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孟玉蘭把門推開弄出聲響。
屋內兩人回頭看了過來。
“蘭寶你回來了, 你到哪去了，我到處找你。“
“沒去哪。”孟玉蘭無視了孟芳，喊都沒?喊一聲?, 拿著東西進了裏屋，然後?把?打?糖放在櫃子上。
孟芳瞪大眼睛，“這孩子怎麽不喊人。”
“可能心情不好。”孟厚德幫著解釋, 以為是因為城管的事導致賣不了東西，所以孟玉蘭臉色不好。
“什麽心情不好, 就?是不想喊。”孟芳有些生氣，但是要是扯到孟玉蘭為什麽不想喊, 又是她理虧, 而且她今天來也不是說這些的, 是為了讓孟厚德聽孟厚文的話去廠裏上班。
孟厚德沒?說話, 他也沒?心思和孟芳繼續掰扯。
“我聽嫂子說, 這件事主要是因為玉蘭？我看你是傻了, 這麽大的事情不自己做主，還去聽一個孩子的。”
她的聲?音不小, 像是故意要講給孟玉蘭聽一樣?。
孟玉蘭走出來：“爸, 做飯沒?，我餓了。”
“還沒?，現在就?煮。”孟厚德站起來，“小妹，要不你先回去，這件事我自己想想。”
這是下逐客令了。
孟芳皺眉，“哥, 你要真?的想想，最遲過完年也得去上班了, 這事要是被爸媽知?道了，肯定會說你，我現在還能幫你瞞著，等回去過年了，肯定會被知?道。”
說到爸媽，孟厚德就?一臉愁容，“我知?道。”
“那我先回去了，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裏想想，還有玉蘭，馬上就?要考大學了，你這邊沒?個穩定工作，到時候學費都湊不上，擺攤能賺多少錢，一天幾十塊，你帶著孩子拋頭露麵的，又不穩定。”孟芳又補了一句。
明麵上孟芳好像是真?的為孟厚德著想，但其實，她隻是不想讓孟厚德得罪孟厚文。
孟厚文的官越做越大，認識的人也多，聽說他和教育局和水利局的領導都玩得不錯，以後?總有能幫忙的地方。
孟芳還指望以後?孟厚文能幫著她女兒?找個好工作。
以趙思靜的成績，肯定考不上大學，高中畢業就?要找工作了。
……
孟芳走後?，孟玉蘭關上門，把?剛才?她換地方擺攤賣了一百多塊錢的事情告訴孟厚德。
“一百多？！”孟厚德高興極了。
“是啊，以後?我們就?去小區門口擺攤，中午擺兩個小時，晚上擺兩個小時，就?挑職工下班回家的時間。”
“可以，要是每天都能賣一百多，一個月就?是幾千塊了，減去成本?，也能賺不少。”孟厚德說著說著，忽然想到馬上就?過年了，這春聯生意也就?做這半個月，根本?做不了這麽長時間。
“賣不了這麽久，也就?做年前的生意，不過賣完春聯，我們再去賣別的。”
孟厚德見孟玉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知?道她應該已經?想好了，好奇地說：“還能賣什麽？”
“到時候再說，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春聯賣出去，我有個想法，我們吃完飯再說，先做飯吧。”
“好，餓壞了吧，我馬上去做，還剩了一點肉，給你炒個回鍋肉，再弄個紫菜蛋湯。”
……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拿來做回鍋肉是最合適的。
肉片上帶點肥肉，用小火慢慢煎炒，就?會炸出油，薄薄的肉片變得卷曲，被炒得焦香，變成了金黃色，連著皮的地方變成透明。
這時候加上豆瓣醬，炒出紅油來，豆瓣醬的香氣和肉香非常協調，這時候再倒進準備好的蒜、薑和大蔥段。
光是就?這這碗回鍋肉，孟玉蘭就?能吃兩碗飯。
再澆上幾勺紫菜蛋湯，兩碗飯隨隨便便吃光了。
這兩天，孟玉蘭每天都吃的很多，本?來她的胃很小，吃兩碗就?撐得不行?，可是孟厚德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她又想念這一口，沒?控製住，每天都把?自己吃到撐。
