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挾持

四年前,繆斯號啟航後便與地麵斷了聯係,恩希市北區海港三號碼頭的招募啟事第一次出現在報紙上,請求清除遊輪幻室,雖然報酬少,但也有窮困潦倒的低級幻室破解師打算來碰碰運氣,或一些專業的幻室破解師對此事充滿好奇於是過來看看,可人來了之後,卻從工作人員口中得知,他們從未發布過這條招募,搞不懂到底誰發的。

後來碼頭發生了一起重大火災,原因是倉庫貨物無故自燃,恰逢其中一間倉庫中違規堆放了一些易爆物品,導致整個三號碼頭都被火焰吞沒,許多人受了傷,三號碼頭也因損壞嚴重而被暫停使用。

警方詢問當時值班的工作人員具體情況,人們都一臉莫名其妙,隻有一位巡邏保安說自己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老頭,手裏托著一盞白色的蠟燭在倉庫附近徘徊。

警方質問他為什麽不製止縱火者行動,巡邏保安卻驚恐又委屈地說,這個老頭他認識,經常在附近撿紙殼子和飲料瓶賣錢,後來居然被當成幸運觀眾被抽選上了繆斯號遊輪,保安還羨慕嫉妒地打趣過他,老乞丐走了狗屎運,能親眼看見享譽國際的魔術師表演,還能享受許多天的豪華食宿待遇。

保安親眼看著他上了船,但誰都知道繆斯號至今未曾返航,救援船前往打撈也沒有任何消息,船上遊客無一生還,那麽這個老頭是人還是鬼?

這四年間,有一隊冒險愛好者組團前往探秘,據說一起進去的有五個人,其中一個人說自己真看見了那個舉著白蠟燭的老頭在打電話,但其他四個人都不相信,認為他在故意配合傳說編瞎話嚇他們。

三號碼頭廢棄至今,不可能有人在裏麵隨時接聽電話,除非匿蘭的那通電話就是被困死在船上的冤魂接的。

“自己去吧你們!”司機把他們扔在離三號碼頭八百米外的道口,一腳油門調頭落荒而逃。

鬱岸背著包和匿蘭站在寒風呼號的十字路口,隻好按導航往三號碼頭的方向尋覓。

“還要不要去啊,剛才司機講得怪瘮人的。”匿蘭隔著衣袖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剛剛不會真的跟死人打了電話吧,好討厭啊。”

“你腰上掛著一對金級畸體,還怕鬼嗎。”鬱岸對鬼故事和恐怖遊戲完全免疫,“你在外麵等我,把詹姆斯借我就行。”

詹姆斯娃娃掛件害怕地抱住了匿蘭的腰,死活不跟鬱岸走。

“你看他又在演,因為跟著我吃不到恐懼,跟著你就不會餓肚子。”

被一語戳穿,詹姆斯娃娃假裝自己就是個娃娃,吐著舌頭伸開四肢不動了。薩蘭卡娃娃的弧線嘴向下彎成半個括號,鄙夷地瞧著靠在身邊的兄弟。

說好了還人情哪能臨陣脫逃,最終匿蘭還是硬著頭皮跟了進去,彎腰鑽過落滿灰塵的封鎖帶進入碼頭,海浪的聲音在黑夜中翻湧,地上還殘留著火災當年留下的炭黑色的密集腳印,右手邊倉庫坍塌的殘骸堆在地上,爆炸物留下的黑白熏痕爬滿建築物表麵。

“不像有人的樣子,還好。”匿蘭舉十字架似的把兩個娃娃舉到麵前擋著,小心地跟著鬱岸向前挪,“我倒怕真有人來接我們,舉著一根白蠟燭遊**過來……”

鬱岸左手反握破甲錐,右手舉著高傲球棒在前麵探路,向碼頭旁邊的一排平房值班室摸過去。

值班室裏的擺設還保持著火災那晚的樣子,看起來值班的人急匆匆從鐵架**爬起來逃命,衣服被褥皺巴巴地扔在**,因為這裏距離爆炸的倉庫有段距離,沒被劇烈的爆炸波衝擊到,隻不過因為距離著火點太近,房間外牆和窗戶都被熏黑了。

