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貨
次日，風羿一大早就出門，四處奔波，處理幾家合作公司的賠償款。
下午三點鍾，風羿才抽空匆匆吃了頓飯，稍作歇息，立刻趕往最後一家公司——千裏集團瑢城分部。
千裏集團其下多個國內一線服裝品牌，風羿也隻是與其中一個品牌合作過，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接觸不到千裏集團的實權高管級人物。
不過處理完欠款準備離開時，風羿被告知有人要見他。
陸躍，千裏集團瑢城業務拓展團隊負責人，與風羿同一個大學畢業。風羿大二的時候，陸躍被學校邀請去做過演講，所以風羿知道這麽個人物。
千裏集團是個家族企業，而陸躍不到三十歲，在集團內部已經有了不小的話語權。能以這個年紀坐到現在的位置，憑的不僅僅是家族血緣。
不過，陸躍這個大忙人竟然會抽空見一個並不認識的學弟，這令風羿詫異。他工作室的事情，在他看來是大事，但在陸躍這級別的人看來，還沒到親自出麵處理的地步。
風羿想得沒錯，如果換個時間，或者換個人，陸躍不會多問一句。隻是今天陸躍與人聊起一個項目的時候，談到了風羿工作室。
合夥人坑了風羿一把之後卷款逃跑的事，陸躍也知道。正好聽說風羿今天來處理賠償款，陸躍又難得有點空閑時間，心情還不錯，難得發善心，就讓人將風羿叫上樓，打算跟這位小學弟聊幾句，傳授點人生經驗，也有點人生贏家對創業失敗者的憐憫。
對風羿這位小學弟的遭遇，陸躍歎息。不過商場就是這樣，再多的同情也不值錢，這次遭遇挫折了，不知道能不能起來。總共兩千多萬的賠償款，對於創業剛起步的人來說，的確是個大坑，他也沒聽過這位學弟有什麽身份背景，不過，現在能把大坑填上，甭管是用什麽方式，也是一種手段。
人總是有那麽些不可說的無奈。
陸躍想著怎麽以不傷自尊的方式先安慰這位小學弟，待見到走進辦公室的風羿時，不由一愣。
第一，驚訝於這位學弟的外形條件。
第二，也是最讓陸躍最在意的，風羿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好，眼中也看不出丁點怨氣和頹喪，完全不像一個事業剛遭遇重挫的人。
“陸總……”風羿道。
“叫什麽陸總，叫陸哥，我比你大不了幾歲，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不用這麽客氣！”
陸躍笑容變得熱情許多，陌生校友模式瞬間切換到可發展商業夥伴模式。
正如他所認為的，風羿能把這個坎跨過去，甭管是用什麽方式，也是一種手段。所以這個校友情還是有必要加深一下的。
於是，陸躍有意製造的親切氛圍下，從校慶說到就業率，從創業經驗講到商場哲學。
多數時候都是陸躍在說，風羿捧場。
麵對風羿，陸躍是有明顯優越感的，言語間也流露出一個人生贏家對事業遇挫的小學弟的關心教導。
話說完了，陸躍抬起手腕看時間。
風羿明白自己該退了。
“陸哥的話我記住了，謝謝陸哥，耽誤你不少時間……”
正說著，風羿眼神一凝，本打算告辭的話頓了頓。
察覺到風羿的異樣，陸躍順著風羿的視線，落到自己的手腕上，不由一笑。
“好看吧？D&B的新款手表，我女朋友送給我的，是個禮盒套裝，還有個同係列錢包，限量版，不好買。”陸躍麵帶得色，手腕往風羿那邊伸了伸，秀一秀他的新款限量版手表。
D&B這個品牌風羿當然知道，全球一線奢侈品牌，崛起於氣候異常期，甚至壓過了眾多老牌強者，占領市場高地之後就沒退下過。
既然是一線奢侈品牌，還是限量版商品，陸躍手上戴的那塊表不會便宜。
不過風羿在意的並不是那些。
觀察了陸躍的反應，猶豫片刻，風羿道：“陸哥我能看看你這塊表嗎？”
陸躍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詫異過後，也沒讓風羿尷尬，解下表帶遞過去。
風羿從旁邊茶桌上抽出一張紙巾，用紙托著接住對方遞過來的手表。
陸躍：“……”
他陸躍還不至於小氣到不讓別人觸碰自己的手表，他又沒有潔癖。不過小學弟還真挺講究的，這樣也好。
剛這麽想，陸躍就見風羿將表帶略微彎折湊近細看，甚至還聞了聞。
陸躍：“……”
尷尬。
不至於啊，真不至於！
雖說是奢侈品限量款，是很難買到，但也沒必要這樣！
陸躍僵著臉坐在那兒，完全看不懂風羿這番操作，欲言又止，然後端起茶杯喝水緩解尷尬。
“咳，你……要不要再看看同係列的錢包？都是一個禮盒裏的。”
風羿聞言，點頭道：“麻煩了。”
陸躍心情複雜。
剛還覺得這小學弟很講究，現在這操作怎麽回事？我就這麽一說，你還真敢接！
心裏歎息著，陸躍從兜裏掏出錢包遞過去。
