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三類接觸
“請務必接這個電話。”
方成死死盯著手機上的文字，這八個炫彩的大字忽閃忽閃的，甚至還在變換著顏色，他之前都不知道來電顯示還能玩這麽花。
“喂……喂，喂？”
“你好啊，地球上的智慧生命。我是你們的專屬觀測員。”
那個聲音非常的自然，聽起來並不像合成音。
但是方成卻很難從中讀出任何情緒，雖然察言觀色是他最擅長的事情。
不過這用詞也太奇怪了……又是地球又是觀測員，搞得好像它是正在監視著地球的外星人一樣。
“你好啊，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一號觀測員一直對自己習得宇宙中其他物種的自然語言的能力十分自信，他已經掌握了幾十種金屬生物的電磁波語言，還曾經用強電磁場電離氣體與氣態生物促膝長談。
相比之下人類的機械振動語言過於簡單了，他沒有任何可能學不會這種每秒隻能傳輸個位數比特的信息交流方式。
更何況這種一維的語言隻需要一個時間序列就能進行編碼，要是在跨物種語言學課程的期末考試上出這種題那屬於是送分了。
“你……您好？您剛剛說自己是……觀測員？”
好好好，接觸成功！一號觀測員一陣竊喜。
畢竟和原生生物通話之後，對方隔個成千上萬年才回應的情況比比皆是。
“是的，我是你們的專屬觀測員一號。這個身份賦予了我以下權力：
1.對原生文明進行直接探測，包括依照‘最小影響原則’進行的全部非入侵式的觀測和取樣。
2.對觀測對象活動範圍中產生的可能威脅到其他物種的疾病或生物質危機進行監測，並進行適當處置。
3.防止觀測對象文明中可能對宇宙產生危害的技術爆炸，並對其技術和科學發展進行有益的引導。
4.依據條例精神酌情決定的其他幹預。”
手機裏的聲音像貫口一樣說了一大段話，方成隻覺得一陣頭暈。
“我現在正憑借《物種間交流條例》第21條所賦予的權力與你進行直接對話。如果你有任何疑惑請直接提問，但是我可以選擇不回答。”
“啊？什麽條例？”
電話裏麵的聲音無視了方成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根據條例，當已登記的珍惜低危型原生智慧生命遭遇滅絕危機時候，觀測員有權利在不破壞其作為文明整體的技術路線和科學認知的前提下，依照‘最小影響原則’對個體進行幹預以製止或緩和危機……”
“……”
第二段貫口讓方成更迷糊了，他懷疑自己這是受驚嚇過度出現幻覺了。
“簡單來說，你們的種群馬上就要滅絕了，而我是來幫助你們阻止這場災難的外星人。”
外星人，好別扭的叫法。
由於金屬生物從古代就可以在不同行星之間穿梭，“外星”這個修飾詞對他們來說十分滑稽，畢竟出去溜達一圈就成了外星人了。
這就好像你把隔壁城市的人叫“外城人”一樣。
“啊？”
方成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精神衝擊即將到達承受上限，現在理智正處在崩潰的邊緣。他現在隻能說出語氣詞了。
一號觀測員也有這種感覺，對低級生物過度的精神刺激雖然不觸犯什麽規定，但是從實用的角度上講並不能有效傳遞信息。
至於為什麽不觸犯規定，那是因為這種刺激絕大多數情況下是無法被預測的。
他決定先讓地球上的小朋友先緩和一下。
“你現在情緒非常不穩定……嗯……根據我掌握的資料，這個應該是可以讓你放鬆下來的。”
方成的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的黑，他在變黑的一瞬間被嚇得叫了一聲，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突然間視野的中央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大門，這個門說不清是什麽材質，隻能看到從那裏透出來的柔和白光。
“進去看看吧。”
方成雙腳踩在黑暗中走向大門，一隻腳踏進房間後他注意到遠處的三麵牆壁圍著剔透的落地窗，微風吹拂著雪白的窗簾，門外是白色的沙灘和幽藍色的大海。
他緩緩走進屋內，眼前是一個並不能完全遮擋住視線的素雅屏風，他仍然能隱約看見那背後的影子。
那個影子看起來是人的形狀，好奇心驅使著他挪動步子，慢慢走到屏風後麵。
從腳掌傳來的實木觸感讓方成意識到自己沒穿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剛剛還穿著的衛衣已經完全消失，變成了一套白絲綢睡衣睡褲。
原木的棕色在他眼前緩緩展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床。此時他聞到了空氣中的淡淡香味。那有點類似於月桂、蜂蜜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方成把視線緩緩上移，看到了白皙細膩的雙腳、曲線柔和的大腿和散開的黑發……下一秒他的身體就起反應了。
“啊啊啊啊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你們是外星人了。”
阿彌陀佛，應無有所住，而生是非心；諸相非實相，有為皆泡影……
“你這麽快啊。”
“？我不是快，是沒有……”
算了，不解釋了。
冷靜下來的方成整理著自己的思想，他到目前為止積攢的疑惑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新的問題現在仍然在不斷井噴。
他準備先問離嘴邊最近的一個。
“你……您為什麽要通過打手機的方式聯係我呢……”
外星人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能操作人類的五感，那也必然可以直接在人的腦內發出聲音吧。
“這是因為你們建造的基站很方便嘛，通過這個手持通信終端進行交流可以節約大量能量。如果直接影響你的思維世界來進行通話，那最好是有一個可以作為媒介的裝置，用手機的話會對你的大腦造成損害。”
對方說的很有道理啊，外星人為什麽要選擇刻意炫技的交流方式？不過大腦造成的損害是什麽？剛剛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我要變傻了嗎？
“剛才對你五感進行的操作也是通過手機，簡單來說就是利用這個終端，產生了一些定向電磁場來影響你大腦皮層的感覺係統。”
“剛剛那個畫麵並不是我依據自己的經曆創作出來的，而是依據你的腦內信息進行的重新編碼，類似於一個夢境，所以對你不會有過度的精神衝擊。”
“那……我可以問一下您現在在哪裏嗎？在這個城市……地球上嗎？”
這應該不能說吧，方成隻是試探一下。
“我在地球自轉的同步軌道上，就懸掛在你們頭頂上方。隻不過由於偏心角的存在，以你站立的位置為參考係我是在南北擺動著的。”
方成這才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有著非常細微的延遲，那應該就是同步軌道的通信延時了。
“您一直在這裏嗎？剛剛我在做實驗的時候也是？”
“那倒不是，我隻是會周期性地來地球附近采集數據，這次恰好碰到了而已。”
“那……請問方便告訴我您平常在哪裏嗎？”
方成的理智已經差不多恢複了，進入了彬彬有禮的體麵對話模式。他把手伸向兜裏摸索著取出藍牙耳機戴上，把雙手解放了出來。
不管對方真的是高等文明也好，還是假借高等文明的名目指揮自己也罷，理性告訴他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聽從那個外星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