好在她這身體確實很瘦，天天這麽遲，吃個一個月，估計也不會胖。
“下午我們分開賣吧，我待會兒?給你分一些，你拿去紅星小區門口去擺，記得要吆喝，看到有想買的人呢就?跟他說我們的春聯便宜又好看，再記得把?活動告訴他，這樣?想買的就?都會買，要是不買的，也沒?關係，就?讓他看看。”
“分開嗎？”孟厚德有些擔心，他怕自己一個人不行?。
“對啊，今天早上你不是說挺好的，有一單十幾塊錢都是你促成的，分開的話賣得更多，畢竟我們就?兩個人，整個海市這麽多地方呢，我覺得這個春聯還是到家樓下去賣比較好賣，上門推銷，挨家挨戶賣。”
孟厚德：“行?吧，那你去哪？”
“我還去今天去的那個小區那邊，我今天觀察了，那個小區都是新建的板樓房，住戶的條件不錯，對春聯的需求量肯定大，紅星小區也是新房子，你去那應該也能賣出去。”
“好，就?聽你的。”孟厚德搓了搓手，雖然緊張，但是他也想自己去試一試。
畢竟如果他真?的能行?的話，他才?有底氣說不去廠裏上班，要不然等孟玉蘭開學了，他一個人也幹不成。
“晚上七點半或者八點的時候收攤，我去買菜，爸你也這個時間回來。”
……
兩人看著時間出門，分別拿上分好的東西，孟玉蘭又重新做了兩塊廣告紙板。
她來到上午去的小區門口，時間不早不晚，才?四點多。
這時候大家都沒?下班，孟玉蘭不心急，把?攤子擺好，廣告板也靠在一邊大樹邊立起來。
她這次多帶了一些箔金字的春聯，因為中午這個賣得最好。
還想了個辦法就?是買過的客人，要是介紹朋友來，就?給兩人在已有的贈送基礎上再加送，一人送一對小號春聯。
雖然這樣?利潤就?少了，但是客人隻會更多。
目前就?隻有她和他爸兩個人，根本?沒?辦法打?開市場，市場需要這麽大，整個海市這麽大。
她想把?生意做完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能賣得越多，知?道的人越多，她才?能賺的更多，與?其自己到處找客戶，不如讓客戶主動幫她拉客戶。
孟玉蘭想自己先試一試，並沒?有也讓孟厚德這麽做。
把?東西都擺好之後?，孟玉蘭蹲下來，從口袋裏拿出今天出門前敲碎的打?糖。
她給自己和孟厚德一人裝了一點，就?是想著今天晚上回來的晚，要是餓了可以吃點，當做零嘴也可以。
她拿了一塊小的放進嘴裏。
打?糖變軟之後?甜滋滋的，融化在嘴裏。
她剛吃了一塊，就?感覺有人一直看著她。
一回頭原來是個衣衫襤褸的男生。
看起來估計十歲出頭，臉上髒兮兮的，正盯著她手裏的糖。
孟玉蘭想了想，把?袋子裏的糖分了一半，再把?塑料袋扯破，將其中一半包了起來，朝男孩招了招手，“你過來。”
那男孩遲疑地看著她。
孟玉蘭笑了笑，“給你吃糖。”
可能是被孟玉蘭溫柔的笑容感染，男孩才?慢慢走了過來，接過孟玉蘭手裏的糖就?跑了。
孟玉蘭看著他的幹瘦的身影，本?來還想問幾句，結果跑的挺快。
她也沒?在意，又吃了一塊，然後?把?剩下的半包收起來。
等到五點多，回家的人慢慢變多了起來。
又遇到中午來買過的客人，孟玉蘭朝人家笑了笑。
有的人中午在食堂吃不回來，下午才?回家，所以晚上的人比中午的要多一些。
孟玉蘭的攤子再次被包圍了。
她有了經?驗，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收錢，還不忘大聲?吆喝。
每成交一單，她把?東西遞給人家的時候，就?多說一句：“介紹親戚朋友過來買還有東西送，我隻在這擺今天一天，錯過今天我就?去別的地方了。”
“能送什麽？”有個剛買了一對春聯兩個福字的阿姨問。
“要看買的多不多，超過十塊錢就?加送一人一對小號對聯，要是你介紹的人多，兩個就?給送兩塊的東西，三個就?送三塊，你不是喜歡這個箔金字的嗎，要是你介紹五個客人，我就?送你了，現在大家都要□□聯，問問鄰居什麽的買沒?買，一起帶來都可以的。”
