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抱家門

好冷!

光線逐漸被極夜吞噬,大片雪花在臉頰上拍打,鬱岸懸掛在飛速行進的列車上,用盡全力攀爬到車頂趴下,緊握破甲錐的手已在寒冷中麻木,快要失去知覺。

這絕不可能是遊戲內置場景,失落小鎮場景似乎與現實貫通,這趟列車正開往它所參考仿製的原型——真正的日禦鎮。

按昭然所說,日禦鎮每年有一半時間處在毫無日光的極夜狀態,那麽這小鎮的地理位置大概在南北極附近。

溫度仍在以每十秒一攝氏度的速度下降,體感溫度接近零下四十度,鬱岸全身上下包括睫毛都結了一層冰霜。

列車呼嘯穿過晝夜分界,鬱岸身上的旅者鬥篷也發生了變化,穿過分界線的部分麻布鬥篷消失,留下鬱岸原本穿在身上的純黑兜帽,待完全穿越晝夜分界,鬱岸在遊戲中的旅者鬥篷完全變更為現實中的純黑套裝。

在外套內襯裏,貼著一枚黑色的半圓口袋形貼紙。

是從午夜商人那兒新買的核匣擴容,能存放四個畸核,剛買來還沒用過,隻把新買的那枚逆轉童話核和從機械狼裏摳出來的一級藍核隨手扔到裏麵了。

早知道就塞幾個有用的核進來了!

這是脫離鏈接了嗎?還是……

掉進了扭曲時空的裂縫裏?

鬱岸忽然聽見後脖頸處發出稚嫩的咿呀聲,扭頭一看才發現,那馬賽克小嬰兒就趴在自己兜帽裏吃手呢,像素方塊組成的小臉被凍得發紅,兩腮一邊一個紅色小方塊。

《灰鴉:玩具屋》這個遊戲本身已經成為一個虛擬幻室,再加上技術組為了動作靈活,因此實地鏈接進遊戲場景的空間選在了廢棄馬戲團的空幻室內,幻室疊加幻室,要素過多,卡bug了。

幸好純黑兜帽具有保暖防風效果,能大幅延緩熱量流失的速度。

馬賽克小嬰兒身上還有些溫度,塞在脖頸後麵還算暖和,這是鬱岸沒在發現它的第一時間丟出去的理由。

車廂頂覆蓋上一層雪晶,鬱岸的手已凍得發紫,慢慢失去控製,從破甲錐柄上脫離,鬱岸在列車頂上向後滑,呼出的白氣結成冰霜,冰晶仿佛要從鼻腔一直凝到肺裏,眼前暈眩,越來越黑。

在這裏活活凍死會怎麽樣?真實軀體還站在紅狸市嗎。

……

鬱岸和昭然的軀體仍舊貼滿鏈接點,坐在技術組和機械組的視線之中。

“昭組長情緒波動突然強烈,是遭遇目標了嗎?”

屏幕上飛速滾動的程序映在雍鄭瞳仁中,他表情凝重:“鬱岸那邊出事了。”

紀年身上掛著工具帶,手裏隨時攥著檢修工具,在鬱岸和昭然之間走來走去。

“鬱岸好燙。”紀年關注到數據板上的指標突然劇烈浮動,勾手叫急救組實習生過來。

急救組阮小厘提著手提箱衝過來,跪到鬱岸身邊檢查情況。

“在發熱,可能意識進入了嚴寒環境,大腦判定需要全力提供熱量以保證維持生命。先緊急降溫處理一下,但這麽下去身體遲早會撐不住,意識崩潰是早晚的事。”

“嚴寒環境,我不記得遊戲裏有這種設定。”雍鄭凝神關注流竄的程序,接著,一串暴風雪代碼滾入了視線中。

“還真有……我把它刪了。”

“這種時候刪代碼?這遊戲框架又不是你做的,刪太多出bug就更麻煩了。”紀年打來一盆冷水洗涮毛巾給鬱岸搭到額頭上。

“沒事,我再寫新bug…不是,我再寫新代碼填進去,反正肯定能跑。”雍鄭自信道。

……

鬱岸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或許是低溫症導致的反常脫衣現象,他覺得沒有之前那麽冷了。

