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王八之氣也需要資本支撐
“我將保障你們從冬季乃至今後的生存。作為對應,你們必須服從我今後的所有規劃和安排。”雲深說。
此時除了極少數,大多數人對這位術師言語中的危險都沒有真正的了解。
雲深解開手中用堅硬獸皮卷成的長筒,將一卷潔白的紙張抽了出來,他轉手遞出,範天瀾將這卷紙接了過去,和洛江一起將內容徐徐展開。這就是他們花了一天時間得到的成果,身邊的這座小丘到數公裏外的群山,這片被選中為未來家園的土地大致麵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形式展現在眾人麵前。火光躍動,但圖紙上經過加粗的線條和塗抹上去的鮮明色彩並不妨礙它的展示效果。人們湊近了一點,仔細查看著這張對開大小的地圖。
說起來,在還是缺乏一些工程必要設備,更不必說航拍照片的情況下,隻用一天時間臨時做出的地圖在精確上還達不到標準,不過在這種時候,倒也是非常地難得了。更為難得的是,這並不是雲深製作的,大部分的繪製工作都是由範天瀾來完成的,在一個月之前還差點把鉛筆捏斷的青年,已經在旅程中學會了靈活使用繪圖工具。
“現在我粗略地說一下相關計劃。”
“如今我們在這個位置。”雲深用手裏的獸皮筒指向地圖的下端,然後沿著一條直線劃到地圖中央偏右的位置,越過了藍色的湖水,在河流的一側停了下來,“在雪降之前,我們將在這個位置定居下來。然後在整個冬季裏,除非天氣惡劣到實在難以施工,每天我都會安排至少500青壯男子建設房屋,爭取在春季到來之前完成足夠容納目前人口的建築。這500人將從各族之中輪流抽調。”
抽出一支鉛筆,雲深在地圖上虛虛畫了一個圈,接著筆觸轉向湖的附近,褐色的沼澤地帶。“至少50名男性要在這裏完成一件工作,將從湖中伸向這片地區的水道堵起來,然後在沼澤的一方挖掘排水溝,就在這個地方,將水排到低窪地裏。明年春天,至少要有一半的沼澤地可供開發成農田。這部分人也將從各部族之中抽調。”
“以上是需要長期進行的工作。接下來我們說必須盡快完成的。而在河流的這一側,在未來的5天時間裏,必須清理出我規定的數量的土地。這方麵需要800左右的人手,不限男女,明天早上就要出發。”
“河流上需要搭建一條便橋,同樣是50個青壯男性。”
“200個男性,到這個位置,築起6道土牆。”
“不限年齡的150個人,到湖邊捕魚。”
“100位有經驗的獵手,分成兩班,日夜捕獵。”
“另外抽出一支50人左右的小隊,到附近半天距離內的地方,尋找礦藏。”
……
雲深的語言已經盡他所能地淺顯,在他特意放緩的語速下,這些部落的首領們大致上是理解了他列出的每個計劃的具體內容,但是這麽一長串羅列下來,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根本記不住的苦臉。而且術師每說一個計劃,就要幾百幾十人,積累起來甚至給這些人已經超出了所有部族極限的錯覺。
相比現在這些可怕的計劃,此前術師安排下來的工作就顯得簡單明了,而且輕鬆愉快起來,但就算如此,那些打草氈之類立圍欄之類的工作也已經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忙碌。……他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術師,怎麽可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這些計劃?
“我不需要大家記住每一個計劃。”雲深溫和地說,“我需要大家知道的是,如果要渡過這個冬季,完成這些計劃,讓每個人都能夠活下去,必須所有的人都行動起來,集體合作。也許大家還認為所謂合作,就是之前在每個部族內完成自己的一份,然後把成果匯合起來的方式,但這是行不通的。”
“在接下來的勞動中,大家必須放棄部族的區別。在你們身邊的無論發色膚色,都是同伴。”
他對麵的人們一陣**,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這樣完全做不到”的表情。
“關於一些部族之間的宿怨,這個問題過段時間我們再解決。”雲深說,“計劃已經確立了,接下來需要確定的就是每一樣具體勞動的負責人。名單也已經準備好,在向各位宣布每支隊伍的負責人之前,我必須說明一下,他們都是我經過一段時間的觀望,認為有一定能力去承擔這些責任的人。我的見識可能不太準確,所以更需要時間的證明。但在勞動的過程中,絕不允許任何因為隊長問題而停止勞動的情況。隊長犯錯將會受到懲罰,鬧事者也是一樣。”
雲深停頓了一下,然後正色看著對麵的人們,“懲罰將是嚴厲的。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有機會見識。”
有些人不安地對望了一下。雲深接過範天瀾遞過來的黑色筆記本,翻開到其中一頁,用led手電照著上麵的字跡略看了一眼,然後將它合了起來。按照剛才羅列的計劃,雲深開始逐一點名項目的具體負責人,毫不意外相當一部分都是遺族人,但還有另一部分是其他部族的首領或者以下的新生代。而每念出一個名字,雲深都會複述一次對方負責的工程,令那些被點名的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和術師的接觸如此稀少,他不僅清楚地記得他們的名字,在話音落地時,那雙黑色的雙眼還能準確地在人群之中找到他們的麵孔。
但隻有這些人對這位擁有強大能力的術師來說是完全不夠的。和穿越龍脊密道之前的分配不同,這次這位術師對隊伍提出了更具體的要求,500人為一大隊,大隊之下有小隊,小隊之下有小組,每支隊列都有其首領,每一級首領都必須對其上級負責,而上一級又有對其下諸人的責任。到了這個時候,名單上的絕大多數人已經不在場了。而當他平靜地說出這一安排時,多羅羅和塔山這兩位年長的族長頓時明白了何為“必須放棄部族的區別”。
