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過年
九曲鎮這地方，雖然也有氣溫低至零下的時候，但不會一直這麽冷，白天有太陽的時候，氣溫更是會高一些。
所以在沒有冰箱的情況下，哪怕是冬天，新鮮食物也很難長時間保存。
大家會提前買一些筍幹、幹海帶什麽的放在家裏留著過年的時候吃，但雞、魚、新鮮豬肉之類，他們都要等除夕前一天，乃至除夕當天才去買。
中午吃過飯薑麗雲出去閑逛，就看到平常這時候早就已經沒人的早市，今天依舊人滿為患。
今兒個是沒人賣白羽雞的，大家都在賣養得油光水滑的大公雞或者肥碩的老母雞，也有人賣魚，一些小鯽魚被養在桶裏或者盆裏賣，是活著的，個頭大的鰱魚、草魚、鯉魚則是死的，被整齊地擺放在裝飼料的蛇皮袋上，如果有人買，攤主還會幫忙刮魚鱗。
此外，生意最好的就是那些賣香燭炮仗的攤子了。
他們家村裏有個池塘，前幾天抽幹了水把裏麵的魚都抓了，當時薑瘸子就去買回來幾條活蹦亂跳的魚，養在他們家的水缸裏。
明天除夕祭祖要用的大公雞，昨兒個也買好了，同樣養在家裏。
薑麗雲不需要買這些，就買了點炮仗煙花，打算帶回去給薑麗雨和馮易玩兒。
等他回到店裏，已經有客人過來，想要買炸雞了。
這會兒很多工廠都已經放假，鎮上一些老人的子女原本在縣城乃至省城上班，現在已經回來，他們就專門過來買點炸雞，給家裏加個菜。
還有人對薑麗雲道：“麗雲，你們明天上午多準備點餃子，我要買點生餃子晚上做年夜飯的時候煮來吃。”
薑麗雲自然是一口答應。
如今鎮上沒有機器做的餃子皮賣，九曲鎮的人又不擅長做麵食，就幹脆買現成的生餃子，跟薑麗雲打招呼說明天要買生餃子的人還挺多的。
聽說北方人過年都吃餃子，他們想試試。
這邊正聊著，薑麗雲就看到謝母的幾個朋友又來了，說是要買炸雞架。
他們現在有了液化氣灶，炸雞的火候比之前更好控製，就連馮秋鳳都學會了做炸雞。
她將已經炸過的雞排放進油鍋複炸，又在問過客人之後將之剁開交給客人。
那幾個中年婦女，就高高興興地拿著炸雞出去了。
薑麗雲跟著走到門口，遠遠看了一眼，結果看到謝祖根的母親拿了一塊炸雞排，吃得正香。
薑麗雲：“……”
謝祖根的母親一直都是個摳門的人，平日裏壓根舍不得花錢。
這天臨近過年，她才花五毛錢滿足了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賭場，又輸掉了五百塊。
謝祖根很害怕，怕周老大會找到他家裏去。
他父母很寵愛他，但他真要做錯了事情，他爸也是會打他的。
真要有人上他家要債，還不止挨打這件事……到時候村裏人肯定都知道他
賭錢的事情了，他們會怎麽看他？
謝祖根想把錢還上，而他能想出來的還錢方法，就是贏到一大筆錢。
隻要他能贏到一大筆錢，就可以把錢還上了！
所以今天，他又來了，然後又輸了。
謝祖根眼睛都紅了！也就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孫金山。
孫金山是被自己的朋友帶來的。
他有很多朋友，之前忙著做生意，已經很久沒有跟這些朋友聯係了，現在到了年底薑麗雲那邊沒什麽事情，他放鬆下來，就準備和朋友一起吃喝玩樂一番，順便炫耀一下。
今天上午，他就約了朋友來自己家打牌，一邊打一邊跟朋友說自己在上海的見聞。
他的一個朋友道：“老孫你這麽有錢，那借我一點啊！”
其他人聞言，紛紛道：“對啊，也借我一點。”
“我正愁沒錢蓋房子呢！”
“我想買自行車！”
……
孫金山頓了頓，才道：“唉，我這不是要結婚了嗎？我媽管著我，不讓我亂花錢！”
