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戰神旗幟

致命的血絲纏繞在亡湖寄生者的白骨手臂上,瘋狂地吸食它的生命力,多手怪物悄然沉沒在水中,從水上難以尋覓蹤跡,甚至無法分辨那些分散在水麵各處的斷手是由多手怪物解體而來,還是獨屬於那怪物的召喚物。

多手怪物仿佛一位捍守領地的國王,用幾近瘋狂的手段吞噬一切侵入邊境的敵人。

亡湖寄生者的普通攻擊方式就是砸地擊,抬起白骨手臂用力拍擊目標,最初會一隻手一隻手地拍,隨著血量下降,它的八隻蜘蛛似的長手交替下砸,給玩家喘息的機會很少。

先前與亡湖寄生者交手無數次,鬱岸早已找到了應對其第一階段的躲避方式,即黏著它其中一隻手移動,這樣其他的手臂就砸不到自己。

在遊戲中,隻能利用熟練準確的微操控製人物在地麵挪動,實地麵對這龐然大物時,躲避反而變得簡單了一些,因為雙重幻室的作用,鬱岸的動作不再受人物預設動作的限製,紀年的提議大大拓展了他的操作空間。

又一條白骨手臂重重砸在水麵上,小漁船在驚濤駭浪之中被無情拍碎,鬱岸看準機會蓄力一躍,抱在了其中一條粗壯的白骨之上,雙腿交叉纏住粗如樹幹的骨骼,破甲錐用力紮在白骨外殼上,用以固定身體。

亡湖寄生者前後爬行,卻無論如何甩不掉跗骨之蛆,況且大敵當前,它根本沒把鬱岸放在眼裏,對麵體量相當的多手怪物拉走了它的仇恨。

盡管亡湖寄生者是被製作組故意強化過的boss,血量極高,沒想到隻與多手怪物交手一個回合,就被吸食下去五分之一的血量,如果多手怪物能保持同樣的攻擊強度,隻需命中亡湖寄生者五次,就能將其秒殺。

多手怪物對敵時的強悍遠遠超出鬱岸的預期,與趴在船沿等著搓澡和手托愛心軟糖開心搖晃時的溫順截然不同,鬱岸過於低估了那怪物的能力,因為從沒見過畸化種畸體,沒想到強得這麽離譜。

令時鍾失常,指針逆轉,多手怪物竟然能操控一個生物的行動原樣倒退。

早知道就不說要當它的主人那種話了,人類想幫助畸體成功蝶變,成為畸體的掌控者,唯一的途徑就是在化繭期殺死它,在繭殼內,麵對狂暴狀態的畸化種畸體,那豈不是一秒鍾就會被那幾百隻手給扯爛嗎。

鬱岸除了思考如何打敗亡湖寄生者,同時開始走神思考如何打敗這頭多手怪物。

應該也有應對的方法,隻要預判它的預判,先做一個攻擊的假動作勾引一下,然後在身體退回原地的那一刻直接劈刺它的要害。

按這個思路繼續尋找擊殺它的辦法,成功的概率很大。鬱岸心裏稍微有了些底,不就是一個畸化種畸體嗎,隻要自己潛心研究上一年半載,怎麽可能輸給它。

亡湖寄生者的仇恨一直拉在多手怪物身上,給了鬱岸充足的時間輸出。

純黑兜帽仍舊穿在鬱岸身上,賦予他敏捷的跳躍能力,鬱岸鬆開手,從巨型骷髏的肋骨間踏了一下借力,向上跳到它拱起的背部,最前端的一截脊骨閃爍著微弱紅光。

鬱岸雙腿攀住肋骨,兩手共同反握破甲錐,揚起上半身,用半個身軀的力量狠狠將十字尖刀插進了紅光閃爍處。

脊骨爆裂開來,裂紋沿著骨骼表麵斷開,連接在這一截脊骨上的一對白骨手臂跟著一起脫落,像觸礁的沉船沒入水底,逐漸被湖麵掩蓋。

亡湖寄生者失去了兩條最前端的手臂,隻剩下六條骷髏手臂在空中痛苦揮舞,血量迅速減少了三分之一。骷髏軀幹驟然在水麵上停滯,仰天痛吼,震耳欲聾的吼叫使湖水翻騰,氣泡上湧!

