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厲鬼為妻

我叫楊少卿,東北龍山村人,死於1985年12月9號。

你沒看錯,我是一個死人。

我死期,也是我的出生日。

那天我媽滿懷足月,破了羊水,老爸借了一輛驢車,拉著我媽往縣城去了。

過一處山坳,驢突然發顛,拖著板車衝出崖口。

爹媽就這麽沒了。

村裏人幫著爺爺收斂了我爸媽的屍體,按習俗停屍三天發喪。

到了晚上,靈堂裏忽然鑽進了一條老黑貓。

爺爺說他從沒見過那麽大的黑貓,簡直就像一頭黑豹,在靈堂裏上躥下跳,叼走了兩條供奉的魚。

都說黑貓陰氣重,是接引靈魂的使者,這話有些道理。

因為爸媽被黑貓踩了身子後,同時詐了屍。

守靈堂的表叔,被嚇的哭爹喊娘跑去爺爺家,告知了消息。

爺爺本就是村裏的薩滿巫師,抄起一根桃木劍,衝去靈堂。

據爺爺說,由於屍體僵硬後又發生軟化,我媽腮幫子的肉塔拉下來,左右晃**,那恐怖的樣子,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媽最多算是嚇人,我爸衝了煞,他起身後,腦袋朝蠟燭伸去,瞪著一雙渾濁不堪的眼球,竟然吹出一口黑氣,將蠟燭吹滅了。

老媽僵住不動了,也許是因為屍動的力量太大,產生擠壓,竟然把我生了出來。

幸運的是我居然還有一口氣,但也僅僅隻剩一口氣。

畢竟棺生子,身體肯定不如活人生產的孩子。

爺爺是懂行的,知道我是從陰差手下逃了性命,絕對不能以活人的方式養,隻會招來陰差索命,所以給我建了一座墳,我從來不過生日,隻過忌日。

雖然活了下來,但我氣息弱於常人,走路都覺得心跳氣喘。

總算爺爺給人做法事能賺到錢,給我買了很多貴重的補品續命,但是我身體還是越來越差,到17歲時,隻剩下一口氣吊在嗓子眼。

從這天起,我晚上經常透過窗戶看到外麵有村裏的鄰居鄉親,跟著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死氣的中年人離開。

我看到誰,誰在第二天準死。

有一次,我看到那個滿臉死氣的中年人,走進我家院子,就站在窗戶前,兩眼直勾勾的瞪著我。

我很害怕,大喊大叫起來。

爺爺歎了口氣對我說:“伢子,你是躲在母胎,逃避了陰差追魂,但生死簿上的命數未改,就算立了墳,也會勾來陰差,真想保命,隻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兒,爺爺麵露難色。

“爺爺,我想活,再難吃的藥,我也不怕。”

“傻孩子,這不是吃藥能解決的,棺生子想要活命,就得想法子保陽壽,需要付出代價。”

“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隻要能活。”

“行,既然你想活,咱就搏一把。”

爺爺說的“搏一把”,就是給我定一門親事。

聽著挺好,但我的媳婦,必須是遠近聞名、實至名歸的索命厲鬼,差一點點都沒球用。

隻有真正的厲鬼,才能嚇退陰差,保住我孱弱的命脈。

但副作用就是,這門親事一旦確定,就沒有離婚的可能,我必須一輩子恪守夫道,否則,突出一個死的淒慘。

以我十七歲的年紀,多少懂點“人事兒”,心裏想著跟個鬼過一輩子,這日子還咋過?

可是不同意立馬就得死,先渡過眼前吧,於是答應了下來。

這門婚事,正式進入流程。

爺爺是行裏人,托關係給我選了一位十項全能的索命厲鬼。

她名叫楽紅綾,1918年生,1938年猝。

短短的二十年間,她受盡了侮辱磨難,先是被親媽賣給一個軍閥當童養媳,這老王八,年紀大了幹啥都不行,但特別喜歡傷害幼小女孩,我媳婦跟著他,過上了堪稱是地獄般的日子,被他整日虐待,老王八借此滿足自己掌控他人生死的變態欲。

後來老王八在一次虐待過程中,過於激動,掛了,好不容易熬死了閻王,卻又等來了小鬼,軍閥那個正室,不怪自己丈夫是個變態,卻恨透了被迫害的女孩,說是這些小**勾引她的丈夫,所以把所有童養媳賣去了低等妓院,讓她們當一輩子妓女,但我媳婦是真硬氣,寧死不接客,都快被老鴇子打死了,但就是不肯同意。

