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是苦逼大叔的全場
“殺了他們。”
“不能殺。”
“不能殺!”
“我們會被報複!”
“讓他們活著離開我們我們才會被報複!”
“你們的眼睛隻能看到腳下的石塊嗎!誰敢殺!殺了誰敢擔保不會有事!”
喊出來那位族長喘了兩口氣,環視著周圍一圈人的麵孔,把手中的短刀重重頓到地麵,“一個法師,一個貴族,一個術師,你們這輩子見過那麽多身份高貴的人嗎?如果他們在這個地方失蹤,就是我們做的!除非我們能躲到世界的另一邊。”
“我們隻是經過龍脊密道……”
“隻是經過?”有人諷刺地笑了一聲。
諸人沉默了一會兒。昨晚發生的事和那幾個人有沒有關係,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算起來他們才是受害者,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即使對方隻有三個,而他們合起來有將近5000個人,但在一個貴族的性命比10000個賤民貴重的普世法則下,道理反而不在他們這邊。是他們礙了貴族和法師的事,他們不僅沒有給予這些高貴者恰當的協助,還在他們受傷的時候把人抓了起來,這種行為放在過去夠滅族的了。甚至不必假手他人,這些高貴而且強大的人物自己就會動手碾死他們。
令人戰栗的是,現在有這個能力碾死這些大人物的,是他們這些被排斥和壓迫的低賤民族。
如果不是被這種從所未有的局麵引動,這些原本存在著各種矛盾的部族長老和族長也不會主動湊在一起。上次能夠這麽坐在一塊還是因為煉金術師的召集,無論他們如何考慮,都不可能違抗擁有絕對力量和地位的術師——在還有遺族忠心耿耿的前提下。
雖然還未真正脫離眼下的處境,但從煉金術師那裏得到的消息是,經過這次短休,龍脊密道剩下最後一段路程將一次走完,他們再過半天就能回到廣闊的天地之中了。雖然隻在這條密道中過了一天一夜,但對這些從未有過類似經曆的人來說,簡直如一生般漫長,因此接到這個消息幾乎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解脫,尤其是術師接著補充說剩下的路程將會變得安全,不會再有什麽意外阻止他們的前進了。
隻除了一個小問題。
術師在暗河邊遇到了幾個人,包括貴族,法師和奧術師,這些人因為襲擊術師已經被捆起來了。至於該怎麽處置,術師希望得到他們的意見。不過他不需要他們馬上提出建議,最後一個休息點在不久之後就會到達,各族長老以上都可以用這段時間認真考慮。
這就是他們爭論的理由。雖然人是遺族捆的,但此時各族都是一個整體,和他們做的也沒多大區別,被清算的時候不會有誰仔細聽取他們的辯解,就像邊境警衛隊對他們說的一樣,“一群螞蟻和另一群螞蟻有什麽區別?”可是這完全無助於他們統一意見,殺或者不殺,哪種選擇都意味著極大的風險,而好處……能夠向這些將他們逼迫到這個地步的權力者報複,那是做夢都想象不到的機會。
重重歎了一口氣,通山族長說道,“我們在這裏把話全說完,最後決定的還是術師啊。”
“他讓我們一起想辦法,不是因為他也不能做出決定?”塔山族長是另一種看法。
“術師會拿不準注意?”剛才出言諷笑的青年哈了一聲,“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了。”
“那他為什麽還來問我們?”塔山族長反駁道,“你的哥哥不是跑到術師身邊去了,他不知道?”
這句話說中了塔克的軟肋,他扭曲了一下臉,“別跟我提他。”
“有什麽不能說的?他貼過去不是為了給你們容克族討要更多好處?”塔山族長諷刺地說。
“我可沒見過什麽好處,而且術師是好接近的?”代理容克一族族長事務的青年雙手環胸,撇著嘴說道,雖然處處跟自己的兄弟對著幹,但塔多和塔克拉確實有著同樣的血緣,“那幫遺民把他圍得密不透風,說起來,術師可是他們的不是我們的。有什麽好處,最後還不是他們的?”