鬱岸被劇烈的搖晃甩下boss脊背,他在亡湖寄生者肋骨之間靈活跳躍,故技重施抱住了它一條白骨長臂,用破甲錐固定身體,以免被摔入水中。

氣泡蒸騰下,水麵突然破開浪花,多手怪物從水底被逼了出來,被氣泡衝上十幾米高空,再重重砸落在水麵上,大手球竟然被砸散了,從球狀被攤開,繁多的手臂如蚯蚓在水麵扭動溜走,再迅速從遠處聚集成球,在浪尖上滾來滾去。

這是亡湖寄生者的招數“無地遁形”,製作組為了避免玩家潛入水底趁機喝恢複藥劑回血,特意給亡湖寄生者增加了能把藏於水中的物體砸出水麵的技能。

既然使出了無地遁形,就意味著亡湖寄生者進入了二階段,改變了最初無腦砸地的攻擊方式。

鬱岸低頭看向水底,那些從升起的氣泡源頭在淤泥之下,淤泥被氣泡掀開,水底縱橫交錯的木棺便露出了真容,棺蓋挪開一角,那些泡脹的、腐爛的僵白陳屍攀住木棺邊緣,受到亡湖寄生者的召喚,紛紛從沉睡中蘇醒,每個屍體的表情都帶著痛苦的怨念。

“二階段開始召喚水鬼了。”

多手怪物散布在湖水中的斷手被水鬼爭相啃食,它無法再用血色觸絲去吞噬對方的生命力,甚至在不斷湧現的水鬼阻攔下,它根本無法靠近被守在中央的亡湖寄生者。

鬱岸抱在亡湖寄生者手臂上,以半空俯視的視角端詳整個戰局,因為失落小鎮場景推薦組隊進入遊玩,所以亡湖寄生者的二階段需要小隊隊員分工合作,擅長貼臉近戰的隊員負責抵擋蜂擁而來的水鬼,而使用遠程武器譬如弓箭、飛鏢的隊員趁機遠程輸出,在全隊都是高手的前提下,勉強能撐過這個階段。

看到多手怪物被牽製,鬱岸揪心己方存亡的同時,反而放心了一些。

多手怪物的時鍾失常能力似乎隻能作用在一個目標身上,麵對數以百計的水鬼,它應付得有些捉襟見肘。

“這麽看來對付它也不難,隻要我花時間去找一個召喚類的畸核,能召喚出兩個以上的物體幫忙殺它,就勝券在握了。”

這一階段應該隻能靠鬱岸自己,頂住boss的瘋狂搖晃,再次爬到脊骨處擊碎亡湖寄生者的要害。

然而,事情並沒有完全按照鬱岸計劃中的走向進行。

多手怪物慢慢沉入水麵,在下沉的過程中,它的手臂從指尖開始漫上一層岩漿般的紋路,不同於純情羞紅的顏色,它的憤怒透過皮膚蔓延到了表麵上。

在多手怪物看來,入侵的不速之客並未被自己的威嚇驅逐,甚至變本加厲,成心讓自己在求偶對象麵前丟臉。

怪物表麵的溫度上升,周遭的冰湖都跟著一同沸騰乃至汽化,白霧慢慢籠罩湖麵,以它為中心,一輪金光圓環再次從水麵浮現。

令人詫異的是,這一次光環中的圖案不再是日晷的晷針和花紋華麗的晷麵,變幻成了一個放射狀的賭博輪盤,被放射直線分割成等量六份,六個扇形區域明暗相間,有五個區域都是亮的,一個區域是暗的,指針在中心迅速旋轉。

鬱岸瞪大眼睛:“輪盤賭?”

指針光芒轉過數圈之後,停在了一個明亮的扇形區域中。多手怪物尖銳得意的笑聲在水麵上飄**,水麵陡然卷起旋渦,瞬息之間形成一股高壓尖刺,從亡湖寄生者身軀正下方立即刺出。

高壓水刺根本不容躲避,無論速度還是力道都與抵在太陽穴上的左輪手槍一樣致命,水刺尖端直接捅穿了骷髏肋骨,正中亡湖寄生者第二個脊骨要害,脊骨爆炸成碎片,又一對白骨手臂脫落,悲壯沉沒進湖底淤泥之中。

Boss血量銳減,隻剩三分之一。

六分之五的概率打中對方,六分之一概率打中自己,多手怪物展露出的第二個能力“輪盤賭”大概是它的必殺技,亡湖寄生者能扛住這一擊,是因為它是製作組故意加強過的關底boss,而不是現實中肉體凡胎的人類。

看似輪盤賭與時鍾失常兩個能力並無聯係,鬱岸從能力作用上尋找共同點無果,忽然靈光乍現——形狀。

無論日晷還是輪盤,外在都是標準的圓形。

如果回溯時間不是它能力的主體,而圓形才是,那意味著圓形的東西都能作為它的能力……多手怪物的恐怖程度簡直顛覆了鬱岸對畸化種的認知。

鬱岸罕見地罵了句髒話,對自己的處境擔憂加倍,甚至短暫地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對亡湖寄生者大聲訓道:“喂!你要被秒了!”

說完才想起自己應該站哪一邊。

亡湖寄生者召喚水鬼是一個範圍性殺傷的能力,配合再默契的高手小隊也會在這個階段被打得七零八落,可如此強大的二階段居然還沒開始就被打廢了!