老式的座機電話就放在辦公桌上,鬱岸拿起聽筒放在耳邊聽了聽,居然沒壞。

“小蘭姐,再撥一次那個號碼。”

“往好處想,也可能接我們電話的那個人是退休的工作人員,在家裏接的我的電話。”匿蘭做足了心理建設,艱難地拿起手機,找到最近通話那個號碼回撥過去,放到耳邊謹慎地拉開一段距離。

寂靜的值班室裏忽然響起響亮的電話鈴,匿蘭嚇了一跳,隨後就聽見電話聽筒裏傳來一聲:“嘿嘿”,嚇得她直接從辦公桌前蹦起來。

她定了定神,才看清是鬱岸拿起座機聽筒,對著裏麵笑了兩聲。

“你小子找死,再搗亂我不幫你了。”匿蘭咬牙捶了他一拳,鬱岸抱著腦袋訕訕放下了電話聽筒。

值班室中一無所獲,海港裏也空空如也,隻有兩艘上了年頭的老漁船靠在碼頭,無人看管年久失修,並不見繆斯號的殘骸,按司機所說,繆斯號啟航進入公海之後,似乎直接與地麵失去了聯係,下落不明,也就是說這艘船至今並未返航,大家隻是根據氣象和常識判斷它已經沉沒。

“連救援船都沒打撈到繆斯號,憑我們手上這點信息也不太可能見到那艘失事的船了。”匿蘭隨意踢了踢鐵架床腳,“放棄吧,何必跟這個幻室杠上呢,挑個別的幻室應付公司好了。”

她蹲到地上給楚如耀發消息:“唉,一無所獲,你知不知道哪裏有簡單的幻室需要破解啊,趕緊讓鬱岸湊合解一個糊弄過去算了。”

楚如耀:“我叔叔家的莊園馬場裏有個馬蜂窩,前兩天變異蟄死了好幾匹馬和一位馬術師,你讓鬱岸去解馬場幻室吧,隻不過太簡單了,我估計把馬蜂窩鏟掉就算解了,賺不了多少錢。”

匿蘭:“錢倒不重要。”

“叔叔?丟邀請函的那位叔叔嗎?”鬱岸忽然揚起眼皮望著空中漂浮的灰塵沉思。

既然他可以卡幻室bug從遊戲裏進入數年前的日禦鎮,走到幼年期的多手怪物身邊,那是否說明他也可以利用相似的bug卡到四年前的繆斯號乘客附近。

闖入日禦鎮的條件是在昭然製造的馬戲團幻室裏鏈接進以日禦鎮為原型的遊戲場景失落小鎮中,那麽——鬱岸提起JS娃娃,對他們說:“去找有沒有以繆斯號沉船為原型做的遊戲,3d的或者2d的,像素風的小遊戲都可以。”

JS兄弟通過強大的搜索能力找到了一款粗製濫造的情景互動遊戲,以繆斯號沉船為背景,講述女主的邀請函掉落在了地上,男主替她撿起,兩人的手指觸碰到一起,相視一笑開啟了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兩人連夜趕回紅狸市,把一直放在馬戲團幻室裏封存的鏈接設備偷運了出來,安置在楚叔叔莊園的馬蜂窩幻室裏。

“拿捏一下時間,必須趕在楚叔叔邀請函還沒丟的時候卡進去。我搶在小偷之前偷到邀請函,就能上船看到沉沒時的具體位置了。”鬱岸邊囑咐邊戴上鏈接設備,JS兄弟在電腦屏幕裏抱著鼠標箭頭跑來跑去操作,匿蘭守在旁邊防止馬蜂畸體襲擊鬱岸,但又得保證不能殺了它讓幻室鎮守者死亡,導致幻室破解消失。

