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調查
M018年2月16日
他今天沒去上班,給我準備了一桌飯菜,尤為認真地賠償我因為事故而錯過的生日。
他溫柔優雅,從不重口腹之欲,隻是喜歡陪我吃飯而已。
他對我很好……我的親人太少,他也許可以算作一個。
我們接吻了。不管他抱有怎樣的心思,但這一刻我是快樂的。
M018年2月17日
昨晚我睡了以後,半夜他出去抽了根煙,因為擔心我排斥煙霧,所以從不在家裏吸煙。
也不知道幾點回來的,隱約聽見他呼吸聲很粗,身上沾滿濃重的煙味和血腥味,在我身邊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生悶氣:“弄錯了……煩死了我c……”
是不是我聽錯了,他居然會說髒話。
我總覺得他的體溫是不是比從前低了一些?以前抱著他比電熱毯還暖和,昨晚我居然覺得有點冷。
早上起來左眼傷口又在痛,看見他給我留了一張字條在枕邊,說這周要出差,自己在家乖點。還在紙上畫了一對比心的小手。
關於他出差的地點,聽說叫“日禦鎮”,我打算調查一下這個地方。
——
下一張就是從前拿出來的M018年2月23日的日記,經過一個月的相處,“我” 似乎完全習慣了昭然的存在,還會一起看日出。
M018年2月24日
他拿出了一個天鵝絨戒指盒送給我,我簡直受寵若驚。
打開一看是枚畸核……
一級銀色的職業核-推理家。我很喜歡,鑲嵌的時候雖然痛苦,但他一直握著我的手,輕拍後背哄慰我,我反倒有點不好意思,接受人家的禮物還這麽矯情。
鑲嵌成功了,我不用頂著一頭繃帶滿街亂走了,它讓我的左眼變得很漂亮。我很喜歡。
M018年6月3日
我回到了學校,曠課太久需要補的東西太多,一直抽不開身。不過我在學校圖書館的畸體相關研究區域中發現了一本《新世界秩序初識》,紙質已經很舊了,卻因無人問津顯得十分整潔,這本書由瑪麗·漢納和她的女兒編寫於上世紀中期,也就是L950年,譯者為周萬隆。
書中認為畸體是地球上除人類之外的另一種高等智慧物種,畸體生活的世界出現時間晚於現實世界,因此將其稱為“新世界”。
我在裏麵找到了關於“繭”的一些說法——
畸體在自然生長的情況下通常會進入化繭期,以身體為中心向四周生成蠶絲狀的繭殼,以保護自己不受外界影響,從而順利度過化繭期。
越低級的畸核越穩定,化繭時間越晚,甚至有可能推遲到畸體自然老死之後,所以很多低級畸體既沒什麽智慧,也不會化繭,一生和普通動物一樣度過的畸體並不罕見。
繭殼的基因序列導致其不允許任何生物活著出去,在繭未被破壞的情況下,隻有被繭判定死亡的物體才能離開。
目前已知人類想要活著走出繭殼,總共有四種途徑。
1.成功殺死繭內畸體,與其契定,便不會再受此繭的絞殺。
2.畸體自行羽化,繭殼自動破裂消逝。(但化繭期畸體狂暴嗜血,理智不受控製,會瘋狂追殺進入繭內的異物,羽化後更是會進入實力巔峰狀態,人類極難存活)
3.擊破繭殼。(理論上存在可以擊潰繭殼的武器,但極其稀少,且沒有人願意透露自己擁有類似的武器)
4.在繭內死亡後,在繭外複活。
前三點毋庸置疑,活著離開繭的前提是破壞繭殼本身,而第四點才是我注意的重點。
最初驗證第四點結論的是畸體學家海倫兄妹,其中一人在身上鑲嵌了怪態核-斷尾求生,是從壁虎身上得到的逃脫類畸核,隻要在危急關頭切下足夠長的一截肢體,那一截肢體就會被對手判定為主要生命體,代替本人受擊,從而使其活著逃生,另一人在繭外負責接應和急救。
他們反複嚐試了三次,最終兩位偉大的科學家用慘痛的代價換來了極有價值的研究結論——如果真的從繭殼內活著逃了出來,這個人就會失憶。
針對性的失憶,有時候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失憶了,因為他記得許多往事,當妹妹再提起畸體時,他的反應非常茫然。
這是繭殼的自我保護機製,就算沒能處決掉逃脫者,也會讓他忘記繭內的細節,忘記這個畸體曾經存在過,以免他通風報信引來天敵進而打斷化繭的進程。
這個情況與醫院遇到的失憶的遊走獵人很像,我猜那個瀕死的獵人攜帶了類似的複活核,但鑲嵌畸核存在一個成功率,所以他在繭裏拚命切割肢體試圖鑲嵌這枚複活核,最終在整段砍掉右腿和左臂之後,找到了能成功鑲嵌複活類核的位置。
那麽,我是否可以合理猜測,我也曾進入過繭?
