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長相思

京城傳來的是李誌筠的口諭，上麵寫道：“皇帝已不耐，望君速歸。”

他已經得知了藍城這邊發生的事情，要不是情況不太樂觀，顧念春宜的身體，他也不會來信催促。

原來恍然間，已經是秋天了。

當時出征時以為會速戰速決，沒有想到一眨眼就已經到了小麥覆壟黃的季節，倒是實現了當初的承諾——等到小麥成熟之時，我們一定凱旋。

藍城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建設和發展隻能交給新來的知府和太守。

說來也是巧合，這次被派來藍城的是今年的狀元郎，那位李家旁支的後生。

他自己請命來藍城，上門拜訪過一次，對李洹畢恭畢敬。

“這人一看就是李洹的小迷弟。”小九說。

雖然不懂迷弟是什麽意思，但是看得出他是個幹實事的人。他問了李洹很多關鍵的問題，關乎藍城未來五十年的發展。

剩下的事情交給他，他們心裏放心。

探子帶來消息，蒼國那邊奪嫡之爭一時也結束不了，謝聿回國後依舊焦頭爛額，那隻毒鏢給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而且這次的全軍覆沒給了他們一個重創，短時間內謝聿會選擇修身養息，不會再貿然來犯。

所有的事情似乎已經塵埃落定，好像他們到了回故土的時候。

“我一點都不想回去。”

小九托著下巴，看著嫋嫋升起的炊煙說，“這裏的風景才是最美的風景，那裏像一個牢籠。”

春宜站在她的旁邊，看向京城的方向，那一處是一個淘金窟，也是一個銷魂地，更不知是多少人掙脫不出的四角天。

“也許有一天，我們會比現在自由。”那一天一定不會太遠。

“那我要做京城第一皇商。”

春宜笑著應聲，第一皇商很好，比籠中雀好太多。

溫將軍和溫瑾帶兵先行一步回京城，衛曄也被王監軍哭天搶地地帶走了，他走之前心中不平衡，非要帶上小九。

剩下三人不隨軍行，春宜和李洹的身體都經不起長途跋涉，他們準備慢悠悠從思南那條線路回去。

春宜想再去思南看看那個老人，再去聽聽他們的當年的故事。

思南盛產布料，現如今璡王爺的親兵表麵上不過是一家布莊的老板和夥計。雖然在璡王爺去世後已經群龍無首，但是沒有一人私逃叛主。

布莊的夥計一看見春宜，就立即畢恭畢敬迎了上來。

“您請上座，小的馬上去通知管家。”

春宜第一次對璡王爺的財富有了了解，夥計帶她去的雅間，連鋪桌子的布都是浮光錦。

“浮光錦絲，以紫海之不染其色也，以五采絲蹙成龍鳳，各一千二百絡，以九色真珠。上衣之以獵北苑，為朝日所照，光彩動搖，觀者炫目，上亦不為之貴。

一日馳馬從禽，忽值暴雨，而浮光錦裘略無沾潤，上方歎為異物也。”

素來都說寸錦寸金，浮光錦更是錦中極品。

雅間中掛的字畫都是出自一個化名為“懷玉”的書畫大家，每一幅畫都展現出十足的朝氣和靈氣，讓人看著心情愉悅。

不過半晌，老管家帶著一個物件到了，看起來像一把古琴。

“若是早知道小主子回來，今年的織錦一定多留出幾匹，我已經讓奴才把布莊中的織錦和浮光錦都裝好，等您走時都帶上。”

他說小主子說得順口，春宜也沒有刻意糾正，而是行了一個晚輩禮。

“那時戰況緊急，沒來得及細細詢問，不知道老先生能否多講幾句？”她語氣恭敬，並非把他當一個奴才。

老管家看著這間雅間裏懸掛的字畫，露出懷念，緩緩道來那些年的是非。

其實璡王爺才是先帝最喜愛的兒子，文武兼備，有勇有謀。

那時宣懷帝雖然因為年長被封為是太子，卻被先帝厭棄，遲早會廢除。

兄弟二人同時心悅一人，宣懷帝先人一步讓先帝賜了婚，君無戲言，宣懷帝娶了溫家大小姐。

哪怕那時溫大小姐已經和璡王爺珠聯璧合，相戀相愛。

先帝去世之前，想把皇位傳給璡王爺，宣懷帝私下用玉貴妃做交易，換取皇位。

他答應璡王爺他會是個明君，璡王爺答應之後，他翻臉不認人。

璡王爺想帶走玉貴妃，卻被說成造反，流放在思南。

人人都說宣懷帝仁慈，把富庶之地賜給反賊，卻不知他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殺手，終於勾結蒼國，殺死了璡王爺。

“王爺這一生隻愛過您母親一人，所以無論您是誰的骨肉，於我們而言都是主子。他臨終前隻讓我們效忠溫大姑娘一人。”

老管家拿出他身邊的一把琴，“當初那人抄家，我們什麽都沒有保住，隻保住了這把琴，這琴名為【長相思】。”

春宜接過那把琴，認真道：“雖然這話顯得無情殘忍，但是我還是想說，我的母親選擇了進宮，和當今聖上生下我，那就代表著前塵對她來說不過是回憶，這一定不能成為她的負擔，我想璡王爺也是這樣的想法。”

“這把琴我會帶給她，日後我們不提前塵之事，隻活在當下。”

她為他們曾經的愛情感動，但不認同老管家的做法，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記住另一個人。

老管家低頭道：“老朽記住了。”卻再也不敢看牆上的字畫。

王爺啊，老奴自私地想讓所有人記住你，無私地愛著你所愛的人，隻想你在天上安心。

從思南離開時，他們帶走了一大車禮物和一把古琴。

接下來的行程很順暢，一路遊玩一路走，滿是趣味。

快要到京城時，他們想要留在鄰城看豐收燈會，聽說會有一個像大甕一般大的南瓜燈，春宜起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