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就是嘴硬

司放跟兩人都熟,淡淡朝他們抬了抬下巴,算打過招呼,江沅過來拍了拍別冬肩膀,轉頭對司放說:“四哥等久了吧?我跟阿峯回來路上出點事兒,折騰了下。”

“我沒事,小孩兒等久估計餓了。”司放又點了根煙咬著,看了眼別冬,把休閑區桌上的電磁爐點開,上麵的湯不一會就滾開了,“來吃飯,天兒冷,吃點熱的暖暖。”

“我還好。”別冬生澀地辯解了句,跟在司放後頭,幫忙把切好的菜一盤盤碼好。

江沅雙手撐著桌沿,他還是別冬記憶中那個樣子,笑笑地,對別冬說:“小鹿長大了。”

別冬別扭地笑了笑。

那個身高腿長的冷麵人也坐了過來,渾身帶著寒氣,抽了張紙巾,往眼角還在微微淌血的地方按了按,江沅指著那人跟別冬說:“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冷峯,你叫峯哥就行。”

冷峯的眼神在別冬麵上掃了掃,跟月光一樣淡,什麽表情都沒有,轉頭自顧自拿了雙筷子,撥了半盤切好的肉下去鍋裏。

於是別冬那句“峯哥”含在了嘴裏,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來。

轉身拿鐵釺把爐火勾了勾,又加了木頭和炭,燒得更旺了些,就著火鍋的熱氣,現在整個院子一點都不冷了。

“別忙活了,過來吃飯吧。”司放招呼他,江沅也對他招手:“小鹿快過來,讓沅哥好好看看你。”

不知道為什麽,江沅說了這句話後,冷峯的眼神打量了江沅好一會。

還是沒看別冬。

別冬坐到江沅邊上,小聲說:“沅哥還是叫我小冬吧。”

江沅一雙笑眼,頓了頓說:“好。”

坐下沒兩分鍾,江沅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那個,四哥,我跟阿峯特意帶了甘棠火腿回來,正好下酒吃。”說著去放在一旁的包裏翻出一隻碩大的煙熏火腿,一看就是上品好貨。

“喲,不早說。”司放正要起身,跟著想到什麽,指了指別冬:“這活兒不用我,你來。”

別冬立即起身,二話不說拎著火腿穿過院子去廚房。

江沅有些發愣,冷峯這時看了眼在案板上拿著火腿左看右看的人,問司放:“怎麽回事?”

司放嘿嘿一笑:“這家夥刀工比我好,最近叫他在我那兒幫廚,用刀的事兒都交給他。”

江沅這才反應過來,隔空打了下司放:“我的人!四哥你倒是用得趁手。”

別冬朝他們喊:“要怎麽切?”

司放說:“隨便,越薄越好。”

於是別冬在一排刀具中抽了一把長柄薄刃,按他的習慣片了一盤火腿片,每一片都一樣大小,一樣形狀,魚鱗狀碼得整整齊齊端了過去。

江沅直接用手指拈起一片,對著火光看了看,薄如蟬翼,透光透亮,他讚歎了聲:“米其林主廚也未必能切成這樣。”

司放一副“我就說”的表情,別冬卻說:“這裏刀不好,不然還可以更好。”

一桌人愕然,江沅為了逼格精心配的德國精工廚具,竟然被嫌棄了。

他隻能笑著打趣:“四哥,看來你還真是輸了,難得啊,四哥這麽豪橫的人,用刀用了半輩子,竟然甘願認輸。”

司放拈起一片火腿,就這麽配酒生吃,說:“你四哥我以前是拿刀砍人的,現在換切菜,糙得很,小冬不一樣,手穩心細,做什麽都利索,沅兒你挺會挑人。”

江沅摸了摸別冬的頭,讓他多吃菜,還給他也倒了杯酒,感歎一聲:“看來這兒就我不會用刀,你們一個廚子,一個雕塑家,刻刀用得比筷子還好,現在小冬也這麽懂。”

別冬不動聲色看了眼對麵,這人是雕塑家?雕什麽?老家也有許多人做雕刻,用木頭刻鷹,在上好的皮子上刻老虎,冷峯也是這樣的人嗎?

別冬想到小時候跟著父親的時候,也雕過許多小玩意,鬆鼠,鹿,老鷹,別冬覺得他弄的東西都醜醜的,父親卻很喜歡。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直到被江沅拍了拍肩,別冬才聽見他正問自己:“你過來的事兒,家裏人都知道吧?”