孟玉蘭這樣?說，對方眼睛就?亮了，她確實想要那個箔金字的春聯，隻是有些嫌貴，聽到孟玉蘭說隻要介紹五個客人就?送給她。
她立刻在心裏盤算起來，她和同一層樓的鄰居都很熟悉，再加上一個廠子上班的姐妹，叫五個來根本?不是問題，反正大家都是要買的。
“行?，你說了可不會變卦吧，我要是喊了人來，你可得送給我。”
“肯定不變卦，但是每個人購買的價格不能低於十塊，畢竟我是每個人都送呢，你叫來的人隻要買了十塊錢以上，我就?給多送一對春聯，給你也是額外多送。”
孟玉蘭怕造成誤會，強調了兩遍。
要不然隨便拉兩個人來買個一塊錢兩塊錢，可是不能送的。
“每人還要買十塊錢以上啊？”
這讓那個阿姨有些遲疑，她也不能保證人家需要這麽多東西。
“十塊錢很簡單的，家裏總要買點福字年畫，再加兩對春聯，湊一湊就?十塊錢了，自己買不了那麽多，就?幫家裏爸媽也買兩對，都用得上的。”孟玉蘭拿出推銷方法，說的那阿姨又燃起了信心，決定試一試。
“行?，你等著，我去叫人。”這阿姨丟下一句話，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
本?來孟玉蘭也沒?有抱什麽希望，因為她對每個買東西的人都這麽說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誰帶人來。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七點半她就?打?算收攤去菜市場。
今天晚上收獲也不錯，買了一百三十塊錢，箔金字的賣得少了點，畢竟也不是人人都舍得買貴的，在有的人看來這種東西便宜的貴的，都差不多。
她蹲下來準備收拾。
結果忽然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在這。”
孟玉蘭一愣，抬頭看了眼。
就?是之前那個阿姨，領著七八個人走了過來。
這可是大部隊，還全是女同誌，一個個穿著大棉衣。
“就?是這裏，你們快來看看，這春聯可好看了，比商店的都好看，又便宜，我買了好幾對呢，還有活動，說多買多送。”這阿姨簡直就?像是孟玉蘭請的人，介紹得不比孟玉蘭要差，熱情似火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家的春聯。
孟玉蘭知?道，她這是為了得到那個箔金字的春聯。
反正也不費勁，就?能白得五塊錢的東西，誰不願意幹。
又便宜不占，那不是傻子嗎。
孟玉蘭就?是抓住了中年阿姨們喜歡占小便宜的心理，不管是現在還是幾十年後?，消費者都有差不多的特點。
後?世?管這個叫做薅羊毛。
阿姨帶來的人確實都有要□□聯的意向，蹲下來看了一圈，大部分人都覺得不錯。
孟玉蘭賣的春聯是比商店的好看，款式新穎，還便宜。
隻是她們也沒?有每個人都買到十塊錢以上，但是一共來了七個人，其中有三個，買了十幾塊，另外四個都是買了六塊七塊。
孟玉蘭收錢的時候，就?在心裏算了一下。
給那三個買了十塊錢以上的人多送了一對小號春聯，然後?拉著那個阿姨，還是給了她一對箔金字的春聯。
“姐姐，有幾個姐姐沒?買夠十塊，但是這個還是送你了，謝謝你介紹客人。”
那個阿姨本?來看到自己帶來的姐妹沒?有五個買到十塊錢以上的，心裏就?在打?鼓，想著一會兒?跟這個小姑娘磨一磨，好好說一說，畢竟自己帶了這麽多人來，就?送她一個春聯也沒?什麽。
結果孟玉蘭主動就?給她了。
都不用她說，這可讓她心裏舒服多了。
自己硬要來的，和別人笑著送給自己的，可不一樣?。
阿姨喜笑顏開，看孟玉蘭的眼神非常滿意：“你明天去哪擺，我去廠裏上班的時候再給你宣傳一下，帶人來找你買。”
孟玉蘭一愣，“我明天去公安局家屬院門口。”
阿姨：“行?，沒?多遠，到時候還是會給多送吧？”
孟玉蘭：“一定。”
以為終於可以回去了，結果又來了兩個像剛才?那個阿姨一樣?的客人。
都是帶著五六個人一塊兒?來的。