鬱岸深呼吸了幾次才重新撿回了理智,努力平靜安慰自己,這個能力也不是完全無懈可擊,運氣夠好的話,萬一多手怪物轉到六分之一擊殺自己的格子上呢,豈不是事半功倍了嗎。

亡湖寄生者的血量觸及最後三分之一的界線,終於進入狂暴的三階段,鬱岸反複打了近百次,每一次都死在三階段上。

隻剩四條骷髏手臂的亡湖寄生者發出悠長哀鳴,鑽入背上的木棺之中,棺蓋合攏,黃昏被陰霾遮蔽,發動技能“隱天蔽日”。

在三階段,周圍會階段性變暗,每次持續一秒,在這一秒內,亡湖寄生者會破開棺蓋跳出來,趁著玩家失去視野的一秒內發起突襲,正確的打法是聽聲辯位,預判亡湖寄生者的落點,在視野亮起來時抓住機會輸出。

理論雖是如此,但實現起來需要高超的操作技術和敏捷的反應速度,以及無數遍的練習。

視野一黑,鬱岸就知道,完了。

亡湖寄生者完了。

多手怪物畏懼陽光,也就是說,亡湖寄生者一直在與被大量削弱過的多手怪物對戰。

在黑暗中,多手怪物的行動絲毫不受影響,被陽光照射灼傷的皮膚緩慢修複,整個手團逐漸煥發了生機。

多手怪物周身緩慢形成一個金色圓環,中心的光點迅速遊走,在光點的行走下,一個中心對稱的繁複圖案慢慢成形,無數鬼手交纏而成的太陽圖騰,在黑暗中閃爍詭異冷光。

這圖騰,鬱岸在日禦鎮見過,懸掛在廣場上空的戰旗、神婆起舞時腳下的人皮鼓麵,都用古樸的筆觸描繪著同樣的圖案。

古老傳說中軍隊出征時敲響的戰鼓,大獲全勝時士兵鬥氣昂揚高舉鼓麵,這就是戰神旗幟。

亡湖寄生者藏進了木棺中,鬱岸無處落腳從空中墜落,此時太陽圖騰的最後一筆繪成,圖騰從水麵浮起,平移到了鬱岸腳下。

鬱岸靠純黑兜帽給予的跳躍能力穩穩站住,並未墜入水中,而是踩在了太陽圖騰的中心,綁帶中靴踩在花紋上,發出身穿銀色盔甲的騎士的走路聲。

“不是吧。還有加強友方的能力……”他試著在水麵上奔跑,地上的太陽圖騰便跟著自己移動,一種流動的力量從腳下被吸入身體,精神不知被什麽鼓舞起來,狂熱的、必勝的信念從心底油然而生。

鬱岸縱身一躍,麵對耳中聽到的亡湖寄生者接近的方向衝了上去。

輪回的黑暗每秒都會降臨,閃爍的亮光晃痛雙眼,使人躁動不安。

轟!

破甲錐貫入骷髏最後一截脊骨中央,聲音卻如騎士之劍清脆銳利,氣勢如虹,一刀擊碎了最後一截厚重的脊骨,亡湖寄生者仰天哀吼,淒厲的嘯鳴使湖水震起漣漪。

最後三分之一血量清零。

懸浮在湖麵之下的水鬼接連破碎成黑影,無聲地沉澱進湖底的淤泥中,骷髏骨架銜接點爆開,那龐大狹長的肋骨和手臂如廢墟坍塌凋零,終究葬身亡湖之中。

鬱岸全身而退,靈巧落地,站在倒扣在水麵上的小船上,眺望亡湖寄生者被湖水吞噬,隻留下它視若珍寶背在背上的木棺,在湖麵飄**。

木棺裏一些光點在閃爍,打敗了最難boss,應該會掉落豐厚的獎勵吧。

天空恢複黃昏的顏色,多手怪物趴在水麵上遊回來,溫馴地挨到鬱岸近處,貼貼他的臉頰,展示自己的強大,炫耀自己的戰績,手舞手蹈試圖跳一支浮誇的求偶舞來吸引鬱岸的注意。

鬱岸在倒扣的船底坐下來,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摸了摸努力求表揚的大圓球。

對於亡湖寄生者,鬱岸正常評估,雖然難打,但隻要自己集中精力死磕它一個月,基本上也就能靠肌肉記憶打過了。

但對於多手怪物,而且破繭期還要麵對它的狂暴狀態,鬱岸的評價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打過的。

它能被當成戰神和水中太陽供奉這麽多年,平心而論,名副其實。

“其實你在這兒生活也不錯……”要不然別去找我了,鬱岸心裏說。

大手球失望趴在船底,難過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