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新的旅程

“我們畸體之間也有親情,不會因為一些意外就冷漠拋棄家人。”昭然將座椅轉了個角度,手支著臉,摸了摸他衣服破損的地方,“不過還有許多親族以外的家族成員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我自願長期留在畸獵公司,避免和同族頻繁接觸,免得引起恐慌,也可以同時收集情報,積攢知識,讓家族在爭奪領地和資源時不落下風。”

“大哥一直在陪我,特意搬家到新世界的邊緣,嘴上說是為了小蝌蚪上學近,但我明白他的心思。”

“我沒有被拋棄,我在做更重要的事,家人做不到的事,我來做。”

他說得輕鬆,能把有家不能回矯飾得如此高尚。他丟失那麽重要的核,家人一定很憤怒,說不定拿出過什麽嚴厲的家法懲罰他,雖然這些都被他一略而過,鬱岸卻能在大哥蛤白的態度上看出端倪。

鬱岸吃到一半,默默放下麵包:“嗯……你們的飯這麽好吃,你在這裏吃得習慣嗎。”

昭然很久沒回過家鄉了吧。

“還好。凍肉我不也吃得很開心。”昭然笑了笑。

“三枚核都在我身上?”鬱岸趕緊換了個話題,在紙上把時鍾失常、永恒之輪、日禦羲和圈出來,“作用是什麽?”

“我的五種能力分別是倒流、鎖血、鑲嵌、運氣、戰鬥。薄小姐猜得不錯,你體內幫助鑲嵌的就是日禦核,像太陽鑲嵌在天上。”

“我能用嗎?我好像不知道怎麽操作。”

“你每次承受二級銀核的壓力已經很勉強了,主動使用三級金核隻會立刻暴斃。”昭然無奈道,“三級金核的特性是可以無條件鑲嵌在任何人類載體身上,並且被身體吸收,不怕被搶走,和你用盲核黑抽到的血量顯示一樣。但它的威力會在主動使用的同時把人體壓垮衰竭致死,用不出來,相當於沒用。所以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能換核。”

“有可能是這樣。”鬱岸在紙上畫火柴人來演示,“我每次拿出核的那個瞬間其實應該進入死亡的狀態,因為永恒之輪可以暫時鎖血,所以我不會倒下表現出死亡的特征,緊接著時鍾失常再讓我的身體器官回到沒有摘下核的健康狀態。”

“但事實證明我會死亡,說明永恒之輪在我身上的鎖血時間不長,超過這個時間再受到致命傷害就會死,等到下一個生日才能醒來。”

“這麽說,我真變成像素遊戲裏的英雄了,可以無限死?”鬱岸精神振奮,純黑兜帽上的貓耳影子跟著豎起來。

“但我不行了,如果化繭不成功就要取出一枚核退回成長期,消耗到最後隻能落得和蠍女一樣羽化的下場,她繁衍後代用掉了一枚核,體內隻剩一枚,所以化繭後就沒有任何回旋餘地了。”

“喔。”兜帽上的貓耳影子又耷拉下去,鬱岸不死心,想了想又問,“那,蝶變成功的話,這些核還會回到你身體裏嗎?”

“不會,但那時就不再需要核了,所有削減的能力都會重回巔峰。JS兄弟的遊戲之王金核不是還在你手裏嗎?並不影響蝶變後的畸體行動,因為我們之間的聯係會取代實體核心成為新的驅動力,到那時候,我離你越近就會越強,離你越遠越弱。”

“這就是畸體普遍會與自己契定者走得很近的原因,所以我接受不了方信那種人成為主人……時間長了我會犯惡心。”昭然打了個寒顫,慶幸地拍拍手臂。

“你那是什麽表情,在看流浪狗似的。”昭然抬手蓋住他眼睛,“我在這兒工作有什麽不好,成為老板的心腹會方便做更多有利家族的事情。”

鬱岸輕聲嘀咕:“心腹?是心腹大患吧……大老板給我的感覺很老謀深算,從他給我破甲錐開始我就覺得怪怪的,這件武器可以破你的護盾。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嗎?”

“我們從沒挑明說過,不過老板心裏很清楚吧,他什麽都知道。”

“對了,我們大老板叫什麽名字?”

“孔卻。是個溫文爾雅明事理的男人,有兩個女兒。大小姐慎微你見過的,在學習打理公司,以後會繼承家業,二小姐慎言是畸核雕刻師,在紅狸北區開了一家珠寶店。據說老板的妻子是個畫家,視自由比愛情更重,經常周遊世界寫生,老板想見都很難見到一麵,我也沒見過。”

把迫切知道的要素捋出來之後,鬱岸趴在紙上發了一會兒呆。

經曆繆斯號遊輪幻室之後,他得到一個很重要的經驗——昭然的高爆發能力可以瞬秒他,單獨麵對這頭怪物時自己基本沒有操作空間,換核的機會非常少。

所以把贏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換核上並不保險。

而匿蘭卻在破解幻室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無論刺殺魔術師還是利用破繭之釘阻擋繭殼吞噬遊客,都成為了扭轉局麵的關鍵。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昭然對自己其實一無所知,他根本不清楚怎麽打敗自己,所以鬱岸必須主導他的行動,英雄想要打敗魔王,就不能聽他胡言亂語擾亂軍心。

經過一通琢磨,鬱岸收起畫滿記號的第二版計劃書,揣進書包裏,趁昭然在電腦前忙碌,偷偷從辦公室溜了出去。

……

城市巡邏組的辦公區域在樓上,鬱岸悄悄蹭巡邏組員的電梯卡偷渡上去,穿過七扭八拐的走廊,在懷抱文件來往的職員中間逆行,險些撞翻別人手中的咖啡,翻山越嶺來到巡邏組長原小瑩辦公室門前,鬼鬼祟祟地把小蘭叫出來。

兩人一起躲進樓梯間裏,鬱岸把噴香的紙包捧到匿蘭麵前:“早飯。”

“這是什麽?看上去有毒。”匿蘭捏捏麥克蘭提麵包表麵紅色的斑點,撕下一塊嚐了嚐。

“唔。”匿蘭睜大眼睛,好吃得直跺腳,“好軟呀,甜甜的。哪裏買的?”