孫金山的朋友都知道孫金山愛吹牛，也知道這麽短的時間，他就算能掙到一些錢，也掙不了太多。
他們開口說要借錢，其實是開玩笑的，孫金山說沒錢，他們也就不多說了，隻道：“不借錢的話，你請我們吃好吃的吧！”
這點孫金山沒拒絕，他拿出錢來，讓孫翠翠去鎮上買了煎餃煎包還有煙酒回來，和朋友們一起吃。
等他們吃過飯，其中一個叫高長東的人說他知道個好玩的地方，邀請其他人一起去。
有好玩的地方，那肯定要去看看！孫金山帶著一群朋友，跟著高長東，就來到了賭場。
這賭場是流動的，一般是在鄉下找一戶人家，給一些錢當租金，然後就在裏麵玩。
開賭場的人還會雇一些人在附近守著，若是遇上來抓賭博的警察，就一起逃跑。
孫金山知道有這樣的地方，但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會兒被高長東帶過來，驚訝極了，同時卻也對這地方充滿好奇。
孫金山的那些朋友也一樣。
他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總是充滿好奇心，什麽都想玩一玩。
至於可能會沉迷其中……他們不覺得自己會沉迷。
“這裏能玩的特別多，你們可以試試。”高長東說完，看了孫金山一眼。
是周老大讓他帶孫金山來的，他知道這樣不厚道，但孫金山賺了錢連借錢給他都不願意，那就不要怪他了。
孫金山確實挺想試試的，他身上隻剩下十塊錢，大不了就全部輸完。
孫金山其他的那些朋友的想法也一樣。
眾人分開玩起來，然後沒過多久，孫金山手上的十塊錢就變成了一百塊。
孫金山的那些朋友則各有輸贏。
“四點了，我們該回去吃晚飯了！”孫金山看了看時間，招呼自己的那些朋友。
能贏錢他
很高興，但他跟薑麗萍說好了，今天去薑家吃飯。
他們快結婚了，他這個毛腳女婿，得去丈母娘家送點禮品！
孫金山那些朋友都喜歡打牌，但他們喜歡的是跟朋友一起打，幾分幾毛地賭，輸贏來去最多幾塊錢的那種。
這裏賭錢進進出出的數目太大了，他們不適應。
孫金山一喊，他們就跟著孫金山離開，隻有高長東留了下來。
等來到外麵，其中一個人還道：“這地方我再也不來了，我身上的十塊錢都輸光了。”
“我也是。”
“下次我們還是自己玩，贏的請客，這樣錢還在我們手裏，沒有平白給別人。”
……
孫金山沒輸錢，但這地方，再來的話保不齊就輸了：“對，以後少來，我先走了！”
孫金山回了一趟家，拿上自己父母給他準備的，拿去丈母娘家的禮物，然後又踩著自行車去公社多買了兩條煙和一包零食，這才去薑家。
剛才贏了錢，他現在花錢那是一點不心疼！
薑家其實沒人抽煙，但他不是要結婚了嗎？到時候肯定要分煙……
孫金山來到薑家的時候，薑麗萍正在做飯。
她平常是不做的，但今天這不是孫金山要來麽！
見到孫金山，薑麗萍放下手上的活兒衝過去，等看到孫金山拿了那麽多禮品，光煙就有四條，頓時喜出望外。
以前李旭陽來他們家，帶的東西特別少不說，全程還要她照顧。
孫金山呢？他會幫著幹活，甚至專門帶了一包給她吃的零食。
她那個初戀也會買零食，但都是跟她一起吃的，李旭陽壓根不會買，要她去買了然後兩人分著吃。
孫金山真好！
孫金山跟薑瘸子沒話說，主要是薑瘸子不說話！
薑利海不在，馮易還沒回來……孫金山抬腳去了隔壁薑二叔家，跟薑二叔還有薑二叔的兩個兒子聊天。
沒辦法在孫金山麵前擺長輩的譜，渾身難受的薑二叔：“……”
一直到薑麗雲他們回來，孫金山才回薑家吃飯，吃飯的時候，孫金山提到了下午的經曆：“我今天下午看到謝祖根了……”
他把下午的事情全說了，還有點得意：“我今天贏了一百塊！”
“你真厲害！”薑麗萍兩眼放光。
