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長齡摘下眼鏡(一更)

應該是要下雨了,天色很暗。街道兩邊的銀杏被風吹得腰肢亂顫。

車開得很慢,溫長齡坐在副駕駛,假裝調整安全帶,適時地轉頭。

“看我做什麽?”

被發現了。

溫長齡光明正大地看:“我沒見過你戴眼鏡。”

謝商看著前麵的路:“我度數不高,偶爾會戴。”

他戴的是很平常的那種眼鏡,鏡片很薄,四周無框。謝商的臉其實很適合戴眼鏡,因為五官周正。他戴上眼鏡後,有點像舊時的文人英傑,偶爾橋頭煮茶,偶爾憑欄抽煙,既有清骨,也有傲骨。

他這皮相骨相,真的可以隨便折騰。

溫長齡不是個沉迷美色的,滿足完了好奇心就不看了,打開打包糕點的打包盒子,言歸正傳:“剛才謝謝你幫我解圍。”

路口紅綠燈,車子停下來。

謝商轉頭看她:“溫長齡。”

“嗯?”

溫長齡一口七巧燈盞糕還沒咽下去。

“你很著急談戀愛嗎?”

謝商問得很突然,她有點被噎到。

車上有水,謝商擰開蓋子後遞給她,把紙巾放到了她伸手能夠到的地方,也不催著她回答,等她喝完水,等她吃完那塊七巧燈盞糕,才又看向她,目光不偏不倚,是在等她回答的意思。

綠燈亮了,後麵的車在按喇叭催促。

溫長齡抽了張紙擦了擦手;“沒有很著急。”

“既然不急,那慢慢挑。”

謝商這才重新掛擋,啟動車子。

後麵他就沒怎麽說話,溫長齡也不主動找話題,她就那麽安靜地、無聊地看著手裏礦泉水的瓶子,上麵印的是外文。

這水很貴,溫長齡知道,但是即便是這麽貴的水,和七巧燈盞糕仍是不搭。七巧燈盞糕太甜,還是和帶一點點苦因的晚甘霖更相配。

因為風很大,謝商開車很慢,路上還有點堵車,平日四十分鍾的車程這次用了將近一個小時。

可能要下暴雨了,天黑得像要塌下來。

溫長齡剛下車,一股風迎著麵吹過來,眼睛瞬間刺痛。

謝商把車鎖好,見她還站著不動:“怎麽了?”

“沙子進眼睛了。”

兩隻眼睛都睜不開,溫長齡下意識地用手揉。

“不要用手揉。”

謝商拉住她的袖子,將她的手“拎開”。

“睜得開嗎?”

她搖頭,眼睛很難受,眼皮一直在動。她幾次嚐試睜開,都被刺痛得放棄了,睫毛被沁出來的眼淚沾濕。她仰著頭,因為看不見路,也不敢動,摸瞎似的去找謝商的車扶著,樣子有點好笑,還有點可憐。

“睜不開就別睜了,閉著吧。”

謝商握住她的手臂,隔著衣服,也沒有握實:“跟著我走。”

溫長齡慢半拍地哦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跟著謝商。他其實走得很慢,但她因為看不見,腳下踩得沒有安全感,總怕摔著,忍不住用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去摸瞎。

她摸得還是挺準的,一下子抓住了謝商後腰的衣服,然後就拽住了。

謝商回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依照溫長齡幾乎等於沒有的方向感,她覺得他們好像在往朱婆婆家走。

“前麵門檻,抬腳。”

“哦。”

果然沒有方向感,他們是在往如意當鋪走。

溫長齡把腳抬得高高的,有點滑稽地跨過門檻。謝商這邊的小院和朱婆婆家差不多,都有一個側門,穿過小道,能直接進院子裏。

“在這等著。”

謝商把她的手放在了石桌上,好讓她有扶的地方。

然後他走了,溫長齡摸到椅子,坐下來,開始使勁眨眼。眼睛裏進的估計是細碎的小石子,光靠眨眼弄不出來。

腳步聲過來,有人靠近,存在感極強的氣息一下子籠罩下來。地上兩個影子,一個坐著,一個彎著腰,兩張臉越靠越近。

“溫長齡,抬下頭。”

謝商的聲音很溫柔,像在同小孩子說話,他跟彤彤說話就是這個語氣。

溫長齡閉著眼睛,仰起下巴。

“可以摘下你的眼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