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無新郎
我自然要讓我的女兒風風光光地嫁出去。”玉貴妃說了這句話後，一改平時勤儉節約的形象。
她恨不得將自己有的東西全部給春宜。
她搜羅出自己這些年的賞賜後，大家才知道她這二十年有多受寵，錦羅綢緞，珠光寶玉，字畫孤本，無一不是稀世珍寶。
春宜調笑道：“娘親是要給我一個十裏紅妝啊？”
“十裏怎麽夠？我恨不得給你十個十裏。”
玉貴妃欽點了自己庫房裏的東西，滿意點頭，“這些夠了。”夠她女兒風風光光地出嫁。
她隨即抬頭看著春宜，眼神複雜，不明白當初抓著自己的裙角叫娘親的小女孩什麽時候長這麽大了，都要嫁人了。
不知多久以後，會有一個和春宜一模一樣的小女孩，抓著她的裙角叫娘親。
她坐下感慨，“我還說你選擇一條難走的路，沒想到你走得還挺好，起碼走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玉貴妃說這話時已經完全釋然，宣懷帝不再臨幸後宮，她和軟貴人又開始每日跟著太後吃齋念佛。
“還不知道呢，這條路剛到起點。”春宜趴在她的肩上說。
他們正走上這條路的起點，還不知道未來的風雨會多麽大。
前幾日李洹冒著嚴寒去了錦城，那裏有全宣國最好的繡娘，他親自去拜訪，隻想著繡娘能為她的嫁衣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舟車勞頓又緊趕慢趕，還好趕上了。
“紅酥，你去將軍府拿個東西。”玉貴妃忽然想起來，她的母親為她打了一隻鑲滿紅寶石的金釵。
希望她出嫁時，能夠帶上它嫁給心愛之人。
隻是出嫁時，她嫁給宣懷帝做側妃不能太過華麗，就將金釵留在了家中。
春宜和她不一樣，春宜是正妻，也是皇帝的金枝玉葉，她配得上世間最好的一切，何況區區一支金釵。
“是。”紅酥退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玉貴妃，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金釵拿來時，嫁衣也送到了，每一條邊都精致華麗，每一處刺繡都栩栩如生，春宜看見時真心喜歡。
“試試吧。”
穿上紅裝，抹上口脂，戴上金冠，銅鏡中的女子嬌俏美麗，眼裏都是期許的光。因為她要嫁的是自己最喜歡的人。
大婚當日，春宜要從公主府被接到李府。
天微亮，溫夫人就來替她梳頭，“你哥哥在門口，聽說你想讓他背著上轎子，他昨晚連夜回來。”
春宜笑彎了腰，她還以為溫瑾不會回來，畢竟這是一定會見到小九的場合。
“我們公主是有福之人，比我呀有福多了，但是我還是要說該說的詞，那是我最好的祝願。”
“一梳梳到老，富貴不用愁。”
“二梳白發齊眉，無病又無憂。”
“三梳兒孫滿地，多子又多壽。”
“四梳相逢遇貴人，舉案又齊眉。”
“五梳翁娌和順，比翼共雙飛。”
“六梳夫妻相敬，永結同心佩。”
“七梳七姐下凡，有頭又有尾。”
“八梳穿蓮道外遊，此生共富貴。”
“九梳九子樣樣有，富貴榮華不用愁。”
“十梳夫妻到白頭，平安喜樂。”
最後梳子劃過發尾，溫夫人的眼淚也跟著下來，她趕緊擦掉，擔心不吉利。
“我記得公主第一次盤發髻我盤的，現如今長發及腰就要嫁人了，這日子一天接著一天，真快啊。”
她還沒感慨完，門被推開，溫瑾一馬當先衝在前麵，擋在梳妝丫頭的路上。
他手裏拿著油紙包，裏麵是全京城最好的燒雞。
“梳妝之前吃點肉墊一墊，聽說新娘今日會很累，連飯都吃不飽。”他說。
春宜捂嘴笑道：“你聽誰說的？”
溫瑾僵在原地不說話，他腦海裏閃出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子，這幾日他想清楚了。
“九公主門第不高，你說皇上會不會把她許配給我？”
春宜有些驚訝，但是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她知道溫瑾真實的一麵是什麽樣，卸掉責任的他和小九一定會是幸福的神仙眷侶。
隻是世間又有誰能卸下責任。
“會的吧。”她不敢肯定，畢竟現在皇上又瘋魔了。
溫瑾不再說話，將油紙包打開，裏麵的雞肉香氣撲鼻。
雖然春宜緊張得不想吃，但還是不想辜負他的心意，淺嚐了幾口。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她上輩子還結過婚，隻是過程不完美，沒想到她還是很緊張，甚至更緊張。
衛曄聽聞她成親的消息，托人帶來了禮物，是一把自己做的琴，還有他之前畫的槍，終於做出了樣品。
她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她纏著衛曄給她做一把琴。
衛曄說他一生隻做一把琴。
一生一件的東西要送給會相守一生的人。
春宜沒有收下，讓人給他帶回去，但槍的樣品她留了下來。
梳妝丫頭的動作很快，片刻沒有耽誤，生怕誤了吉時。
梳妝結束，鏡子裏的人傾國傾城，美得丫頭們都露出星星眼。
隻是吉時已到，新郎一直沒有來。
春宜以為自己隻是覺得尷尬，卻不得不承認，心中的失落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的心。
一個時辰過去了，迎親的隊伍沒有來，她扯下自己的頭飾，靜靜地坐著。
門被敲響，她抬頭望去，竟然是禁軍。
“稟告公主，將軍府發現龍袍和汙穢之物，奉皇上之命來捉拿溫家人。”
溫瑾和溫夫人被一同拿下。
剛才滿堂的熱鬧，現在落針可聞，春宜怔怔地坐在屋裏，看著鋪天蓋地的紅色。
眼角流出一滴淚。
“回宮。”
她變成了笑話，新婚之日舅舅家被抄家，李府沒有人來接她，她脫下紅裝回到宮中。
玉貴妃降位分降到了答應。
她安靜地坐在佛堂前，接過聖旨後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表情依舊虔誠。
太後轉過身問她：“你可怨恨？”
“恨，怎麽不恨。”
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沉迷，恨自己的無能。
最恨的是那曾經真心愛過的人，她曾經滿懷熱忱地想要拯救他，卻被拖下深淵，連累了身邊的人。
“娘娘，公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