薑麗雲卻冷了臉，看向薑麗萍：“薑麗萍，我頭一回看到有人誇賭錢的人厲害。”
薑麗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薑麗雲道：“賭錢賭得傾家**產的人挺多的。你這麽誇他，他覺得這是好事兒一直賭，最後把家底都輸掉，你開心嗎？”
薑麗萍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孫金山道：“薑麗雲你別亂說，我怎麽可能一直賭，我就是隨便玩玩。”
“這可說不好，”薑麗雲道，“孫金山，你既然在那邊看到了謝祖根，不如去跟謝家說一聲，讓謝祖根他爸把謝祖根帶回來，
順便還能看看謝家的下場。”
“謝家的下場？”孫金山不解。
薑麗雲道：“賭錢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年頭農村人大概是娛樂太少，打牌賭錢的人特別多。
大部分人不會賭太大，但如果被人設下圈套，就說不好了。
她之前就猜測謝祖根可能提前開始賭錢了，現在孫金山的話，更是讓她確定了這一點。
至於讓孫金山去謝家說一聲，主要是她想讓孫金山看看謝祖根的下場。
孫金山不是她兒子，她管不了太多，也就隻能提點一下。
至於謝家……她跟謝家有仇，但那些開賭場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提醒了謝家之後，雙方還能狗咬狗。
上輩子謝父就沒少打電話舉報賭場，還為此挨了打。
想到這裏，薑麗雲又道：“你去提點謝家人，搞不好會惹上麻煩……這樣吧，我寫封信，你找機會塞他們家門縫。”
孫金山家和謝祖根家離得挺近的，做這事兒很簡單。
孫金山覺得沒必要，但薑麗雲嚴肅的表情讓他不敢反對。
當天晚上，他就把薑麗雲用左手寫的信塞進了謝家門縫。
“祖根也不知道去哪裏了，這麽晚都不回來，晚飯也不回來吃。”謝母絮絮叨叨。
謝父也有點不滿，謝祖根整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注意到堂屋裏有封信。
謝父看了信，臉色大變，穿上衣服就急匆匆出去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
除夕上午，九曲鎮特別熱鬧！
很多人今天才來買菜，這樣大年夜才能吃著新鮮的。
薑麗雲的煎餃店，今天的生意也特別好，有些人直接買了煎餃煎包回去，代替糕餅拿來祭祖。
除夕對九曲鎮的人來說，是一年裏最重要的日子了，對農村人來說尤其如此。
他們煮豬頭、煮雞肉、各種祭拜……
大家還相互串門，聊這一年的經曆。
孫金山今天在家，和自己父親一起打掃家裏，做一些雜事。
正幹著呢，有人來了他們家，神秘兮兮地對孫父道：“老孫，謝家出事了，你知道嗎？”
“哪個謝家？出什麽事情了？”孫父問。
那人道：“就是那個謝祖根，聽說他賭錢輸掉了好幾萬，現在他爸他媽快瘋了，今天要過年，但他們家連雞都還沒殺。”
孫金山知道謝祖根賭錢的事情，他昨天是親眼看到的。
但他沒想到謝祖根竟然輸了好幾萬。
老天爺，那可是好幾萬！
他賣雞折騰來折騰去，也就掙了三千，到手的才一千四。
謝祖根竟然輸掉了好幾萬？他要是有好幾萬，肯定拿來買車，絕對不賭錢！
孫金山之前，其實覺得薑麗雲有點小題大做。
但此時此刻，他猛然意識到，這賭錢真不是什麽好事兒！
“謝祖根他爸媽真倒黴，竟然攤上了這麽一個兒子！”來孫家說這事兒的人嗑了個瓜子，把瓜子皮吐到地上，瞧著有點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