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反威脅
食品廠廠長姓王。
一開始孫金山跟王廠長談合作的時候，王廠長確實沒想坑人，隻想賺個外快。
但後來孫金山和薑麗雲讓人把雞肉送來這邊冷凍的時候，他知道了孫金山的情況。
他還以為孫金山是多厲害的人呢，結果就是個腦子不錯，靠著小聰明賺了點家底的鄉下人？
按照他打聽到的情況，不久前，孫金山還隻是鄉下磚瓦廠運輸隊的一個普通員工。
如此一來，王廠長也就不怎麽把孫金山當回事了，有心坑孫金山一筆錢。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跟孫金山一起來的女人，竟然懂英文。
鎮上的初中是教英文的，但一般人就算學了英文，也看不懂這樣密密麻麻全是單詞的英文資料。
薑麗雲其實並不能看懂所有的資料。
日常生活中會用到的常見的英語單詞，還有她做生意的時候需要用到的跟服裝行業有關的英語單詞，她是認識的，但其他領域的專業單詞她不認識。
不過就算不認識，連猜帶蒙她也能看個大概。
薑麗雲是不介意食品廠倒閉的，真要倒閉了，她可以趁機買下冷庫。
但她不希望他們國家的錢，被國外的人騙走。
八十年代，他們國家剛剛打開大門，對外麵的世界不了解，又因為見識到了雙方差距過於迷信國外的東西，也就有很多企業花巨資購買國外的生產線。
這裏麵，當然也有買回國外生產線之後大賺特賺的，那些買回來火腿腸生產線的工廠，現在賣火腿腸就賺翻了。
但也有一些工廠，被國外的人坑了錢。
國外一些人把他們已經廢棄，甚至已經不能用的生產線賣給他們國家的工廠，造成了巨大損失。
眼前這份生產線的資料看著挺像那麽一回事，但細微處，卻也能看出一些問題來。
別的不說，價格就有點過於便宜了。
“我學過英文。”薑麗雲已經翻到後麵的合同了，看到那合同之後，心裏直呼“好家夥”。
會簽這合同的，都是腦子有問題的！
薑麗雲上輩子跟國外的一些商家合作過，期間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有些是負責跟她聯係的人動不動休假，還不把工作交給別人，於是中間遇到問題，她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對方。
她已經習慣在周末的時候聯係不上人了，但工作日依然聯係不上，還是讓人很暴躁的。
還有就是在合同裏設下各種陷阱，或者出爾反爾想要不花錢吞掉她的貨……總之各種亂七八糟的坑她的事情，層出不窮。
這也是逼她學英語的原因之一。
薑麗雲搬了個凳子坐下，看向王廠長：“你想貸款買這條餅幹生產線？這生產線的資料上有那麽多不對勁的地方，合同上也有那麽多漏洞，你都視而不見？”
“小姑娘家家的懂什麽？”王廠長道：“別以為你學了點英文，就會做生意了。”
這資料和合同，王廠長還沒有找別人幫忙看過，也就是說，別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所以薑麗雲既然能說出“餅幹生產線”，就表示是真的懂英文。
但懂英文不一定會做生意！
他可是走了不少關係，拜托了不少人，才拿到手上這資料的！
他們就是個小廠，那些好的生產線輪不上他們。
這條餅幹生產線已經用了很多年，製作餅幹的過程中還要用到很多人力，是國外一家工廠升級產業線的時候淘汰下來不要的，這才讓他有機會便宜買到。
雖然這是人家淘汰了不要的東西，但對他們工廠來說，已經很先進了！
特別先進的設備他們都不會用，這種剛剛好。
薑麗雲問：“你懂英文嗎？”
王廠長不懂，他們那會兒，學的都是俄語。
薑麗雲道：“你要是不懂，就找個懂的過來，我給你說一說這上麵的問題。”
“我這裏有他們翻譯好的合同。”
“你信他們給你翻譯好的合同？”薑麗雲問。
王廠長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簽合同之前，我肯定是會找人去看過的。”
合同上不好動筆，薑麗雲從桌上拿了紙筆，抄下合同上的幾句話：“這幾條條款含糊不清還全都有利於他們……”
薑麗雲解釋了一下那幾條的意思，又道：“這合同上，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標注明白……”
合同上有所欠缺的地方，她一一做了說明。
王廠長看不懂英文，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薑麗雲說的是對的。
“還有這生產線的信息也有問題，價格這麽便宜，他們還已經用了幾十年，你真覺得這是好東西？”薑麗雲問。
王廠長其實也感覺到不對了，但被一個小姑娘指出問題，他麵上總歸有些掛不住：“這是一個來投資的華僑幫忙牽線的，人家就是想要支持一下國內工廠……”