周圍一時靜了下來。並不是因為塔多大膽的發言,而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其實沒錯。
明明都是同樣的處境,在得到煉金術師之後,遺族就和他們明顯地區分開來。他們擁有和術師幾乎一樣的外貌,這種曾經受盡歧視的外表居然因此變成了拿到好處的理由,遺族之外的各族既感到不滿又不能說什麽。畢竟如果處境換過來,他們也是一樣的,甚至可能還不如遺族——要和自己的對手分享煉金術師帶來的各種神奇產物,光是想象就難以忍受。縱使術師帶來的各種神奇產物每個部族都有份,但這些珍貴的事物最終還是要還到術師手中去,術師既然留在遺族中,和屬於他們也沒什麽區別了。現在在龍脊密道中大家還能團結一致,但離開密道之後,勢必要樹上的在樹上,地下的在地下,岩石永遠不能變成河流。
“你們慢慢想吧。”一個一直沉默的人忽然開口了,除了容克族的代理族長,在場的人當中就屬他最年輕了,名為韓德的高大族長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地上這一圈人說道,“無論結果如何,我相信那位術師。”
不待別人回應,這位族長轉身離開。
——————————————————————
在離這批還有餘力折騰的人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某個岩石大廳中,一場禁咒引起的大火已經燒到了尾聲。
在這片封閉的空間裏,升騰的炙熱火焰舔上穹頂之後又倒卷下來,如果法師和子爵能留在現場,以他們的見識,說不定就能從中總結出隨著遺族國家的毀滅而消失的某些技術,比如他們製作出來那些獨一無二的美麗瓷器,至今還無人能夠複製。瓷窯在破城之前就被毀得幾乎什麽也看不出來,而遷移至世界各地的遺族最多隻能燒出一些精細的陶器,那些光潔無比的釉麵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過這已經是題外話了,一方麵被無數危險的巨蟲所包圍,另一方麵不知為何消失了兩位有力的同伴,他們珍貴的戰利品卻還留在地上,擁有不少戰鬥經驗的子爵和法師在意識到不妙之後,馬上就離開了這個地方,不過對留下來的那些可愛寵物,他們也沒忘記好好招待一番。
燒無可燒之後,火焰漸漸消減了下去。那些來自裂隙另一端的生物已經變成了貼在地麵的黑色印痕,雖然有裂隙另一端的強大生命力,飼養它們的法師還不斷用法術強化它們的體質,但作為生物最大的弱點它們依舊無法克服,就是身體的大部分都由水構成。連附近的水道都被燒幹了,過了好一會才又流動起來,何況它們。
空氣的溫度依舊高得驚人,但在這片空曠的大廳中,還有一團灰黑色的薄霧在四處飄**,為逃跑的狡猾獵物咆哮怒罵。也許死了之後各種感覺都遲鈍了許多,它似乎沒發現在地麵那層薄薄的灰燼之下,有些微光芒正在閃爍著。漸漸地,不僅是微光,更多的光在地麵閃現出來。
處於此時還在這個寬廣無比的岩石大廳裏遊**的那個幽靈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些光已經接連而成了某種圖案。現在的人大部分已經忘記了,相關的資料不在教會山就在中央帝國,但對經曆過裂隙之戰,至今還能保持意識的存在來說,哪怕死亡也不能讓那些可怕線條所代表的事物從靈魂的記憶之中消失。
“魔族……!為什麽會有魔族的法陣!”嘶啞的聲音在一片空曠中飄**著,不過不會有人回答它,而且接著它也不能問出更多的問題了。
魔族的法陣有條不紊地繼續它的工作,岩石以看得見的速度成長,聯合,將這裏恢複成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狀態,灰色的幽靈被從地麵伸出的無數光線溫柔地包裹起來,然後不可抗拒地帶入地下。
往下,再往下,岩石的更深處,沒有一個中洲的法師到達過的地方,有一個算不上太大的房間。因為地板材質特殊的關係,整個房間都被某種柔和的光芒照得藍瑩瑩的。對中洲法師來說夢寐以求,強大而稀少的法聖石從房間的這一頭鋪到那一頭,建築者毫無暴殄天物的自覺,不僅將它們用作地磚,還在它們完美的鏡麵刻上了各種直角和弧線,將它們變成了一個複雜到看著都發暈的圖形的一部分,連被拖進來的幽靈都為之一時失聲。
這裏不是隻有一副作品而已,穿著兜帽長袍的人形照著法陣各就其位,安靜地圍繞在一個浮空的線球旁邊。黑色的兜帽雖然遮住了發色,卻沒將守衛者們的黑色雙眼也一起遮擋起來。佩在腰間,用特殊手法打造的利刃光芒依舊,垂在身側的左手手背上黑色火焰的標記也沒有褪色,這個標誌在30多年前的聲名卻已經沉寂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這副模樣,比如在房間的某個角落,就站著一個紅發的,他身邊那一位穿的也不是長袍,而是黑色的夜行衣。
沒有聲音,沒有風,仿佛連時間在這裏都不存在。這些人靜靜地站在這裏,既像是死了,又像是等待著……再度醒來那一天。
被光線捆綁的幽靈不斷縮小,最後變成微不足道的一點光芒,落進了那個鏤空球體的內部,最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