來之前別冬隻說自己滿19了,沒在念書,想出來工作,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並沒提家裏的情況,這會江沅問起,別冬淡淡地說:“他們都知道,我走之前去祭拜過他們,都講過。”

幾人麵麵相覷,聽懂了,沒再追問,倒是一下就把別冬當了大人,一起跟他碰酒,冷峯這時也跟他碰了碰,司放攬著他的肩膀說:“沒事兒,過了這道坎,來了這兒,這兒就是你的家。”

杯子裏的白酒被一口悶下,辛辣的滋味穿過喉舌,直抵心間,別冬突然覺得有些熱,心裏,眼裏都是,他垂眼看著自己的碗,重重點了點頭。

火鍋暖爐,冬夜裏的寒語,嬉)掙}|裏涼都被驅散得一幹二淨,司放指著冷峯額角的傷說:“怎麽回事?出去一趟還掛彩了?”

冷峯看一眼江沅,說:“有人要逞英雄,根本不聽勸。”

“咋回事?沅兒你說說看。”司放說。

江沅嘿嘿一笑,帶著抹討好的神色看著冷峯:“這不有我峯哥在麽,你要不在我可沒這麽有底,也灑不出這熱血。”

“什麽熱血,狗血吧,以後要當英雄自己去當,別拽著我,我不是,也沒想當什麽英雄。”冷峯還是冷言冷語,冷眉冷目。

但似乎江沅和司放都對他這副冰山臉見慣不怪,根本沒當回事。

江沅講了這一天之內發生的驚險,他們在回來的時候,為了買甘棠村的火腿,特意繞了山路,結果出來的時候走岔了一段,夜裏,黑漆麻烏地迷了路,半道被個突然從山道竄出來的小男孩攔住,那男孩看著十來歲出頭,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渾身破破爛爛的,說自己好幾年前被拐,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跑出來,已經在山裏藏了一天了,看他們不像本地人,才冒死出來求他們帶他走。

講到這,江沅說:“那我們當然要帶孩子走!”

冷峯卻打斷他:“我沒想帶,是你堅持要帶,那種被拐的孩子,很難帶得出去,是你堅持後來才搞得那樣。”

別冬聽著他們講話,這時忍不住看著冷峯,那人麵色平靜,跟江沅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

江沅揮了揮手,不理他繼續講,本來他們當場就要給公安局打電話,但山裏信號不好,電話一直打不出來,他們帶著孩子往前走了不到五公裏,果然遇到了找孩子的人,而且是很多人,烏泱烏泱的一大片,村長和族長帶著全村的人都出來了。

司放說:“買這孩子的那家人找全村都借了錢,人丟了,自然全村的人都出來找。”

江沅感歎:“對!還是四哥懂。”

司放感慨:“我也算是本地人,這種事兒太多了,都一個路子。”

那些人私自在路上設了路障,搜查每一輛過路車,深山老林的,一個小孩自己跑不出去,肯定會跟過路的車一起出去,那些人都想到了,於是江沅和冷峯當場就跟全村的人幹了起來,那些人還用粗樹枝挑摩托車輪子,得虧他們兩輛摩托車都改裝過,足夠皮實,直接把樹枝碾碎了,才勉強靠蠻力衝出路障,而後還不敢把小孩交給當地的派出所,怕是一夥的,一直騎到慶安縣,把孩子交給縣公安局的人,做了筆錄後才回來。

這段經曆聽起來驚心動魄,江沅講完了一時激動的情緒還落不下來,拍著冷峯的肩膀說:“真多虧了咱峯哥,要沒你這身手,我還真不敢跟這幫人橫。”

冷峯絲毫不為所動,撥開江沅的手說:“以後擦屁股的事少搭著我,要做好人,當英雄,幫這個救那個,有這個心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廟。”

說這話的時候,不知有意無意,冷峯的眼神掠過別冬。

江沅還是嘿嘿笑著,不搭話,說:“你就是嘴硬,哪回真有事不是跟我一起上?”

冷峯挑了挑眉:“那我還能看著你被人弄死?”

他們聊事的時候,別冬一直沒說話,悶頭吃肉,那盤他親手切的火腿一片沒吃,隻吃鍋裏涮好的肉,他喜歡吃熱的,燙的。

這時他突然問:“那些人,買了孩子的人,他們死了嗎?”

幾個人有些愕然,冷峯淡聲說:“沒有,要死了人,我們也回不來了。”

別冬沒說話,繼續吃了快肉,然後說:“但他們該死。”

作者有話說:

這本沒存稿,心裏好慌啊哈哈,先更慢點攢點存稿,可能要下半周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