鬱岸靠在馬廄欄杆下閉上眼睛,從不介意環境多麽惡劣。在他眼中,目標之外的事情都不值得介意。

當他再睜開眼,炫目的陽光刺得他不自覺舉起手遮擋。他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中央,人行道外,一輛汽車不耐煩地對他按著喇叭。

鬱岸匆匆跑過街道,張望陌生又熟悉的街景。這裏仍是紅狸市的街區,恍惚間鬱岸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擬的區別。

他繞到一家已經在記憶中關停的報亭前,瞧了一眼報紙上新聞的時間,今天是M017年12月8日,報紙上正大肆吹噓著繆斯號的豪華和魔術師查理·漢納的名氣。

鬱岸恍了下神,飛奔著跑去楚叔叔家,希望這個時間他的邀請函還沒丟。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女聲:“楚成章!”

鬱岸循聲回頭朝馬路對麵望去,一位穿絲綢長裙的姑娘從車後座下來,戴著插滿鮮花的圓沿遮陽帽,一邊對自己招手一邊從人行道跑過來。

“……”鬱岸瞧了一眼自己身後,一位穿白西服的先生就站在旁邊,手裏捧著一束奶黃色玫瑰,抬起墨鏡笑著應了一聲,嘴裏數落著“小心點”,握住那女孩子的手之後,一起轉身進了照相館裏。

“姓楚?”鬱岸發了下呆,不經意間低頭,忽然看見那位先生的手提包被劃了一道口子,幾張鈔票伴隨著一張硬質票卡從口子裏掉了出來。

“邀請函?”事情簡直順利得超乎想象,鬱岸立即追上去,若無其事踩到那張票卡上,趁楚先生沒發現,立即俯身去撿。

伸出去的手意外與另一隻年輕細長的手指相碰,鬱岸抬起頭,肩膀猛地一僵。

“那幾張鈔票給你,別跟我搶這個,行吧。”少年語調有些挑釁,用商量的詞匯說著威脅的話,似乎對這張邀請函誌在必得。

他左眼裹著紗布,右眼機巧靈動,竟然長著一張跟鬱岸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鬱岸手指一頓,便被對麵的少年搶了先,少年一把奪過邀請函,揣進兜裏轉身就走。

他驚得半晌都沒能做出反應。仔細想想,如果真的卡進了四年前的紅狸市,的確有可能撞見那時的自己。

原來楚叔叔的邀請函是自己偷的?

鬱岸悄悄跟了上去,四年前的自己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居然敢在鬧市街頭劃富豪的包,萬一被保鏢抓住豈不是要挨一頓毒打,這還算輕的,人家若是想針對他,報個警隨手就能安個罪名叫他牢底坐穿。

他尾隨穿黑T恤的少年繞進了小巷裏,這條路是回家的近路,激起了鬱岸童年的回憶,巷道左側有一塊凹進去的死胡同,每次放學路過這裏他都會想象如果有殺人犯躲在這裏突然衝出來挾持自己該怎麽辦——

黑T恤少年突然從側麵衝了出來,鬱岸警惕著他這一招,雙手架在身前擋了他甩來的鞭腿,但那小子明顯更能打,年輕小男孩的手臂已經初見肌肉雛形,而且他下手極狠,致命的幾招下來鬱岸實在接不住,被他繞到身後猛地鎖住脖頸,食指和中指間夾著剛剛用來劃包的鋒利刀片,抵在鬱岸頸側動脈上。

“你跟著我幹嘛?昭然不準我隨便對陌生人動手,不然你的手腳腦袋已經躺在不同的下水道裏了。”少年嗓音帶著天生調皮的冰冷,玩弄般扯掉鬱岸的兜帽,在看清鬱岸的臉後,呆愣了幾秒,用力眨了眨眼睛。

鬱岸慢慢舉起雙手,心裏琢磨該怎麽自我介紹。

他對過去的自己的了解全依仗於日記和視頻,很清楚這個小子強烈的嫉妒心已經到了魔障的地步,問題在於他是否認可自己是未來的他,一旦他覺得自己和他是兩個人,卻在未來占有了昭然,以這小子的瘋癲脾性說不定會直接把自己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