孟玉蘭都沒?想到。
自己隻是試一試，沒?想到這些人還真?能叫人。
這些阿姨一帶五，一帶六的，一下就?把?孟玉蘭的剩下的東西給掃**一空。
知?道孟玉蘭今天就?在這擺一天，有兩個阿姨知?道多叫幾個人就?能送箔金字對聯，還說明天也要叫人來。
孟玉蘭：“那行?，我明天就?在公安局家屬區門口，你們要是還要買就?來找我就?是了。”
孟玉蘭本?來是想把?自己的住址告訴她們的，要是找不到她，直接到家裏來買也可以，可她想了想，這樣?不太好，到時候弄得院子裏都知?道了，難免麻煩。
悶聲?發財，財不外露的道理她知?道。
這年頭可不太平，而且要過年了，小偷小摸的也多。
要是真?有很多人去找她買，大家肯定知?道她賣春聯賺錢，難免被人盯上。
她家的住址不能隨便說。
……
孟玉蘭直接拿著床單包著剩下的幾個掛曆還有廣告板就?往菜市場走。
這麽晚了，菜場的菜都賣得差不多了，不過孟玉蘭要買的排骨，肉鋪還有剩。
這年頭大家都愛吃帶油水的五花肉，排骨這種骨頭多肉少，又賣得貴的，買的人少。
孟玉蘭卻很愛吃，而且她最喜歡孟厚德做的紅燒排骨，那叫一個香，燉的爛爛的，一咬就?脫骨。
她把?剩下的兩斤排骨全買了，她看到還有些肥腸，也都要了。
到時候讓她爸做個鹵肥腸，加點辣椒炒一炒，也很好吃。
以前她也沒?有這麽饞，可能重生之後?，想起前世?後?來再也沒?吃到的遺憾，現在都想讓孟厚德幫她弄著吃。
孟玉蘭買完東西，天色已經?很暗了，冬天本?就?黑的早，現在已經?快八點了，就?跟大晚上沒?什麽區別。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覺身後?好像有人跟著自己。
她警惕地回頭看了眼，好像有個瘦小的身影在樹後?一閃。
孟玉蘭加快了腳步，手放進兜裏，摸了摸裏麵的錢，一大把?全是零錢，今天中午賺的放了一半在家裏，下午賺了兩百多，現在她身上可有三百塊錢。
這也不是小數目，要是被搶了，可得心疼死了，畢竟是她辛苦一天賺到的。
可是她走得越快，身後?那人也一直跟著。
孟玉蘭找了個巷子鑽進去，然後?隨手撿了一根木棍，想等到那人走近，要是也跟著她進巷子，就?給他一棍子。
借著昏暗的路燈，孟玉蘭心跳加速，有些緊張。
……
孟厚德今天也是收獲頗豐。
他在紅星小區門口擺了兩小時，頭一個小時，他不好意思吆喝，還好有孟玉蘭做的廣告板，路過的人自己會看，也有幾個主動過來買的。
他就?介紹了一下多買多送的活動。
這樣?一小時也賣了三十多塊錢。
賺到錢之後?，他膽子就?大了起來，就?開始吆喝了，到了六點，人變得多了起來，他越吆喝越有用。
趕上下班高峰期，又賣了八十塊錢。
他高興得很，等到七點多，看沒?人了，就?把?錢數了兩遍揣進兜裏，準備收拾東西回去。
這時候一群女人往這邊走過來，走在前麵的那個女人穿著一件紅色的呢大衣，頭發燙了，還化著妝，精致得很，其他幾個女人也都穿的很時髦，頭發全都是燙卷的。
她們看到孟厚德在這擺攤，並沒?有興趣，隻是掃了一眼。
可是走前麵的那個女人，卻忽然停下腳步，往孟厚德臉上多看了幾眼，然後?笑著對旁邊的姐妹說了句什麽，大家就?都看了過來。
孟厚德被一群女人盯著看，就?有些尷尬。
他一開始沒?仔細看，這會兒?就?感覺不對勁，這幾個女人打?扮成這樣?，又是從前麵那條街走過來的。
孟厚德立刻想到離這不遠的玉山街上有個夜總會，這幾個女人可能就?是在那上班的公主，租在紅星小區。
紅星小區地段好，房子也新，這些人可能在這合租也不一定。
他被這群女人看著，整個人都不得勁，雖然他之前也去過這種會所，可那是陪著孟厚文去應酬的，裏麵的公主他沒?碰過。
於是他加快了速度，想著趕緊離開。
“賣春聯呢，別走啊，我要買。”穿紅色呢子衣的女人，走到他麵前，趁他還沒?收拾完，蹲下來開始挑起春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