直到遇到了付龍君。

這人從外表看是個讀書人,斯文有禮,其實還是個肮髒猥瑣的心理變態。

不得不說,亂世多變態。

伏龍君接近我媳婦,是因為我媳婦的右手手背長了一顆紅色的痣,就像一塊鑲嵌了紅寶石的白玉。

伏龍君想要的不是我媳婦,而是她的右手。

楽紅綾並不知道,她以為遇到了體貼她、愛護她,願意和她白頭偕老的愛人。

一個雨夜,她和伏龍君終於逃出了妓院。

可她哪裏知道,城郊山神廟有六個地痞無賴,正等著她自投羅網。

直到雙方遭遇,我媳婦心知自己不可能逃脫魔爪,但性情剛烈的她,為了保住自己的貞潔,瞅機會,一頭撞死在那尊黑黝黝的山神像上。

幾個地痞無賴是沒了念想,但伏龍君沒放過她,砍下她的右手,帶回去“細細把玩”。

一個苦命的女人就此隕落。

一個索命的厲鬼就此而生。

這群混蛋所在村落遭到血洗,七戶人家全部族滅。

請來驅魔法師,一番較量後,又是人仰馬翻,死傷無數。

得知我媳婦的光榮曆史,我暗中一聲歎息,但同情她的同時,也知道知求她保命,就是與虎謀皮。

但是,我隻能答應。

7月15淩晨,爺爺請來了楽紅綾的棺木,送進我的屋子。

那是一口純黑色的棺材,我估計裏麵是空的,因為楽紅綾早已死亡多年,屍身爛成泥了。

他讓我抱著墓碑,放在我床的右邊,供上香燭後,將一根沁滿油的紅繩子先綁在棺材,又拴在我的手腕,之後在懸空的繩子上,立了一顆雞蛋。

奇妙的是,雞蛋居然立住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爺爺讓我敲開雞蛋,蛋殼碎裂後不見一絲蛋液,從中掉出半枚環形玉佩,古色古香的青玉,沁滿了暗紅色的漿,鏤空雕著半個字,看形狀應該是楽字。

爺爺將半塊玉拴在我腰間說:“這是你兩的定親信物,一年後,也就是你十八歲成親,伢子,千萬不能得罪你媳婦,記住了。”

說也奇怪,拴上這塊玉後,我身體立馬有了好轉,不出兩天我就活蹦亂跳了。

然而辦完我的親事,爺爺卻不行了,很快病入膏肓。

臨死前他不停的叮囑我,讓我到了十八歲時,一定要風風光光的把媳婦娶回家門,就這麽翻來覆去的說,直到咽氣。

爺爺出殯的前一夜,我在靈堂燒紙,一個白衣白褲,麵相清秀的男子,站在燈光偏暗的院落對我說:“我們是受了楊二爺好處的,二爺仙去,但是一樁心事未了,就是您的婚事未盡操辦之禮,今晚我們在村口擺了一台戲,也算是成親之後,一場熱鬧吧。”

我跟著去了,到村口,戲台已經搭好,台下觀眾席坐滿了人,台上唱戲,台下喝彩,倒也熱鬧。

看了一會兒我覺得無聊,就去後台找白衣人,可是當我走到戲台後麵,赫然發現空地上站了十來個紙人,其中就有一個身著白衣白褲的。

我又朝戲台望去,這次轉到正麵,觀眾席上坐著的,和戲台上唱戲的演員也全都是紙人,看得我汗毛直豎。

紙人唱戲、紙人觀戲,唱的根本就是一出鬼戲,是專門唱給我媳婦聽的。

我猛然想到,爺爺曾經和我說過,有一個戲班子坐的飛機墜落了,沒有一人存活,失事者家屬經常夢到死去的親人,知道他們死的心有不甘,魂魄不肯離開,於是找到爺爺做法事超度亡靈。

這是一樁大活兒,爺爺也下足了功夫辦事兒,最終兩邊都很滿意。

今晚,是那些得了爺爺好處的戲班亡靈,前來報恩了。

這時搭好的戲台開始燃燒,幕布、地板燒穿後,下方擺的全是金燦燦的紙元寶。

我趕緊對紙人們磕頭回禮,很快它們也被火焰吞沒,燒成灰燼後,一陣風吹過,現場被吹的幹幹淨淨,一點灰燼都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