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有人用現金?

蕭承羽一進店裏就站在離貨櫃遠些的地方,古董圈裏有句俗語,叫古董店裏的老鼠——碰不得,一來是說古董店裏的古董嬌氣,一碰就壞,二來現在碰瓷的事情也不少見。

他手不碰,身不觸,就這麽站在店鋪最中央的位置,店裏已經有客人在與夥計議價。

看到他這樣子,幾個夥計有些猶豫,拿不準這是個外行還是個內行。

蕭承羽像觀光客一樣在店裏轉了一圈,隻有站在最右側的貨架邊時,脖子上的羽玉溫度才微微上升,他放眼看過去,眼睛鎖定在一堆碎片上。

古代曾用漆書,早期的墨不能成形而是零碎的片狀,使用時撒在硯上,再用磨研石壓住磨成墨汁,這一堆不起眼的碎片其實是古墨。

古玩店裏九假一真,蕭承羽早有聽說,這些雖是古墨,但太過零碎,他並沒有多大興趣,腳下一轉,在對麵的貨櫃邊上站定,上麵擺著一水的玉器。

腳步輕移,他的目光剛落到其中一條玉腰帶上,而羽玉的溫度也在這時候又有所上升。

“先生好眼光,這一條是貨真價實的玉腰帶,您瞧瞧,這材料,可除胃熱、平喘急,滋毛發、滋五髒、明耳目,最重要的是啊,這一條,貨真價實的高古貨。”

這名夥計嘴巴一張一合,讓蕭承羽想到了電視廣告裏不賣九千九百九十九,不賣九百九十九,隻賣九十九元的瘋狂主播,他心下冷笑,淩家這些年走下坡路不無道理。

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夥計都是大忽悠,騙得一個是一個,就這樣怎麽能走得長遠?

玉腰帶的確由來已久,從唐代開始有按官階高低佩戴的習慣,三品以上才允許佩戴玉腰帶,官職越高,玉帶的節數越多,尊卑有別。

這一塊看上去用了上等和田玉,雕工細膩有韻味,已有包漿,背麵四角的穿孔明顯。

一共有十六節。

如果不是上麵貼了一塊標簽的話,蕭承羽倒真有些興趣。

夥計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先說這玉腰帶的功效,又說這玉腰帶的來曆:“先生你看看,這一條是層鏤空雕刻,花下壓花,是明朝的工藝。”

蕭承羽未置可否,明朝的玉腰帶也是存世量最多的。

這夥計說著說著就示意蕭承羽拿起這玉腰帶:“先生可以拿起來看看背麵的花紋。”

原本對這條玉腰帶並不太感興趣的蕭承羽眼角輕輕一挑,目光在貼標簽的地方轉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也好。”

蕭承羽伸手去拿那條玉腰帶,似乎渾然不覺夥計眼底閃爍的幽光,當他把玉帶捧在手心時,隻聽到嘩地一聲,原本連成一串的玉帶七零八落,一骨碌地散落到地上!

有在店裏轉悠的圈內人看得清楚,這明擺著是訛人,所謂缺三裂四鋸頸二,不少店家故意拿標簽貼住崩裂的地方,等一拿起來不是散了,就是裂了,反過來再訛住人。

可憐這個小夥要被刁難,雖然有明白人,但大部分人抱著“自掃門前雪”的心思,不會多管閑事,心中嗟歎歸歎,還是二話不說充當看熱鬧的角色。

世態如此,蕭承羽卻是態度淡然,隻是眼底露出一分慌張,讓夥計十分滿意。

他的語氣聽上去十分惶恐:“這可怎麽辦?”

“哎呦,這可不好辦了……”夥計以為遇到冤大頭,無論如何這條玉腰帶都能出手:“明朝的玉腰帶存世量大,但這條成色好,而且還是十六塊,怎麽著也要這個數——六萬。”

玉腰帶民間收藏成交價一般在五萬以內,極個別存世量少,品相絕佳的玉腰帶在拍賣會上可達到近百萬的價格,他打扮得尋常,一看就不是有錢人,夥計沒想往高報,隻叫六萬。

聽上去已經十分良心,蕭承羽卻在心中嗤笑一聲,淩家如今是越來越不入流,這種真正圈內人看不上的把戲也玩,他嘴角不著痕跡地揚了一下:“該賠的。”

訛他的夥計眉開眼笑,一看這小子臉長得嫩戳戳,周身上下氣質幹淨,一看就是沒經曆過社會敲打,今天就給他長個教訓,城裏的水深,伸腳都得看看腳背夠不夠水埋過。

隻是下一秒蕭承羽眉頭緊皺,一臉為難之色:“我身上的錢不多,而且這東西原本是什麽樣子我也沒有看清楚,不如這樣吧,六萬,我一分不少,但給我附送一個?”

他看似無意地往架子上一瞟,手指著玉腰帶後方的一枚平平無奇的印章:“這個送我。”

那印章原本放在玉腰帶的後方,被遮住了一半,一看就不受重視,看上去灰撲撲。

夥計的眼珠子轉了轉,說聲“稍等”就找店長去了,沒一會兒過來眉開眼笑地同意,比起剛才的漠然,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先生是刷卡還是掃碼?”

“現金。”

店裏一片冷寂,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現金?有人直接笑出了聲,看這小夥子年紀不大,怎麽行事還這麽老套。

不過管它的呢,隻要是進賬,給錢的都是老天爺,夥計的錯愕表情也隻維持了幾秒,就看著蕭承羽打開不起眼的背包,從裏麵拿出一疊疊嶄新的鈔票,一萬一紮,一共六紮。

這年頭的人都習慣了掃碼支付,出門不帶錢包,一部手機在手,天下我有,看到這麽多鈔票的機會真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見了鬼,他看這小年輕拿錢的動作也不一般。

明明拿出來的隻有六萬塊,看他的氣質,卻像是掏出了百萬不止。

蕭承羽隻商討了這一回合,後麵也隻要求他們開個票,看到票上蓋著八寶閣的公司章——淩氏古玩有限公司,他嘴角迅速勾了勾,是淩氏就對了,這張票是要派上大用處的。

拿到碎裂的玉腰帶和那枚印章後,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猶豫,倒是成功訛了一單的夥計有些七上八下,總覺得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東西?

直到目送蕭承羽走出店外,隨即消失在古玩市場人頭攢動的街道裏,這名夥計還覺得順利得不像話,那人的氣質太幹淨,幹淨得像剛出社會的學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來是個外行,又是個想靠撿漏一夜暴富的白日夢患者,想什麽呢,不如做夢,夢裏什麽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