說了這麽多之後,在人們眼中已經值得敬畏的術師似乎顯得有些疲憊起來,名單就交由他身後的青年繼續了下去。在那位高大的青年沉靜的音色下,越來越多的人感受了此前術師言語的真意。在這張具體到十人一組,等級關係明確的大網中,“部族”確實已經不存在了。在術師有意的安排下,從大隊長到最底層的小組長,各個部族的人被交錯穿插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要避免和其他部族的合作是完全不可能的。而在責任人明確之後,發生的爭端輕易就能找到源頭,各級隊長有追究的權利,但最終的懲戒卻要經過術師另立的一個裁決小組同意才能實行。
這種模式不必說經曆,大多數人連聽都未曾聽說,隻能一副震驚的表情讓術師把他的工作繼續了下去。
“明天集合的時候,將對名單和具體的人確認一遍。”雲深說,“接下來要說的,是大家都很關心的分配問題。”
“在整個冬季,受到季節和目前的資源限製,大家都會困難一段時間。但這個過程不會很長,在春季來到之前,糧食問題就能得到有效的緩解。到時候我們生產出來的這些食物或者其他產品將如何處理,”雲深平靜地看著打起了精神的眾人,“我的方法是,按勞分配。”
對這些某種意義來說還處於原始狀態的原住民來說,要理解雲深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組織形式是很有難度的,如果是現代人倒很好理解,因為我們就生活在類似的,但複雜得多的組織形成的巨大社會網絡中。至於所謂的按勞分配,通俗地來說,就是記工分,隻不過在這裏因地製宜,形式有所不同,畢竟要在這五千人裏麵找出幾個能從一數到5000的人非常不容易。
身邊遞來了一個水壺,雲深對體貼的青年笑了笑,接了過來。微溫的清水滋潤了幹涸的喉嚨,雲深將水壺遞回去,毫不意外地發現,在他停下話頭之後,眼前的眾人已經差不多都是一副被要了命的表情,而塔克族的那兩兄弟已經翻著白眼倒在了一塊。
無奈地笑了笑,雲深開口說道,“接下來——”
——一陣悲情的歎息。
“我要說的是,夜已經深了,今晚暫時就到這裏。”雲深說,“大家可以回去了。希望到了明天早上,各位依舊記得最重要的三件事:服從。秩序。學習。”
對這些完全低估了形勢的人來說,這句話可謂大赦。雖然在解除束縛之後,雲深提出要給受傷的人做一下處理,但是除了忽然滿血複活的塔克拉,其他人都非常感謝地拒絕了。
看著那些腳步虛浮的背影,雲深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還留在火堆邊的,除了塔克拉,就都是黑發的遺族人了。雖然這次會議需要的許多信心都是雲深在這段時間中向南山和黎洪了解而來,但對他作出的許多安排,這兩位素質要強出許多的首領也需要時間來適應,在留下洛江和白鳥之後,他們也向雲深告辭了。
塔克拉一待範天瀾給他上完了藥,就立馬離開了這個壓迫感十足的年輕人,跑到了雲深身邊。這個夜晚發生的毆鬥事件中最占便宜的就是他,不過他依舊能夠理直氣壯地向雲深申訴被無辜牽連的委屈。
洛江在旁邊扯了扯嘴角,“你幾歲了?要不要臉?”
“我才25。”塔克拉毫不在意地回道,“吉茨的族長都38歲了,他才叫不要臉。”
“……”原本對塔克拉的話有點左耳進右耳出的雲深抬起了頭,有點驚異地看著這個比他還小兩歲的族長,頂著一頭蓬亂的彩色頭發,發尾又時常蓋過眼睛,雲深倒是還沒認真看過塔克拉的麵孔。令人為難的是,雲深覺得在一頭看花眼的亂發中確認那張臉的年紀還是有點困難。
不過塔克拉的興趣完全不在這裏,“術師,你怎麽知道十五天之後就會下雪?”
“因為冬季來臨的時候都會下雪。第十六天不下,第十七天,或者十八天也會下。”雲深說。
“……”即使是塔克拉也對這個言語上的小陷阱無話可說,“……你好像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會打架?”
雲深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們會打起來。雖然對我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
塔克拉懷疑地看著他溫和的微笑,不過雖說平時做事出格,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很明白生存的哲學的,因此塔克拉換了一個話題,“術師,你還沒解釋,知道湖的大小有什麽用?”
“湖麵大小會隨著季節有所變化,尤其是秋冬季和春季的差別最大,經過測量和計算,能夠大致推斷出湖水的水量,當我們改造湖邊環境,利用這些資源的時候,就需要憑借這個數據計劃……”
“術師。”塔克拉忽然嚴肅地打斷了雲深的話,“你辛苦了一天,該休息了。”
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知為何特別的別扭,不過雲深還是向他點點頭,“嗯,好的。”
也許下次還可以試試這種方法,在塔克拉被“計劃”這頭怪獸趕跑之後,雲深想道。這時候整理了隨行帶來的各種物品的範天瀾走了過來,雲深抬起頭看著他,微笑道,“謝謝。你今晚幫了我很大的忙。”
“我沒有做到什麽。”範天瀾輕聲說,在雲深麵前蹲了下來,“我背你回去休息。”
雲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把自己疲憊的身體交托到了青年寬闊的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