——
看到這兒,鬱岸已經坐不住了。
從M018年1月22日開始,記日記的“我”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殘暴任性變得膽小多疑,與其說失憶,不如說重生。
頭腦裏不斷閃回自己最初醒來時的經曆。
他趴到沙發上,抽出一張紙,在上麵畫下古縣醫院的平麵地圖,稍微回憶了一下進入古縣醫院幻室之後發生的事情。
“如果說,這個規則幻室是按照身份將人安排在不同的房間,那麽……李書恪在腦外科診室因為他是腦瘤病人,昭然在病房因為他當初受了傷來醫院包紮,護士在護士站,保安在保安亭,那麽我在停屍房就意味著……我曾經是具屍體。”
眼前閃回昭然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那一幕,那時候他口袋裏隻有手機和香煙盒,卻沒有打火機。
而自己卻在病房枕頭底下撿到了一隻救命的打火機,才能點燃酒精,在羊頭人追殺下逃脫。
最初在古縣醫院裏接受警方審訊的時候,自己提到有一位護士一直藏在停屍房裏,昭然的表情忽然變得不太自然,大概是怕那護士目睹了屍體複活的一幕,出來攪亂他的計劃。
如果性格的養成在醒來的第一天尤為重要,那麽自己在存屍抽屜裏醒來,在力量全然在自己之上的羊頭人追殺下拚命逃生,想必是昭然一手策劃的複健訓練,他想要一個武力與智力兼顧的鬱岸,完成自己蝶變的計劃。
他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繼續看完手裏的最後兩頁日記。
M020年4月20日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載體人類能否更換已鑲嵌的畸核?我查閱過許多資料,如果人類載體總共隻鑲嵌了一枚畸核,那麽強行取下畸核就會導致其直接死亡。
如果人類載體鑲嵌了多枚畸核,那麽強行取下已經鑲嵌成功的畸核,會導致毀掉此嵌核槽。
理論上來說,換核是絕對不可行的。我想過在自己身上試驗一下,因為我總覺得這枚推理核並沒有與我的眼眶死死結合,有種能拿下來的感覺。
但我還是沒敢動手,我缺少為科研獻身的精神。
M022年1月2日
知道的真相越多,越覺得這個世界與人們印象中大相徑庭,我仿佛一個無知的嬰兒,正抽絲剝繭地理解這些異常。我目睹了他的強大,那是不屬於人類世界的力量,我想擁有他,但我做不到。
我有種預感,這不會是我最後一次從繭中死裏逃生,我要幫助下一個“我”,不能再次陷入被動之中。
他隻能屬於我,這是我一生的追求。
我要去一次新世界,我已經摸到了進入的途徑,可以從“正門”進入,也可以乘坐一些特殊的交通工具到達那裏。
——
鬱岸捧著日記發了一會兒呆。手裏的一級藍核已經用完,不知道還能看些什麽。
他忽然想起什麽,跑回臥室,趴到書桌前在牆上仔細尋找,摸遍了牆壁,終於在台燈前的哥斯拉手辦嘴裏找到了日記中提到的攝像頭。
他反身拉開衣櫃門,跪在地上把下層的舊衣服都扒出來,居然真的發現櫃子深處有個塗黑的擋板,擋板後麵塞著一個很舊的筆記本電腦。
解決了開機藍屏亂碼的問題,電腦裏有幾個不同的加密文件,其中一個文件裏麵放的正是錄像,他挑了個M016年的視頻點開瀏覽。
視頻中,十七歲的自己一個人躲在書桌前,左眼裹滿繃帶,血跡正從繃帶下滲出來,看來是新傷,甚至還沒止血。
他剝開一板止痛藥,就水吞進嘴裏,然後趴在桌上哆嗦。臉色發白,看來眼傷讓他痛苦不堪。
再點開另一個視頻,是十七歲的自己坐在桌前,脫掉上衣欣賞自己的手臂,他用力握拳,年輕小男孩的稚嫩線條若隱若現,大臂連著頸側的位置出現了一團金紅色的太陽印記,孤芳自賞,開心得不得了。可他笑著笑著就哭了,趴在桌上嗚咽,用力抹眼淚。
小壞蛋從不在日記裏寫苦澀的心情,或許隻因為日記是專門寫給昭然看的,字裏行間隻有行事最輕的調皮舉動,沒心沒肺的快樂,痛的狠的都憋在心裏。
從不訴說苦難,是鬱岸自幼奉守的信條。害怕哭泣得不到回應,也怕因此動搖愛他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