錢包這種私人物件，是不能隨意給人看的，即便錢包裏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錢包很有設計感，蛇皮的紋路細膩中帶著狂野，花體LOGO點綴其中，奢華又帶著些年輕人喜愛的休閑與不羈。
極佳的高檔皮革的質感，再扣上國際一線品牌的光暈，整個都帶著一股金錢的氣味。
不過風羿在意的依舊不是這些。
將錢包的外皮又仔細查看一番，遞還給陸躍，風羿麵色嚴肅地道：“陸哥，表帶和錢包的皮，是真皮。真蛇皮。”
陸躍臉上表情一滯，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言論，隨後哈哈大笑：“這是仿生皮革啊！美杜莎7代仿生蛇皮，你用手機搜搜就知道了。”
“美杜莎”是一個專做仿生皮革的公司給蛇皮係列材料取的名字，極受各大品牌的喜愛。
最嚴保護法出台之後，仿生皮革公司崛起，借著這股環保風勢騰飛了，市場競爭之下技術革新也快，到現在第七代出來，號稱與真皮放一起經驗豐富的老師傅都難辨真假，部分中低端的機器都無法精準檢測。
“你可能關注得少，認錯情有可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心意我領了哈哈哈。我們千裏集團做服裝配飾的，更關注這些新材料。‘美杜莎七代’剛出來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報道，現在的仿生皮革超牛的！
“再說了，給D&B供貨的仿生皮革公司是全球頂級的，D&B的名聲就更不用我多說，不可能用真蛇皮。”
氣候異常近二十年導致眾多物種滅絕或瀕危，最嚴保護法出台之後，市場監管極嚴，禁止使用蛇皮、鱷魚皮、鴕鳥皮等等獸皮革製作商品銷售。而隨著各大奢侈品牌紛紛表態，使用的原料也都轉為仿生獸皮，甭管是為了新的市場還是政治正確，總而言之，真皮在奢侈品市場是很難看到了。
新材料崛起太快，占領市場太過迅速，商家抱團炒作之後，消費者的注意力也就隨之轉移，傾向新材料。
所以，這樣的背景下，若買到的奢侈品使用的是真蛇皮，那肯定是假貨！
風羿說這是真蛇皮，也就是告訴陸躍，他手裏的表和錢包，都是假貨！！
陸躍當然不信！
風羿麵色認真：“我從小就能辨別真假蛇皮，仿生牛皮、仿真羊皮、兔皮等等那些我可能認錯，但蛇皮我不會認錯。上個月我也買過美杜莎七代材料製作的商品，知道這種新型仿生蛇皮材料的存在。
“陸哥，你這手表和錢包，用的就是真蛇皮。”
陸躍看著風羿，像是看著一個固執倔強不懂事的孩子，搖頭重重歎了一口氣，“行啦，我知道啦，年輕人多看看新聞，多看看最新的科研進展，不要覺得有點本事就能看穿全世界！”
話這麽說著，陸躍臉上的神情完全是敷衍，隨即又帶起疏離客套的笑，送風羿出辦公室，在門口看著風羿走進電梯，又跟往來的公司員工們打了聲招呼，重新回到辦公室，關上門。
臉上所有笑容瞬間拉下。
陸躍鎖好門，重新回到辦公桌旁，眼神沉沉盯著桌子上的錢包和手表，麵色陰晴不定。
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把裁紙刀，將錢包的裏皮外皮以及腕表的表帶都挖了一塊下來，小心夾入一個小號的不透明紙袋，折疊卷好放進外套內側的口袋裏。
剛才才跟風羿顯擺過的奢侈限量版套裝禮物，被毫不留情卷起，塞入一個空了的黑色保溫杯裏。
裝好之後，陸躍將杯子放進手肘下的抽屜，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清理了一下桌麵，再次將辦公室門的門鎖解開，重新開始辦公，仿佛這裏什麽都沒發生過。
直到下班時間，陸躍才跟往常一樣，拿著保溫杯，麵帶笑容地跟員工們打著招呼離開。
陸躍前段時間出差，生了場病，到現在還有點咳嗽，近期還有幾場會議要開，一直用這個保溫杯在泡潤喉茶，出入都帶著，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離開公司半小時後，陸躍將外套內側口袋裏的小紙袋遞給電話叫來的人，“測一下，盡快告訴我結果！”
另一邊。
離開千裏集團瑢城分公司大樓的風羿，並不知道他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反正說也說了，對方聽沒聽進去他就管不了了，至少說出來他心裏踏實些。
拋開這些，風羿精神一振。所有欠款都處理完了！
準備出發！去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