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他鄉
春宜表麵鎮定,內心慌亂,“喜不自勝”這四個字像羽毛一樣撓著她的心。
“你是不是知道我對父皇說的話了?我那是不得已的,你別當真啊。”
說著說著自己惱羞成怒,“以後不許用這四個字打趣我了,我瞎說的。”
如果李洹看得清她的臉,會看見她臉頰上兩抹動人的紅霞和像春水一樣波光粼粼的眼眸。
可是他看不見,隻能任由內心的孤寂擴散。
“我知曉了,風大,回去吧。”
春宜以為自己這次不會暈船,沒想到身體還是不適,身邊侍候的人也不如意,機靈有餘,貼心不足。
這次她身邊是玉貴妃身邊一個叫綠萼的丫頭,紅酥還在養傷。
“公主可要用點清淡的湯水?”綠萼問。
春宜搖頭,半臥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綠萼不知該做些什麽,忐忑地往外走,正巧碰上了李洹。
“李大人。”
李洹點頭,正準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綠萼記得紅酥說過,要是路途中有什麽難題,可以向李洹求助,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公主的喜好。
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開口。
“大人,春宜公主已經一整日未進食,身體不太舒服。奴婢之前沒有侍候過公主,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李洹停住腳步,解下腰間懸掛的一個荷包遞給她。
“這裏麵是醃製的梅子,或許公主會喜歡。”
綠萼感激接下,看著李洹的背影就滿心可惜。
隻可惜這李大人是個眼盲的。
春宜吃下一顆梅子,微蹙的眉頭終於鬆開,喝下了一碗藥,侍候的人都鬆了口氣,恨不得將這個神奇的荷包供起來。
傍晚,一童子端了一碗粥進來,春宜認得這是李洹身邊侍候的人。
“公主殿下,這是李大人讓奴才送來的粥。”
綠萼端過來,不禁讚歎:“這粥煮得真好,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和鮮香,就是澆了些醋。”
春宜笑了笑,這恐怕又是李洹那了解她口味的“師弟”做的,還是用了奢侈的紫竹。
“麻煩你告訴李大人,這船上顛簸,他行為不便,本宮隨便吃點就行。”
童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剛才李洹還交代他,說這粥是廚房做的。
沒想到公主全知道。
他幹巴巴回答道:“是。”
離夢澤越來越近,春宜反倒覺得更像是水中浮萍,對未知的一切有些擔憂。
下船的時候,她問李洹,這夢澤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李洹想了想說:“和夢澤相差不多,可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比較偏遠,是我的祖籍。”
春宜對這個地方有了些期待,“那肯定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出了你這樣的妙人,還有李丞相那樣的忠臣。”
李洹暗自鬆了口氣,他其實是擔心的,擔心她嬌生慣養長大,不想去那個地方。
哪怕隻是權宜之計,這也是他第一次帶一個姑娘回去見父母。
他們下了船,坐著馬車一直往前,路越來越窄,隨行的人都有些煩躁,原本以為是一個好差事,誰想到居然這麽不容易。
他們不敢問公主,甚至不敢問管事的,隻敢捏李洹這個軟柿子。
“李大人,還有多久能到啊。”
李洹還沒有回答,春宜搶先厲聲說:“這種語氣是對你該對主子的嗎?李大人和本宮一樣,都是你的主子。這個差事該給你們的不會少,但若是讓本宮不滿意,你們就留在此處的山莊上勞作!”
這話一出,沒有誰再敢私自抱怨,也不敢再仗著李洹不告狀而怠慢了他。
“你不過是小事。”李洹安撫她道。
她微抬下巴,露出天生的尊貴,“沒事,你做好人就行,壞人我來當。”
她見不得他受欺負。
他們停在附近最好的磚瓦房前,一個老頭正在菜地裏勞作,見有人來也不緊不慢地揮動著鋤頭。
管事的下去問路,結果這老頭不理不睬,還陰沉著臉說他們踩著菜了。管事無奈返回,跟身邊的人吐槽這個怪老頭。
李洹聽了後問:“是一座灰瓦白牆大平房嗎?”
得到肯定回答後,他說:“是,這裏了。”
小童牽著他下馬車,他一步步走向菜地,直至那老朽遲疑問道:“可是我兒李洹?”
李洹點頭,“不孝兒李洹拜見父親。”
“你怎麽到此處來了?你的身體怎麽禁得住一路顛簸。”李誌筠放下鋤頭,親自牽過他。
原本靠著一支筆協助兩朝皇帝治理天下的手枯瘦幹裂,明明才四十餘歲,卻已經滿頭白發。
哪裏看出曾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
李洹剛想說話,雞舍那邊傳來喊聲。
“是洹兒嗎?”李夫人拿著一筐雞蛋,小心翼翼問道。
李誌筠牽著他往外走,“是洹兒。”
李夫人顧不得手裏的雞蛋會摔破,疾步走過去。
“讓娘看看你啊!我的洹兒!”
春宜在遠處望著一家人團聚的模樣,沒忍住紅了眼眶,原來看別人幸福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綠萼問她,“公主,我們現在要下去嗎?”
她搖頭,“不急。”再給他一點時間。
李洹再次過來時,身邊跟著李誌筠和李夫人,他們剛一行禮,就被春宜扶起。
“萬萬使不得,春宜是晚輩,在這田野鄉間,沒有什麽虛禮。還是春宜叨擾了老先生和夫人。”
大約李洹提前說了什麽,二老看向她的眼神十分複雜,尤其是李誌筠。
“公主遠道而來,老朽這裏隻有草屋一兩間,委屈公主了。”
春宜真誠回應,“這樣的趣味最難得,是京城的四角天給不了的。”
這裏確實沒有多大,春宜隻留下了綠萼和一個小童,讓管事安排其他人去鄉裏住下,切記事事周到,不可仗勢欺人。
她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隻能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著李洹。
“李老先生和李夫人是不是不喜歡我?”
趁四下無人時她問道。
重活一世,她沒有七竅玲瓏心,隻是比之前更敏感,對別人的情緒更在乎。
他摸索著摘下一支山茶花遞給她,“我父親自從我兄長去世後就一直這樣,並非不喜歡公主。母親很喜歡你,她還問我你愛吃什麽,有什麽喜好。”
他的話不知是真是假,但她的心好受了許多。
“這白山茶真好看。”
李洹低聲道:“是白色嗎?我記得上次來是一株紅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