“你確定他是來投資的，不是來騙錢的？”這個時代很多騙子，都說自己是華僑，是來國內考察市場做投資的。
等騙了錢，他們就消失無蹤了。
王廠長的臉色變了又變。
薑麗雲見到王廠長之後，發現他其實有點像孫金山。
這樣的人吧，臉皮厚，能屈能伸。
有些中年男人受不了被別人指出錯誤，她說出對方的不對之後，對方可能會暴跳如雷聽不進話。
但王廠長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咄咄逼人說了一堆，壓下了王廠長的氣焰。
這生產線最後買不買，她做不了主，她說這麽多，隻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讓王廠長別想著搞事。
薑麗雲話鋒一轉，說起了別的：“王廠長，工廠確實不是你的，是屬於食品廠全體工人的。你們冷庫裏的雞肉，也不單單是我們的，它是紅星鄉諸多養雞戶的。”
說到這裏，薑麗雲笑了笑：“我收這雞肉的時候，跟養雞戶說好了年底結賬，他們都等著我把雞肉賣了給他們錢讓他們過個好年。要是這雞肉出了問題沒法賣，他們肯定要鬧。”
“王廠長你知道的，老百姓沒讀過什麽書，也不懂法律。要是因為食品廠的緣故雞肉沒賣掉，他們肯定會找上食品廠要說法，到時候發生衝突就不好了。”
王廠長：“……”他是反過來被威脅了？！
“本來互利互惠的好事，王廠長你一意孤行害食品廠少了一份收入，你們食品廠的員工，應該也不會願意吧？”薑麗雲又道。
他們用冷庫對食品廠員工又沒啥影響，食品廠員工肯定是不介意的，能拿錢的話，他們還會很高興。
“其實我巴不得王廠長你不簽合同，沒有合同的話，我這租金，是不是就不用給了？”薑麗雲笑眯眯的：“王廠長你是好人，知道雞肉滯銷讓老百姓日子難過，就將食品廠的冷庫免費借給紅星鄉養雞戶用，挺好的。”
王廠長輕咳一聲：“薑小姐，我們食品廠的工人的日子不好過啊！就等著出租冷庫的錢發工資呢，薑小姐合同帶來了吧？我們這就簽？”
王廠長還能怎麽辦呢？當然是簽合同。
他本來以為幾個年紀輕輕的鄉下人什麽都不懂，他嚇唬一下就能提高租金，結果人家雖然年紀輕，但做事很老辣。
如果他扣著那些雞肉不放，這個女人搞不好就會帶著一群農村的大爺大媽來圍住食品廠鬧事！
到時候影響多不好？他大概率要賠禮道歉，還得把雞肉給送回去！
“合同我自然是帶了的。”薑麗雲把自己帶來的合同拿出來。
她是想要好好做生意的，這合同寫得很詳細，上麵也沒有什麽坑。
不過這租金麽……薑麗雲道：“合同既然今天才簽，租金就從今天開始算，王廠長沒意見吧？”
本來她沒打算賴掉前麵的租金，但王廠長給她搞這麽一出，她要是沒點反應，會被人以為她好欺負！
王廠長：“……”
王廠長認真看過合同之後，就飛快地簽了。
他原本想讓薑麗雲他們預付兩年的高租金，但現在……租金一個季度一結算，而且是一個季度之後再給。
要等明年四月，他才能拿到冷庫的第一筆租金。
但這樣總比什麽都沒有好。
“薑小姐不簡單啊。”王廠長用手點了點合同上簽的薑麗雲的名字。
他年紀不小了，見過很多人，也就會看人。
孫金山他就能看透，但眼前的這個女人不一樣。
“彼此彼此。”薑麗雲笑道。
“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王廠長問：“我請客。”
薑麗萍就等著這句話，眼睛一下子亮了，但薑麗雲拒絕了：“不用了，既然合同已經簽好，我們就先回去了。”
就算這時候公款吃喝盛行，但她覺得蹭這麽一口吃的沒什麽意思。
王廠長道：“薑小姐果然不一般。”
王廠長親自把人送了出去，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休閑西裝回辦公室。
回去之後，他想了想，立刻就拿著自己剛拿到手的生產線的資料出了門。
他要找人去研究一下這資料和合同！
另一邊，薑麗雲從食品廠出來，就道：“我們去煎餃店吃飯。”
薑瘸子夫婦每天都會在煎餃店做飯，現在過去正好可以吃一頓熱乎的。
“為啥不去飯店吃？”薑麗萍問。
薑麗雲道：“你要是想去飯店吃，可以去。”
薑麗萍：“……”她是想去飯店吃，但不是想自己花錢吃，是想讓別人請她吃啊！
食品廠離麗雲煎餃店不遠，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煎餃店。
這會兒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薑瘸子夫婦正一邊做飯一邊聊天，馮秋鳳和顧蘭蘭在收拾桌椅，顧大發在剁肉，馮易在看書。
薑麗雲進店之後，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靜了下來。
她喜歡這樣的氣氛。