身體僵硬動了動,脊背上覆蓋的一層厚厚的雪被被抖落,仔細一看,堆積在身上的並非積雪,而是厚厚一層白色的“暴風雪”漢字。

天上飄灑著的也變成了白色的、結團的“暴風雪”三個字,砸在臉上不涼,但很痛,因為“雪”字的棱角有點紮臉。

鬱岸頂著“暴風雪”慢慢爬過去,重新抓住破甲錐以免從列車頂滑落。

列車汽笛鳴響,速度漸慢,在站台停下。

鬱岸終於恢複了些體力,跳下車頂,謹慎探進列車門裏張望,一股速熱餐盒的香味在車廂中飄**,行李堆滿貨架,有的座椅上鋪著毛毯,有的小桌上放著吃到一半的食物,但車廂寂靜,空無一人,也不見有誰下車,乘客像憑空消失了,又或者不曾存在過。

鬱岸留意了一下列車的編號,K88M88,停靠的車站名叫日禦鎮,下一站叫日環鎮。

暗光籠罩下,遠方小鎮覆蓋冰雪,成群的小屋窗口映著昏黃燈光,門口吊著銅油盤,讓火焰驅走寒冷。

鬱岸掃開小屋窗口的雪向內探視,但屋內空**,沒人在家。他隻好沿著七扭八拐的小路向小鎮深處走去,漫無目的遊**,他開始對任務目標畸體失去興趣,腦海裏隻剩昭然。

昭然的反常態度讓鬱岸解讀為不想讓自己接近日禦鎮,而且他從不對自己提起往事,不知道在隱瞞些什麽。

麵試官越不想讓他做的事,鬱岸就越想做,這一次是揭開日禦鎮秘密的最好機會,為了防止麵試官從中作梗,鬱岸必須找個機會跟他分開行動。

他的手肯定有貓膩,就算如他所說左手鑲嵌了畸化種畸核,也無法解釋為他服務的那一屋子小手。

“難不成那些手全是從日禦鎮居民身上奪走的嗎?麵試官處心積慮接近我,培養我聽話,是想收集我的手臂嗎?”

今後要為麵試官端茶倒水,還要陪他的新男友打遊戲?鬱岸忍不住回憶自己要求那些小手們做過的事,忽然感到憋了一口氣,肝有點痛。

那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砍了他雙手,撬了他手上的畸核,把麵試官綁回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算正當防衛。

隻不過沒想到會掉落到這趟神秘列車上,被帶出這麽遠,此時先找出口為好,除了本地居民,普通人在極寒地帶堅持不了多久。

綁帶中靴踩在雪地上咯吱輕響,鬱岸砍斷攔截外人的繩索和柵欄,在黑夜的隱蔽下迅速向內摸索進去。

遠處燃著火光,鎮上的居民圍攏在寬闊的廣場周圍,全都跪坐在雪地中,身上裹著厚實的獸皮禦寒,虔誠低頭祈禱,廣場正中央架起一片篝火,篝火周圍用銅盤托著大小不一的貢品。

銅盤內放置著新殺的尚未凍結的肉排、上好的鮮魚,每種肉食旁都放置著一個等高的透明容器。

距離篝火最近的位置,呈三角形擺放著三個銅盤,每個銅盤內托著一個熟睡的嬰兒,同樣的,每個嬰兒邊也放著一個透明容器。

篝火上方架著一麵巨鼓,神婆赤著腳在鼓麵中央跳舞,手持一把銅尺,有節奏地搖晃和敲擊。

鬱岸連看帶猜,大概弄懂了上供的規則,可能是要每家都出一份貢品,放在不同的銅盤裏,然後眾人祈禱一夜,最後神婆用銅尺來比較透明容器中積雪的高度,積雪最高的就意味著貢品被神明選中,會集中運送到他們的神明身邊。