“哼哼,畸體快樂包。”

“昭組長給你的吧。”匿蘭細細品味著說,“放心,昨天的事我不說出去。”

“我現在開始練習打遊戲了。”她坐到台階上,抱著手機打開遊戲界麵,“得好好提升詹姆斯薩蘭卡的實力,不然關鍵時刻幫不上忙。”

“他們在遊輪幻室裏吃到了很多恐懼,在遊戲裏的強度得到了相當大的提升,這一趟很賺。”

遊戲之王是罕見的存在無限生長空間的畸體,訓練得當就會如同遊戲角色得到強化升級,做到從前做不到的事。

“你看。”匿蘭敲敲屏幕,撕下一小塊麵包,裏麵的詹姆斯開心地把兩隻小手伸出屏幕,接住麵包塊,竟然將其拖進了屏幕裏,放在遊戲場景的西餐盤裏,舉起刀叉和薩蘭卡一起分享美味。

一小塊麵包在他們的世界裏和火雞一樣大,可以享用很久。

“已經可以把現實物品轉換成數據拉進遊戲裏了?”鬱岸有點驚訝。

“是的,所以我要加把勁。”匿蘭舔舔指尖上的麵包屑,開了一局排位賽訓練自己的技術。

實際上很快就和隊友對罵起來,別人敲一行字,匿蘭可以敲十行,對麵根本罵不過。

但願她的訓練方向沒錯吧。

“那個,厲先生。”鬱岸欲言又止。如果幻室沒有改變最終的結局,那麽在真實的曆史中也許厲先生也因收到了邀請函而上船,早已葬身在方信的陰謀中。

“嗯?”匿蘭抬起臉,長發跟著一顫,“什麽?”

“我在幻室裏見到了你師兄厲先生,拿走了他的遊輪邀請函,才上了船。如果這一切都是幻象,他也可能死了。”共情能力差的硬傷就是不會委婉提起死亡。

“他四年前就住在紅狸市一個偏僻的老巷子裏,我帶你去看看嗎?”

匿蘭怔怔站起來,冰涼的手指一直在抖。

昨晚下了一夜雪,路上的積雪被車輪軋成了結實的冰,走一步滑兩步。

紅狸市常住市民已經遷走大半,市中心都不顯擁擠,更別說冬冷夏熱的老巷子了,一排平房空空****門可羅雀,顯然廢棄多時。

匿蘭踩著厚厚的雪向裏麵探尋,鼻尖凍得通紅,看著她悲傷的神情,鬱岸有些後悔說出這個秘密,早知道還不如自己先來踩個點,可惜他沒有親人,對失去親人的痛苦實在不敏感。

再向深處走,腳下的積雪忽然變得薄了,掃過的石頭地麵幹幹淨淨,黃枝條紮的大掃把還戳在牆根下。

眼前的小平房屋簷下掛了一溜冰,兩個手紮的小紅燈籠一左一右掛在門前,窗內開著燈。

匿蘭三步並做兩步到門前,拍拍鏽成棕色的門板:“有人嗎?”

門裏傳來拖鞋踩地的嚓嚓聲,一個中年男人拉開門,穿著大棉襖,懷裏抱著一隻懶洋洋的大黑貓。

鬱岸立刻認了出來,是厲先生一直在喂的流浪貓。

厲先生見到匿蘭,愣了半晌,摘下圓眼鏡擦了擦又戴回去。

失散多年的師兄妹團聚,少不了抱頭痛哭一陣唏噓。

鬱岸自己蹲在地上,和同樣被遺忘到一邊的大黑貓玩,這貓脾氣壞,不準別人摸它肚子,鬱岸非要摸,最後跟貓廝打成一團。

“那邊的小孩,”厲先生朝鬱岸招招手,“別當我老眼昏花了,四年前你還來我家拜師學過藝,小岸,是吧。”

“你記得我?”鬱岸仰起臉。

“怎麽不記得,去賭場砸場子的小孩,替我砍了欠債賭徒三根手指非要讓我教你三招,怎麽會不記得了。”

原來是記得小岸,自己其實沒有出現在他麵前過吧。

“上了繆斯號的遊客都死在那裏了,你為什麽活著?”

“嗨。”厲先生摸摸下巴上的短胡,“天意,厲某命不該絕。臨上船那天,我的邀請函怎麽都找不到了,最後你猜怎麽著,是這調皮的貓給叼房頂上去了,等我拿上邀請函趕去碼頭,船早已離港,追不上了。”

“沒過多久,就聽說遊輪觸礁沉沒的消息,原來是它救我。不枉我天天喂它呀,沒辦法,接進家裏當祖宗供著吧,我們一老一小是個伴。”厲先生哈哈大笑。

鬱岸看看旁邊一臉凶相的大黑貓,是它的功勞。倒也不錯。

匿蘭走過來,紅著眼睛注視鬱岸。

“額,不用謝。”鬱岸和她對視,感覺不妙,轉身逃跑,然而被一雙手臂撈回去緊緊擁抱,匿蘭是練家子,哭得梨花帶雨的同時勒得鬱岸差點把早飯吐出來。

“小蘭姐,你一定想感謝我的話,帶我去看一下紀年,怎麽樣。雍鄭和阮小厘很敵視我,可能不會讓我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