鬱的胭脂花粉味兒衝進來,帶走空氣中的腥膻。

作者有話說:

前麵幾章內容可能比較沉重,後麵會輕鬆很多,本質上是一本輕鬆快樂節奏慢的校園小說啦。

這一篇我要開啟洪荒之力,把我小學在XX街23號、壁花小姐XXX、麻雀要XX中領悟的古早校園文精髓,通通寫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