三個嬰兒分別放置的銅盤其實是一個三方天平,提前根據嬰兒體重調整過平衡,接下來這一夜隻需要等待暴雪的審判,積雪的重量會決定哪一個嬰兒被送走。

在篝火之下,人們大多低頭祈禱,隻有三對憔悴的夫妻雙眼通紅,目不轉睛盯著三方天平,銅盤的每一次晃動都會一起墜動他們的心弦,這可怕的一夜,他們將在極度的驚恐中度過。

他們信仰的神明真的存在嗎?其實可以找個角落藏起來,等明天出了結果,再找機會混進運送供品的船上,去轉一圈,到時候隻需要把供品小孩帶回來,再拿孩子做威脅,向它父母套些情報出來易如反掌。

鬱岸正在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耳邊一聲嘹亮的啼哭驚得他險些跳起來。

本以為是天平上的孩子在哭,隨後鬱岸才反應過來,是趴在自己兜帽裏的馬賽克小嬰兒睡醒了。

地上祈禱的村民們聽到異響,紛紛睜開眼睛,敏捷地抄起魚叉和火把,大吼著朝鬱岸這個不速之客衝過來。

“死孩子,剛怎麽沒把它扔了。”鬱岸被四麵圍堵,破甲錐雖然殺傷力強可刀刃太短,麵對手持武器一擁而上的瘋癲村民,他一人根本招架不住。

破甲錐利落斬斷了一把鐵質魚叉,身後又捅過來一根燃燒的火把,滾燙的火頭砸在腰間,鬱岸打了個趔趄,被幾柄魚叉交叉架在地上,動彈不得。

鬱岸惡狠狠喘著氣,可惜忘了讓麵試官畫高傲球棒,否則這幫人的腦袋全得開瓢。

他忽然驚醒,詫異地發現這裏年輕力壯的村民雙手健全,和想象中不一樣。

是錯怪麵試官了,還是錯過了特定的時間節點?

聚攏過來的村民交頭接耳討論,鬱岸大致能翻譯他們的意思,說獻祭前夕遇到外鄉人很不吉利,商量著把他殺死,連其他供品一起獻給神明。

雪花悄無聲息地試圖埋葬這渺小的村莊,在某一秒,輕盈的積雪仿佛一下子有了重量,三方天平傾斜,一個嬰兒的銅盤沉了下去。

短暫的、不可置信的靜謐被哭嚎撕破,兩對夫妻心中大石落地,逃過一劫相擁慟哭,另一對夫妻如遭雷劈,被天降的噩耗擊潰,怔愣著,眼淚盈滿血絲密布的眼球。

夫妻倆落魄地爬到神婆腳下,苦苦哀求,但神婆憐憫回答:“是你們的犧牲為日禦帶來了光明。”

鬱岸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銅盤天平吸引,趁機猛烈掙紮,抽出一隻手半撐起身子,高舉起馬賽克小嬰兒冷道:

“換嗎?我可以親自抱著去。”

設定手冊2(畸體生長階段)

畸體生長階段

【幼年期】:體內畸核已經生成,但身體尚未成熟的時期,這個時期的畸體智商低,依靠本能行動,例如羊頭人。

【成長期】:畸體各方麵已經成熟,體型、智力基本定型,能理解自己的物種、性別,開始產生繁殖傾向。

這個時期的畸體可以分泌特殊激素,在其他物種體內留下獨特的圖騰印記,以便接下來的寄生活動。

圖騰印記的輻射會驅逐其他畸體。

【化繭期】:畸體成長一定時間後,會逐漸感到軀殼已經無法承受內部增長的能量,因此作繭以待更進一步的時機。

在繭內,畸體會極其狂暴,吞噬周圍的一切生物。

所有生物都可以進入繭殼,但隻有擁有與繭殼圖案相同圖騰印記的生物能活著離開繭殼。

【羽化期】:在化繭期順利成長進入下一階段,可以直接進入羽化期,此時畸體強度進入生命巔峰,但隻能存活6個小時。

【蝶變】:在化繭期被擁有圖騰印記的生物殺死,並與之建立契定關係,擁有更長久的壽命、更堅韌的外殼、更強大的破壞力,以及對契定者無法更改的忠誠。

這是無盡苦痛帶給畸體的質變。

——

備注:

小狗類畸體非常特殊,無論生長時期,必在第一任主人身上留下圖騰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